第227章 紀院判的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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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刀刃竟然並未退讓,就生生割破了竇氏的腹部。

  還是竇氏自己吃痛停下,捂著血流不斷的肚子,尖聲叫道,「你們這些畜生,你們竟然敢傷本宮!」

  而這時,她一直盼著的雍帝的人也終於出面了,但卻不是像她想的一樣訓斥責罰侍衛,而是對她道,「竇嬪娘娘,您這一次只是被刀劍劃傷,下一次您要是再硬闖,那可就不好說了。」

  「你,你是黃公公!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是成公公的人——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竇氏大聲喊著,因為腹部的疼痛和絕望徹底崩潰,完全沒了昔日一代寵妃的氣勢。

  黃公公見她這幅瘋癲的模樣,只是平靜地叫了人來,「把竇嬪娘娘扶回去,請御醫來。」

  竇氏被架回去後,黃公公又對人道,「你們得把竇嬪娘娘看好了,莫要再讓她受傷,否則我們所有人的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在場的幾名宮人都是姜皇后的人,都十分機靈,其中一個眼見黃公公眼裡有深意,連忙試探道,「可是竇嬪娘娘太過任性,根本就不聽勸,黃公公您的意思——」

  「娘娘不聽勸,咱們做下人的總要為她的身體是不是?以後,不要讓她走出寢殿一步。」黃公公笑了笑道,「待會兒來的御醫,已經得了成公公的令,給娘娘吃的藥里,有能讓她鎮定下來的成分。」

  所謂鎮定下來的成分,其實就是軟骨散,只是藥效沒有那麼強罷了。

  竇氏在服用了軟骨散後會頭腦昏沉渾身無力,但又能做尋常的動作,就是會有些像行屍走肉一樣,反正是鬧騰不起來了。

  既然好言勸說她不聽,那就給她餵藥,讓她不得不聽話。

  黃公公這般想著,而請來的御醫也在這時到了。

  這名李姓御醫在宮裡也是有資歷的了,醫術也很高深,只是在名望上比不過紀院判,又因為他和紀院判是同一時期入的太醫院,所以和紀院判一直隱隱存有競爭關係。

  在紀院判當上太醫院的頭兒之後,他就一直被紀院判打壓著。

  這次若不是紀院判再也進不了宮中行醫了,還輪不到他來跑這一趟。

  原來因為安王和皇城司的事,宮裡宮外都鬧得沸沸揚揚,原本應該置身事外的太醫院也不知怎麼被牽扯進來,就在前兩日,大理寺卿帶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紀院判從太醫院帶走,只說這是奉皇命查案。

  然後過了不到半天,就有消息靈通的御醫打聽到,紀院判被押入了天牢,罪名是殘害永樂大長公主。

  眾御醫這才知道,原來先前大長公主病重,紀院判去看病時,竟是暗中在給大長公主開的藥方里寫入了能加重病情的藥,最終導致大長公主沒熬幾日就病逝。

  其實大長公主府中早就有人懷疑是藥方出了問題,但之前有安王和竇黨護著,紀院判可以高枕無憂,現在竇黨一倒朝中風聲鶴唳,他就立刻被人揪出來,先拿他開刀。

  殘害皇室宗親可是要連坐的罪名,因此不僅紀院判一個人要掉腦袋,雍帝為了平息眾怒,把在京中和他同族的紀家人都被流放了,還有他的幾個兒子被判服役到死,其後人永不能入京。

  天牢里,紀院判面如死灰地待在囚室里,他戴著手枷,雙腳之間連著鐐銬,整個人動彈不得。

  「吃吧,這是你最後一頓飯,吃完就上路吧。」

  獄卒打開牢門,把飯盒往他面前一推。

  紀院判低頭看了看,獄卒拿出鑰匙把他的手枷解了。

  被關入天牢後,紀院判一口像樣的飯都沒吃著,可現在他卻毫無食慾。

  「我想見一個人。」

  他啞著嗓子,對獄卒道。

  獄卒聽了便冷笑,「紀大人以為這裡還是太醫院嗎?你現在是馬上要被問斬的犯人,哪裡還有提要求的資格。你也死心吧,你的主子已經倒了,宮裡那些貴人是不會見你的。」

  「我知道,我不是要見貴人求情,我要見的是個丫鬟,只有見了她,我才能安心上路——」

  紀院判流出兩行老淚。

  獄卒見他這副模樣,奇怪道,「你馬上就要被拉去菜市口問斬了,你的兒子和族人也都被流放,你現在居然還想著見什麼丫鬟?就算她是你相好的,你個老頭子也不用這麼痴情吧?」

  「大人,若您願意通融,我在城外還有一處私產,是用了別人的名字——」


  紀院判苦苦哀求。

  獄卒聽到有油水撈就動了心,問清楚了他那處私宅的事,確定自己能撈到手,才道,「你說的丫鬟,是你們紀府的丫鬟?那她八成已經被發賣到別的人家了,要找她可難了,你得加價。」

  紀院判搖頭,「不,她不是紀府的丫鬟。她叫蟬兒,是武安侯府的人。」

  「武安侯府?要是別人家的還好辦,」獄卒聽後嚇了一跳,「那地方我可不敢去造次。」

  現在整個華京還有誰不知道,武安侯府是誰都惹不得的。

  「你不用強迫她,你只要想方設法私下見她一面,然後和她說,我想和她說魚家的事,她自己就會來的。」紀院判道。

  ……

  用完晚膳後,聞萱剛回房就聽虹兒說,已經把她的嫁衣趕製好了。

  聞萱在燭火下看著那鮮紅的嫁衣,伸手輕輕撫摸柔軟的料子,心裡百感交集。

  前生今世,她即將嫁裴璋第二次。

  這一次,他在京中等著迎娶她,她相信他們的未來會和前世不一樣。

  「姑娘,您還滿意?」虹兒在一旁忐忑緊張地問。

  聞萱回過神,對她笑道,「很滿意,不能再滿意了。」

  不論是對這件嫁衣,還是對她要嫁的人,都是如此。

  這時,蟬兒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

  「姑娘,奴婢,奴婢想去天牢一趟。」

  聽到她的話,聞萱不禁怔住,「這是出了什麼事,你為何要去天牢?」

  「奴婢收到了這個。」

  蟬兒把自己收到的紙條遞到聞萱面前。

  聞萱看了之後,沉著眼眸。

  「奴婢之前就在益元堂見了紀院判一面,當時他就表現得好像認識我們魚家的人一樣。現在他又說他知道魚家當年的事,有話要告訴我,我——」

  蟬兒說得吞吞吐吐的,掙扎著道,「姑娘,您說這是安王他們設的圈套嗎?如果是,那奴婢就不去了,奴婢才不要被他們騙呢。」

  話是這麼說,但聞萱從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到,她有多想去。

  聞萱知道,魚家的事一直是蟬兒最大的心結。

  換成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在自己的家人被害死之後都做不到忘懷,一定會想弄清楚當年的事究竟有什麼隱情,害死自己家人的又究竟是誰。

  「你去吧。」

  因此,聞萱很快就點頭道,「安王如今被廢,又被關在冷宮邊上的蕭瑟坊,他的門客和黨羽也都被監視了起來,這種時候就算他還有留在暗中的力量能用,也有的是比這重要一萬倍的事情去做,所以這不會是他設的圈套。」

  蟬兒一想也是如此。

  她只是個小丫鬟,安王現在要對付的人這麼多,說什麼也輪不到她,就算是拿她來算計她家姑娘,那也太牽強,太多此一舉了。

  「我和阿璋說一聲,讓他派侍衛送你去天牢,你去了之後不要靠近紀院判,聽他說完了就回來。」

  聞萱這麼說,是為了防著紀院判這老頭臨死前還想陰人一把拉個墊背的。

  蟬兒用力點頭,「奴婢明白!」

  進了天牢後,蟬兒見到狼狽不堪的紀院判,頓了頓道,「紀大人找我來,是有何事要說?」

  紀院判費力地仰起頭看著她,那雙蒼老的眸子已經有些渙散了,「蟬兒姑娘,不,我應該稱你魚姑娘。」

  蟬兒咬住嘴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紀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紀院判雙眸閃爍,似是極艱難地開口,「你們魚家不愧是醫藥世家,你們魚家人,也個個都是醫者仁心。這個道理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魚家的高明之處不僅在於醫術,更在於你們真能做得到無愧於懸壺濟世這四個字。」

  蟬兒聽得有些惱火。

  他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她匆匆趕來天牢,不是為了聽他說廢話的。

  而且她也根本不想從一個毫無醫德,會用自己開的藥方去奪取病人性命的人嘴裡聽到對魚家的褒揚,這只會讓她覺得可笑。

  「所以,紀大人你也是真的配不上醫者這兩個字。」

  聽到蟬兒這句毫不留情的話,紀院判沒有憤怒,只是蒼涼無力地一笑,「是啊,我配不上被稱作醫者。」


  蟬兒聽到他深深的嘆息,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想問他為什麼。

  為何你名望和地位都有了,取得了世間醫者在世俗中最高的成就,身為太醫院之首,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卻要做出這種沒良心的事來?

  為何就連那些身份低賤朝不保夕,不被世人承認是醫者的人都能守住醫德,你卻做不到?

  但她覺得,就算他能給她答案也沒什麼用了。

  這世上愧對良心之人有千萬種,理由也有千萬種,而她作為醫者能治得了肉身的病,卻治不了這些心病,所以也沒什麼好聽的,只能當這些人犯下彌天大錯的人都已經無藥可救罷了。

  「魚姑娘,其實當年我和你的父親魚三爺,真的是莫逆之交。」

  聞言,蟬兒冷笑道,「我父親和紀大人你這種聰明人,完全是兩路人。我七叔說他這個人脾氣倔,在世時最喜歡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了,他才不會和你有什麼交情。」

  紀院判卻是輕輕搖頭,「不是的,當年,我們真是朋友。」

  「那又怎麼樣?」

  蟬兒的語氣生硬,在看到紀院判眼底的愧色時,忽然想到什麼,「莫非魚家當年的慘案,和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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