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帶著饑民去討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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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可法怒氣沖沖的在官署內踱步。

  看到李毅走進來,他壓著怒火道:「剛剛巡撫衙門來人了,說要我們勻出來五百石糧食。咱們可是賑災官署,糧食連饑民都養不過,哪來的糧食給巡撫衙門。」

  「到底出了什麼事?巡撫為什麼突然要糧食?」李毅問道。

  史可法嘆了口氣。

  「還不是鬧餉了嗎。這段時日寧夏、固原、甘肅三總兵來延綏助戰。按照慣例,他們的糧食要由駐地官府負責,所以咱們延綏官府要撥一批給他們。」

  「巡撫衙門沒有糧食了嗎?」

  「這段時日洪參政圍剿賊寇,制台大人又需要糧食安撫王左掛所部。延綏的糧食早就用完了。」

  如今夏收才過去一個月,延綏官倉的糧食就用完了。

  接下來這幾個月怎麼過?

  史可法滿臉怒火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臉頰滿是痛苦的道。

  「自從你抄了馬家,賑災官署得了一批糧食,延綏各官府就打上了咱們的主意。這段時日,已經有幾千石糧食被挪用了。」

  大明國庫空虛,財政崩潰。

  不僅是朝廷沒錢,延綏各官府也沒有錢糧。

  他們只能拆東牆補西牆,而有糧食的賑災官署,就是他們眼裡的肥羊,誰都想切兩刀。

  李毅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們手裡不能再留著糧食。現在就讓各保來領糧食,今後由各保長向各甲分發糧食。」

  史可法眼前一亮,「如此一來,咱們官署的帳上就沒糧食了。這倒是個好辦法。」

  可是他又有些沮喪的垂下頭。

  「眼下夏收剛過,巡撫衙門就沒了糧食,咱們賑災糧還沒著落,再不想辦法,咱們辛辛苦苦穩定的饑民營地怕是又要生亂。」

  李毅平靜的道:「官府作風一貫如此,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必為此苦惱。」

  史可法苦笑一聲道:「以往我忽視俗務,一直覺得只要修德行,致聖賢,世間就能天朗水清。可如今只覺得官場如同爛泥坑,我被淤泥淹到脖子,做什麼都被鉗制,越想做事,越感覺到窒息。「

  李毅微微一笑道:「這是因為官場已經腐朽,以你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改變。」

  「可這世道就只能如此嗎?」史可法苦惱的問道。

  李毅冷聲道:「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那就是毀了它,將一切推倒燒光,建立一個乾乾淨淨的官場。」

  史可法被李毅的話嚇了一大跳。

  他目光驚怒的盯著李毅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如何能說此大逆不道之言。」

  「那你還有其他辦法嗎?」李毅反問道。

  史可法氣勢一弱,沉思片刻,只能長長嘆了口氣。

  若是換做以前,史可法定然憤怒抨擊李毅,並且嚴厲警告他。

  但是賑濟災民之後,他見識到太多朝廷官府的腐朽黑暗,連同內心也有些茫然。

  過了好一會,史可法才嘆息道。

  「眼下巡撫衙門無糧賑濟災民,咱們的存糧也堅持不了多久,接下來如何是好?」史可法問道。

  李毅笑著道:「既然吃不上飯,那自然是要帶著他們去討飯了。」

  次日上午,李毅召集了各保長、甲長。

  他帶著一眾人站在饑民營地中央,頓時吸引了許多饑民的圍觀。

  夏日炎熱,太陽曬在身上有些灼燒感。

  李毅站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上,看著四周圍過來的饑民。

  這些饑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可是經過這段時日農會的管理,已經不像之前死氣沉沉,臉上灰白的麻木神色也少了許多。

  李毅看著他們,聲音洪亮道:「各位鄉親們,我是賑災副使李毅,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活菩薩。」

  經過這段時日的賑濟和農會管事的宣傳,李毅如今在及饑民間的聲望十分高。

  聽到面前的人就是他們心心念念的活菩薩,好多饑民十分激動,往前擁擠著想要看看活菩薩長什麼模樣。

  李毅環視周圍,大聲道:「鄉親們請聽我說。眼下賑災糧只夠大家吃三天,三天之後,大家都只能挨餓了。史大人和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官府沒有糧食給我們,地方官紳又不願意給我們糧食,就連糧商也不賣給我們糧食。」


  聽到這個消息,饑民們神情驚慌,議論紛紛。

  眼看著活菩薩帶著農會管事們照顧他們,讓他們每天都有口飯吃,這才活的像個人樣。

  要是沒有了糧食,他們只能活活餓死,或者又要逃荒。

  「大家聽我說。」

  李毅高舉雙手,聲音如同雷鳴般壓住了混亂的場面。

  「咱們雖然沒有糧食,可是榆林周圍的官紳大戶家裡有成堆的糧食。我願意帶著大傢伙去官紳大戶家中求糧,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要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妻兒餓死,就跟著我一起去。」

  聽到李毅願意親自帶著他們去求糧,饑民們全都被激起了凶性。

  他們挨過餓,太知道挨餓的滋味。

  眼下既然活菩薩願意幫他們,那還猶豫什麼。

  好多饑民拿著農具菜刀,就在各個甲長、保長的組織下,跟著李毅出了營地。

  他們首要的目標,就是榆林周圍最富有的官紳,王家。

  王家在榆林有府宅,但是他們的宗祠卻在榆林南面的歸德堡附近。

  李毅帶著數千饑民,浩浩蕩蕩的向著王家殺去。

  王家的人還以為碰到了流寇,嚇得連忙關上堡寨的大門。

  一個王家家丁驚慌失措的跑進了王家大宅,將外面的情況說了一遍。

  王家大宅占地三十餘畝,裡面房屋院落無數,又有假山小湖,端是富麗堂皇。

  王老爺正在一處梨園裡聽豢養的戲班唱戲,突然聽到流寇進攻,嚇了一大跳。

  「不是說流寇都在延安東面嗎?怎麼跑到榆林周圍來了?」

  王老爺大聲嚷嚷著,腿肚子卻在微微打顫。

  「快快,讓林管家帶著家丁們上寨牆防守,斷不能放一個賊寇進來,但也不要傷了賊寇。

  再派人去問問是哪位大王,給些錢糧讓他們離開。」

  王老爺正心驚膽戰的發號施令,這時候林管家回來稟報導。

  「老爺,小的打探清楚了。來的不是流寇,而是榆林的饑民,聽說是想向咱家討糧食的。」

  「饑民?」

  一聽到這個消息。

  王老爺頓時腿不抖了,心不慌了。

  他站在王家大宅門口,對著林管家厲聲道:「一群刁民,竟敢來我們王家討糧食。老爺我就是一把火燒了,也不給這幫賤骨頭。

  快帶著家丁給我將他們轟出去,要是敢放肆的,一概殺絕。」

  王老爺雖然害怕流寇,卻不害怕饑民。

  他一臉狠辣,殺氣騰騰的下令。

  林管家趕緊帶著家丁上了寨牆。

  看到密密麻麻涌過來的饑民,他高聲道。

  「老爺有令,饑民要是敢靠近,一概殺絕。」

  饑民們在農會的組織下慢慢的靠近了寨牆。

  他們剛剛靠近,就看到寨牆上射來一波箭矢。

  幾個饑民被射中,慘叫著倒在地上,捂著傷口掙扎。

  饑民們看到寨牆上攻擊他們,都嚇得臉色慘白,不敢上前。

  李毅走到最前面,對著身邊的劉宗敏使了個眼色。

  劉宗敏走上前,大聲道:「我們是賑災官署的人,這次來是為了求糧,不要放箭。」

  寨牆上的家丁聽到了喊話聲,看向了林管家。

  林管家冷笑道:「本還害怕是群暴民,現在有了當官的,那更不用怕了。給老子射箭,嚇退他們。」

  在榆林,王家的勢力很大,就連巡撫衙門都要給幾分顏面。

  一個無權無勢的賑災官署,林管家根本不放在眼裡。

  劉宗敏話剛說完,就見對面又射來一波箭雨。

  好在他身手敏捷,躲過了箭矢。

  而李毅站在旁邊,幾支箭矢正好射在他腳下,箭尾輕顫。

  劉宗敏臉色難看的道:「大人,王家的人太囂張,我們該怎麼辦?」

  李毅沒有說話,只是信手撿起一支箭矢,從布顏手裡接過金弓,張弓搭箭。


  只聽到『嗖』的一聲,箭矢竟然直接射斷寨牆上的王家旗幟。

  看到王家旗幟飄落,饑民們頓時發出歡呼聲。

  而城牆上的林管家看到對方百步外一箭射斷拳頭粗的旗杆,驚怒交加,大喝道。

  「對準那個持弓的男人,給我放箭。」

  家丁弓箭手立刻瞄準了李毅,箭矢如同雨點般射出。

  兩個長牌手立刻上前,舉起高大的長牌擋住箭矢。

  李毅望著城頭,沒想到王家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自己已經表明身份,還敢放箭。

  他從箭囊取出箭矢,對準了寨牆。

  一個家丁弓箭手剛探出身想要放箭,一支箭矢就毫不留情的射穿他的腦袋。

  弓箭手悶哼一聲,就徑直的從寨牆上摔了下去。

  周圍的家丁弓箭手嚇了一跳。

  可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躲避,對面的弓箭又射了過來。

  一人慘叫一聲,被箭矢射中,一頭栽倒。

  林管家大怒,拔出腰刀大吼道:「對面只有一人,給我放箭,殺了他。」

  弓箭手聽到命令,想要和李毅互射。

  可是他們人數雖然多,可是箭術卻差得遠呢。

  李毅又有一手連珠箭,只是站在原地,任由箭矢釘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幾支箭如連珠般射出去。

  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個弓箭手慘叫著斃命。

  片刻之間,就有七八人被射殺,其餘弓箭手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探出身互射,躲在了寨牆後。

  林管家大怒,拿著腰刀上前逼迫道:「給我站起來,一群不中用的東西,一個人就嚇破了你們的膽子。」

  一個家丁弓箭手心有餘悸的道:「林管家,對面有神射手,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林管家舉著腰刀大吼道:「什麼狗屁神射手,官兵幾斤幾兩,老子能不知道嗎?給我射死他。」

  他話音未落,突然一支箭矢如同閃電般洞穿了他的脖子。

  林管家只感覺咽喉一陣劇痛,不由自主的摸著脖子上的箭杆,渾身的力氣飛快的流失,一股宛如深淵的恐懼籠罩住他。

  他此刻才知道,原來對面真的有厲害的神射手。

  想到老爺賞賜他的女人,他偷偷積攢的錢財,王家管家的權勢都將化為雲煙,林管家不甘地想站穩身子,但最終還是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林管家死了。」

  「林管家被一箭射死了。」

  林管家的死徹底的擊潰了王家家丁的士氣。

  他們嚇得臉色蒼白,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跑下寨牆,臉上滿是驚恐。

  王老爺知道自己的心腹被一箭射死,臉色滿是驚愕。

  當他知道射死林管家的還是個官員,更是想不明白。

  想他們王家在榆林的權勢,就是巡撫大人也是客客氣氣,有哪個官員竟然敢射殺他們王家的家丁?

  賊寇就罷了,饑民也算了,可是當官的竟然敢殺王家的人,這讓王老爺火冒三丈。

  他現在怕賊寇,厭饑民,但是最不怕的就是官。

  「跟老爺我去寨門。老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衙門的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敢對我們王家不敬。」

  王管家帶著幾個家丁氣勢洶洶的走到寨門。

  當他看到空地上擺放的十具屍體時,不由大吃一驚。

  當官的都是軟骨頭,黑心腸,要依仗他們王家的錢糧權勢才能立足,賺銀子,當好官。

  哪裡冒出了一個異類,竟然真的敢下死手。

  「拿著我的名帖,去找對面的官,問問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家丁戰戰兢兢的出了寨子,來到李毅面前。

  望著黑壓壓的饑民,他雙腿都在打顫。

  但他還是強打著勇氣道:「敢問主管的官員是哪位?我家老爺可是撫台大人的座上賓,今日這遭事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不怕撫台大人怪罪嗎?」

  劉宗敏冷哼一聲。

  那家丁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慘白的連連求饒道。

  「各位好漢饒命,小的也是聽命行事。」

  李毅制止住劉宗敏,看著家丁道:「你去和王老爺說,我們是賑災官署的,這次來,是想向王家討些糧食。」

  那家丁偷偷瞄了李毅一眼,壯著膽子道:「敢問這位大人是……」

  「我是賑災官署副使,角河堡操守官李毅。」

  家丁聞言,連忙衝著李毅磕頭道。

  「原來是李大人,小的這就回去回話。」

  「去吧。」

  聽到這兩個字,家丁如蒙大赦,爬起來就往回走。

  他開始還害怕惹怒李毅,慢吞吞的,後面走的遠了些,就撒丫子狂奔回了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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