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3章 科舉糊名，推翻霸權
第1823章 科舉糊名，推翻霸權
開元三年，大年三十。
鐵花綻放，花燈滿街。
甘露殿中，一身明黃色袞龍袍的李絢，平靜的坐在御榻上，看著站在下面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擺手說道：「有什麼事，不能過兩日再說，兩儀殿此刻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陛下，是科舉糊名之事。」狄仁傑認真的站出拱手。
李絢點點頭，說道：「狄卿，糊名的事情，讓李相到時候上奏本便是，何須你們四個現在就來堵朕。」
李絢攤了攤手，挑著眉看著狄仁傑。
「陛下，糊名之事，李相已經答應了。」張柬之跟著站出拱手。
「朕知道，但是雖然已經議定李相會下屆科舉主考，但是聖旨還未下，總得等聖旨下了之後，才由他來上本吧，你們四人今日來這裡，不嫌早嗎？」李絢笑笑看向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
狄仁傑拱手，說道：「陛下，李相雖然答應糊名之事，但是對於糊名的時間，他卻是拿捏不准，所以想要求陛下給個妥帖的時間。」
「明明是他提奏，朕找準的事情，偏偏要朕來給他定時間，這是什麼道理。」李絢雙手攤開，神色好笑。
「陛下！」姚崇站了出來，拱手道：「李相是擔心科舉糊名之事，他即便是提了，朝中的群臣也不會贊同，所以希望能和陛下商量一個妥當的辦法。」
「這個老滑頭，他倒是看得清。」李絢長出一口氣，然後認真的說道：「此事，你們四人應該也是明白的，科舉不糊命，那麼憑藉行卷和名聲，基本就能在科考之間，將進士的人選定個八九不離十，世家官宦便能如此操作，爭取利益。」
「是！」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個人齊齊拱手。
他們都是聰明人，怎麼可能看不出這裡面的行情。
世家官宦能夠通過相互之間的影響力，在科考之前，就將自己子弟直接推上去，讓自己子弟，在科考之前占據最大的優勢。
一旦開始糊名，就等於這樣的優勢直接消失。
日後世家子弟科舉能中進士的人數將會越來愈少，而寒門子弟中進士的人數將會越來越多。
如此一來，天下之事，用不了多久就會翻覆，這是他們所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科舉在吏部試的時候，就進行糊名，他們是不願意的，誰提他們反對誰。
反而是殿試的時候糊名他們並不在意，因為該是進士的，已經是進士了。
至於說狀元，那本來就是皇帝的權力。
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世家內部也是人心不一的，你希望你家的孩子做狀元，我希望我家的孩子做狀元。
所以哪怕有的時候，表面上意見一致，但內心深處如何，卻是另外一回事。
殿試可以，但吏部試不行，吏部試關係到世家的根本，他們是不會輕易退讓的。
誰提，他們就會針對誰。
即便是李義琰這樣的宰相也不行。
李絢輕嘆一聲，搖搖頭說道：「李相讓你們來找朕，無非就是讓朕想出個能夠壓制天下世家的法子，或者乾脆是由朕到時候一力承擔所有的反對聲音，是如此吧？」
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神色有些訕訕
李絢身體微微前傾，看向四人，問道：「你們四個，都是天下一時之選，你們說說，朕該怎麼辦？」
「陛下，臣有一法。」狄仁傑站出拱手。
「說！」李絢眼睛不由得一亮。
狄仁傑拱手，說道：「啟奏陛下，臣要彈劾御史大夫魏玄同，他在今年吏部試科考當中，錄取的一名進士杜沖，在今歲的賀年表中，出現了三處不該有的引典之誤。」
引經據典出了錯誤。
尤其是對於一名進士而言，這更是不該有的。
李絢的神色肅然起來。
狄懷英繼續拱手道：「陛下，今歲吏部清吏司審查諸事，發現杜沖其人根本不通政務，以致於地方混亂，其在地方言行，也多有錯失之處，故而，臣疑其去年科考有假。」
李絢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看向狄仁傑說道：「狄懷英，你這是想要用朕的御史大夫，來換取科舉糊名通過啊！」
科舉糊名之事，必然是利於千秋的，甚至於對李絢而言，更是如此。
但是如果牽扯到科舉舞弊，那麼就必然牽扯到御史大夫魏玄同，李絢便有些捨不得。
「來人，去調今年吏部試和殿試杜沖的考卷。」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該查還是要查的，至於說魏玄同，他另外安置就是。
「陛下！」張柬之站了出來，拱手道：「臣調取過杜沖的考卷，其人吏部試尚可，但是很平常，在於可錄不可錄之間，但是在他之下的士子，科舉試題做的比他強。」
「也就是說，吏部試沒有舞弊了。」李絢稍微鬆了口氣，這樣就不會聯繫到魏玄同，沒有科舉舞弊，事情就不會大。
張柬之點點頭，然後說道：「但其人殿試所做，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只是因為殿試不黜落進士，所以其人才得以保留。」
「朕只看到了前十的考卷。」李絢的神色肅然，他知道，自己錄了個很噁心的人做進士。
偏偏這個人能力有，但並不出色，只是加上了家世，才勉強成為的進士。
之後的殿試又被他鑽了空子。
「請陛下嚴查。」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同時同時肅然拱手。
李絢看著四個人，略做思慮後，搖頭，說道：「你們想要通過這件事情來逼迫吏部低頭，你們認為朕同意了，吏部也低頭了，事情便就可以行了，是這樣吧。」
「是！」狄仁傑獨自上前，拱手道：「有了第一次，見了結果，那麼第二次就容易了。」
李絢笑笑，搖搖頭，說道：「這件事，這一次的確能行，但是下一次呢，人心不服，就有無數種方法去找漏洞，最後弄的一塌糊塗，你們說，最後承擔責任的會是誰？」
四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這種事情，王安石的變法就是明證。
皇帝一死，舊黨立刻瘋狂報復，所有的新法全部都被取消掉了。
……
「朕要的，不是一次的科舉糊名，不是三三兩兩的來回拉扯，而是要一次通過，永久通行，不來回拉扯。」李絢側身，道：「傳旨，宣尚書左丞王隱客，刑部侍郎李昭德覲見。」
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頓時面色凝重起來。
狄仁傑如今雖然是營州刺史，但實際上，他在朝堂的底蘊遠不如王隱客和李昭德。
毫無疑問，一旦六部尚書出現空缺，那麼下一刻六部尚書，必然是李昭德。
至於王隱客，他已經在盯中書門下侍郎，隨時準備同中書門下三品了。
他們兩個地方履歷是足夠的，先後兩任蕃州司馬，這份履歷很重，尤其是那時的蕃州都督還是皇帝。
而且這兩個人很穩，在刑部和尚書省，深深的紮根。
很快，一身緋袍的王隱客和李昭德就出現在了殿中。
李絢目光落在狄仁傑的身上，狄仁傑上前，將事情和王隱客、李昭德說了一遍，王隱客率先搖頭，說道：「如此行事太過莽撞，很容易被反噬了。」
「朕也是這個態度，不過他們幾個，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法子來，所以朕才叫你們來。」李絢很隨意笑笑，說道：「這種事情，操作起來，還是你們兩個有辦法。」
「是！」王隱客和李昭德同時拱手，相互對視一眼，李昭德率先拱手道；「啟奏陛下，以臣來看，可以選一狂徒，最後是世家子弟，參加吏部試之前喝酒發瘋，然後貶低科考和陛下，如此世家惹禍，陛下就有理由改革了。」
「此人最好是本屆士子當中的出色人物，如此才能起到作用。」王隱客接話。
李絢點點頭，說道：「朕所知者，無非閻朝隱，張若虛，張說三人，而其中最有名者，無非張若虛，而且他和左相之間又有些血脈關聯，用他或許最好。」
顧陸朱張，張家和陸家，總歸是好說話的。
「朕去找陸相。」狄仁傑率先拱手，姚崇跟著說道：「臣去找張若虛。」
「去吧。」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迅速的走出大殿。
……
等到四人離開之後，李絢才神色平靜的看向李昭德，說道：「去，找一士子，你們二人親自為他寫幾首詩，做幾篇文章，年後鄭王會舉辦詩會，你們趁機將人推出去，和閻朝隱，張若虛，張說三人相比，或許文采差也，但張狂要更強烈。」
「喏！」李昭德認真的拱手，他知道，李絢還是捨不得那些人才。
「今年讓他科舉考場當場棄考，然後朕會發怒，最後以天下科考糊名結束。」李絢稍微停頓，說道：「至於那人，等他離開長安之後，就納入密衛體系吧，日後讓他習慣子暗中行事。」
「是！」李絢是在用狄仁傑他們做擋箭牌，而真正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段。
只有真正用一個人的前途替代，才能做成的事情，才是震撼人心，永銘人間的。
(本章完)
開元三年，大年三十。
鐵花綻放，花燈滿街。
甘露殿中，一身明黃色袞龍袍的李絢，平靜的坐在御榻上，看著站在下面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擺手說道：「有什麼事，不能過兩日再說，兩儀殿此刻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陛下，是科舉糊名之事。」狄仁傑認真的站出拱手。
李絢點點頭，說道：「狄卿，糊名的事情，讓李相到時候上奏本便是，何須你們四個現在就來堵朕。」
李絢攤了攤手，挑著眉看著狄仁傑。
「陛下，糊名之事，李相已經答應了。」張柬之跟著站出拱手。
「朕知道，但是雖然已經議定李相會下屆科舉主考，但是聖旨還未下，總得等聖旨下了之後，才由他來上本吧，你們四人今日來這裡，不嫌早嗎？」李絢笑笑看向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
狄仁傑拱手，說道：「陛下，李相雖然答應糊名之事，但是對於糊名的時間，他卻是拿捏不准，所以想要求陛下給個妥帖的時間。」
「明明是他提奏，朕找準的事情，偏偏要朕來給他定時間，這是什麼道理。」李絢雙手攤開，神色好笑。
「陛下！」姚崇站了出來，拱手道：「李相是擔心科舉糊名之事，他即便是提了，朝中的群臣也不會贊同，所以希望能和陛下商量一個妥當的辦法。」
「這個老滑頭，他倒是看得清。」李絢長出一口氣，然後認真的說道：「此事，你們四人應該也是明白的，科舉不糊命，那麼憑藉行卷和名聲，基本就能在科考之間，將進士的人選定個八九不離十，世家官宦便能如此操作，爭取利益。」
「是！」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個人齊齊拱手。
他們都是聰明人，怎麼可能看不出這裡面的行情。
世家官宦能夠通過相互之間的影響力，在科考之前，就將自己子弟直接推上去，讓自己子弟，在科考之前占據最大的優勢。
一旦開始糊名，就等於這樣的優勢直接消失。
日後世家子弟科舉能中進士的人數將會越來愈少，而寒門子弟中進士的人數將會越來越多。
如此一來，天下之事，用不了多久就會翻覆，這是他們所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科舉在吏部試的時候，就進行糊名，他們是不願意的，誰提他們反對誰。
反而是殿試的時候糊名他們並不在意，因為該是進士的，已經是進士了。
至於說狀元，那本來就是皇帝的權力。
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世家內部也是人心不一的，你希望你家的孩子做狀元，我希望我家的孩子做狀元。
所以哪怕有的時候，表面上意見一致，但內心深處如何，卻是另外一回事。
殿試可以，但吏部試不行，吏部試關係到世家的根本，他們是不會輕易退讓的。
誰提，他們就會針對誰。
即便是李義琰這樣的宰相也不行。
李絢輕嘆一聲，搖搖頭說道：「李相讓你們來找朕，無非就是讓朕想出個能夠壓制天下世家的法子，或者乾脆是由朕到時候一力承擔所有的反對聲音，是如此吧？」
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神色有些訕訕
李絢身體微微前傾，看向四人，問道：「你們四個，都是天下一時之選，你們說說，朕該怎麼辦？」
「陛下，臣有一法。」狄仁傑站出拱手。
「說！」李絢眼睛不由得一亮。
狄仁傑拱手，說道：「啟奏陛下，臣要彈劾御史大夫魏玄同，他在今年吏部試科考當中，錄取的一名進士杜沖，在今歲的賀年表中，出現了三處不該有的引典之誤。」
引經據典出了錯誤。
尤其是對於一名進士而言，這更是不該有的。
李絢的神色肅然起來。
狄懷英繼續拱手道：「陛下，今歲吏部清吏司審查諸事，發現杜沖其人根本不通政務，以致於地方混亂，其在地方言行，也多有錯失之處，故而，臣疑其去年科考有假。」
李絢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看向狄仁傑說道：「狄懷英，你這是想要用朕的御史大夫，來換取科舉糊名通過啊！」
科舉糊名之事，必然是利於千秋的，甚至於對李絢而言，更是如此。
但是如果牽扯到科舉舞弊，那麼就必然牽扯到御史大夫魏玄同，李絢便有些捨不得。
「來人，去調今年吏部試和殿試杜沖的考卷。」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該查還是要查的，至於說魏玄同，他另外安置就是。
「陛下！」張柬之站了出來，拱手道：「臣調取過杜沖的考卷，其人吏部試尚可，但是很平常，在於可錄不可錄之間，但是在他之下的士子，科舉試題做的比他強。」
「也就是說，吏部試沒有舞弊了。」李絢稍微鬆了口氣，這樣就不會聯繫到魏玄同，沒有科舉舞弊，事情就不會大。
張柬之點點頭，然後說道：「但其人殿試所做，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只是因為殿試不黜落進士，所以其人才得以保留。」
「朕只看到了前十的考卷。」李絢的神色肅然，他知道，自己錄了個很噁心的人做進士。
偏偏這個人能力有，但並不出色，只是加上了家世，才勉強成為的進士。
之後的殿試又被他鑽了空子。
「請陛下嚴查。」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同時同時肅然拱手。
李絢看著四個人，略做思慮後，搖頭，說道：「你們想要通過這件事情來逼迫吏部低頭，你們認為朕同意了，吏部也低頭了，事情便就可以行了，是這樣吧。」
「是！」狄仁傑獨自上前，拱手道：「有了第一次，見了結果，那麼第二次就容易了。」
李絢笑笑，搖搖頭，說道：「這件事，這一次的確能行，但是下一次呢，人心不服，就有無數種方法去找漏洞，最後弄的一塌糊塗，你們說，最後承擔責任的會是誰？」
四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這種事情，王安石的變法就是明證。
皇帝一死，舊黨立刻瘋狂報復，所有的新法全部都被取消掉了。
……
「朕要的，不是一次的科舉糊名，不是三三兩兩的來回拉扯，而是要一次通過，永久通行，不來回拉扯。」李絢側身，道：「傳旨，宣尚書左丞王隱客，刑部侍郎李昭德覲見。」
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頓時面色凝重起來。
狄仁傑如今雖然是營州刺史，但實際上，他在朝堂的底蘊遠不如王隱客和李昭德。
毫無疑問，一旦六部尚書出現空缺，那麼下一刻六部尚書，必然是李昭德。
至於王隱客，他已經在盯中書門下侍郎，隨時準備同中書門下三品了。
他們兩個地方履歷是足夠的，先後兩任蕃州司馬，這份履歷很重，尤其是那時的蕃州都督還是皇帝。
而且這兩個人很穩，在刑部和尚書省，深深的紮根。
很快，一身緋袍的王隱客和李昭德就出現在了殿中。
李絢目光落在狄仁傑的身上，狄仁傑上前，將事情和王隱客、李昭德說了一遍，王隱客率先搖頭，說道：「如此行事太過莽撞，很容易被反噬了。」
「朕也是這個態度，不過他們幾個，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法子來，所以朕才叫你們來。」李絢很隨意笑笑，說道：「這種事情，操作起來，還是你們兩個有辦法。」
「是！」王隱客和李昭德同時拱手，相互對視一眼，李昭德率先拱手道；「啟奏陛下，以臣來看，可以選一狂徒，最後是世家子弟，參加吏部試之前喝酒發瘋，然後貶低科考和陛下，如此世家惹禍，陛下就有理由改革了。」
「此人最好是本屆士子當中的出色人物，如此才能起到作用。」王隱客接話。
李絢點點頭，說道：「朕所知者，無非閻朝隱，張若虛，張說三人，而其中最有名者，無非張若虛，而且他和左相之間又有些血脈關聯，用他或許最好。」
顧陸朱張，張家和陸家，總歸是好說話的。
「朕去找陸相。」狄仁傑率先拱手，姚崇跟著說道：「臣去找張若虛。」
「去吧。」狄仁傑，張柬之，姚崇和宋璟四人迅速的走出大殿。
……
等到四人離開之後，李絢才神色平靜的看向李昭德，說道：「去，找一士子，你們二人親自為他寫幾首詩，做幾篇文章，年後鄭王會舉辦詩會，你們趁機將人推出去，和閻朝隱，張若虛，張說三人相比，或許文采差也，但張狂要更強烈。」
「喏！」李昭德認真的拱手，他知道，李絢還是捨不得那些人才。
「今年讓他科舉考場當場棄考，然後朕會發怒，最後以天下科考糊名結束。」李絢稍微停頓，說道：「至於那人，等他離開長安之後，就納入密衛體系吧，日後讓他習慣子暗中行事。」
「是！」李絢是在用狄仁傑他們做擋箭牌，而真正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段。
只有真正用一個人的前途替代，才能做成的事情，才是震撼人心，永銘人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