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幸虧宣元帝早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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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相小手還搭在阿娘肚子上。

  隔著一層衣服,其實感受不到什麼。

  但是她小手依舊小心翼翼的撫了又撫,好似真能摸到住在肚子裡的弟弟妹妹一般。

  漆黑眼眸先是稀奇瞪眼,末了慢慢彎起,彎成月牙。

  「阿娘,我也會喜歡弟弟妹妹的,我也會保護他們。」

  李素蘭貼著女兒小臉,笑著,哽咽著,「好。」

  院子裡,歡歡喜喜搬東西的其餘人,此時在堂屋門口站了半圈。

  家中有喜,之前光顧著歡喜了,大家都忽略了百相的敏感。

  更大的原因是,百相在他們心裡,早就是親親的自家孩子,是以他們壓根沒往別處想,沒想到百相原來會擔心。

  擔心他們有了親生的娃兒,就不要她了。

  林婆子紅著眼眶,揮手讓杵在這裡的人散開,各自去做事。

  她抹掉眼角溢出的水漬,舉步走進堂屋,一切如同往常自然,「相寶,過來,阿奶帶你挑布匹。過年穿新衣,趕在年前再給你做兩身襖子替換!」

  這次去鎮上,攏共買了六匹布回來,兩匹灰色藍色耐髒的,給家裡漢子們做衣裳。

  兩匹清雅素藕,給倆兒媳縫襦裙。

  還有兩匹亮色的,一寶藍一新綠,都適合給娃兒做童衫。

  聽到阿奶召喚,小女娃立即脆生生應話,又軟又乖,「阿奶,我馬上來!」

  重新回到院子假裝忙碌的大人們,不自覺眼裡染上笑意。

  冬日處處可見雪,白茫茫一片,肆意渲染獨屬於冬的蕭索清冷。

  那種蕭索,卻浸不透小小農家院。

  「百相百相,快來!雞籠里的雞打架了!」

  「百相!你要不要讓鴨子幫忙孵雞蛋呀?我留兩個雞蛋給你放!」

  「每次都搶著幫小叔掃雪的小百相去哪了?咦,怎麼找不著了?」

  「好手好腳老大一人還要娃兒幫你掃雪?邊兒去!百相,走!阿爺帶你去菜園子砍甘藍!」

  「咯咯咯!來啦來啦!你們都要我陪,我只有一個人,嗨呀我好忙呀!」

  ……

  李素蘭有孕的事在村里自是瞞不了,光是隔壁有個好八卦的李婆子,滿村子就不夠她吆喝的。

  一傳十十傳百,年關還沒到,這件事就傳出了百里外。

  百相草於是再添一戰績。

  喝了百相茶,好孕來。

  距年節最後幾天,各地訂單又跟雪片一樣飛來,喜得金錢來一家子合不攏嘴。

  光是截止目前的訂單,夠茶坊忙活一整年的。

  金老爺子見天兒紅光滿面,穿上大襖子,提上火籠子,走家串門的嘮嗑,憑一張嘴交滿村老夥計。

  逍遙賽神仙。

  在村里呆的日子越久,越覺得這個地方愜意,自在。

  不用滿腦子的算計,不用時時的提防,不用虛偽的應酬。

  穿身保暖耐髒的襖子,隨便往哪家老夥計堂屋一坐,生起火盆整壺茶,搭一碟工坊飯堂搶的花生米,就能嘮上一整天不帶停的。

  聽這個老夥計樂呵家裡準備明年再買兩畝水田,聽那個老夥計樂呵賺的銀錢給家囤上了夠吃大半年的糧食,嘮一嘮媒婆又踏破了哪家門檻,村里後生成了幾樁親。

  「家種的五畝百相草,親戚這家要點那家要點,一下就要去半畝地收成。大山媳婦有孕的事情再一傳出去,誒嘿這下可好,跟捅了馬蜂窩似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托人找上門來要茶,要麼是給媳婦求的,要麼是給女兒求的……」王家老爹心疼得直抽抽,偏生親戚來求,又抹不開面不給,只能私下裡跟一群老頭子嘮兩句。

  老村長捻兩粒花生米放進嘴裡,輕輕一咬咔咔響,香酥脆。

  他愜意眯眸,輕哼了聲,「你這好歹找上門的都是有點親戚關係在的,知道找上我這兒來的都是啥人?十里八鄉村長一個沒落!你們說說我跟他們有啥關係?以前咱玉溪村沒起來的時候,他們看我可是一個個鼻孔朝天當沒瞧見的,嘿我就奇了怪了,他們怎麼好意思厚著臉皮上門要茶葉來?」

  金老爺子嘎嘎笑,「那你給沒給?」


  「給了,能不給嗎?人活一輩子,一盼安居樂業,二盼多子多福,人家都厚著臉皮找來了,我要是死摳不給,就好像斷人子孫一樣,擔不起這麼大的孽。」老村長話是這麼說,人卻是極輕鬆的,下巴微抬還帶點小嘚瑟,「算了,不計較那點。誰讓百相草只有咱玉溪村能種?咱村家家戶戶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安穩,相較起來,比外面的已經好太多了。」

  徐老頭也在座,先跟幾個老頭搶花生米搶得樂呵,聽到多子多福,臉色垮下來,心情一下低落。

  「多子多福……這話太絕對啦,」他搖搖頭,不知想到什麼,低眸長嘆,「有些人多子,未必是福。」

  「徐老哥,這話如何說來?」金老爺子有意搭話交好,順著他的話便問了句。

  一群老頭也捧著茶盅嚼著花生米齊齊看來。

  徐含章見狀,並毫不諱言,嘆道,「當朝戌邊老將蕭必讓,你們應該都聽過他的大名吧?他膝下四子,全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中年得女,女兒又在兩歲幼齡失蹤,不知流落何處,不知是生是死。

  四子一女算不算多子?可惜,光見多子,沒見多福。

  嘖,我尋思蕭必讓這輩子功德無量,不應該有這種下場啊,難道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後來想想上輩子的孽上輩子應該就還清了,不然他投不了胎,就算投胎也只能投畜生道,所以不是他的問題。」

  火盆子裡火星噼啪四濺,一眾鬚髮花白的老頭,「……」

  徐老頭話還沒說完,砸吧嘴兒抿了口茶水,繼續慢悠悠道,「我這人拗得很,事情想不明白我睡不著,所以我足足想了三天三夜,終於讓我想到癥結所在了。

  問題的確不在蕭必讓,問題在宣元帝,近小人遠君子,放縱佞臣當道,忌憚忠臣功高震主。蕭家並非葬於敵手,而是葬於自己忠心的君主手中。

  他夫妻倆苟著一口氣撐到如今,不過是心裡尚存一線渺茫希望,盼能尋回當年失散的女兒。

  哼,幸虧宣元帝早死幾年,要不然蕭必讓那把老骨頭也剩不下,怕是得挫骨揚灰——唔唔!」

  旁邊七八隻手伸出來,全部捂在了徐老頭嘴上。

  眾人額角冷汗直冒,火盆子燒得恁旺都不覺暖了。

  徐老這張嘴可真是敢說!

  虧得他們都不是那等小人心性,否則去告個密,先被挫骨揚灰的就得是徐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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