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您其實就是嘴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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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家。

  客廳。

  晏長卿給上座老者遞上茶水,恭恭敬敬拜了一禮,「學生晏臨,字長卿,拜見先生。」

  徐含章接了茶,沒有立即喝,眯著眼睛把面前漂亮纖瘦的小少年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搖頭嘀咕,「男娃子長這麼好看作甚?一眼看過去,跟繡花枕頭似的。」

  「……」杜嬤嬤悄悄翻了個白眼。

  徐恩回坐在側座以手扶額,累了,管不動了。

  普天之下敢說皇上最疼愛的小太子是繡花枕頭的,大概只有她祖父一個。

  虧得早早離開廟堂,要不然祖父這張嘴,能給家裡掙來好幾個「全家流放」。

  晏長卿容色不變,不驚不辱,「多謝先生誇讚,容貌乃天生,父母所賜,美醜皆是一副皮囊。若能得先生不吝教導,學生定繡花其外金玉其中。」

  「你想好了?老夫跟國子監那些老迂腐可不一樣,什麼規矩什麼容儀、德范我統統不會教,老夫就不是個守規矩的人,教不了。」

  「若父親希望我做個默守陳規的人,做別人眼中言行儀範不可挑剔的皇子,便不會懇請先生過來。」

  徐含章再次仔細打量小少年,隨後笑眯眯打開茶蓋,飲一口茶,「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老夫餓了,讓師父先吃飯。」

  及後咂咂嘴,看向杯盞中茶水,奇道,「這茶水妙啊,喝一口跟腦子被凍了下似的,打一激靈。杜嬤嬤,這就是玉溪村的百相茶吧?給我上一壺!臭丫頭,你也嘗嘗,真是好茶!傳言不虛啊!」

  「……」

  徐恩回兩手捂臉,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

  林家灶房已經擺上晚飯了。

  林江洗了個熱水澡,換下淋濕透的衣裳,一身清爽坐在飯桌旁,準備趁著吃飯的功夫跟家裡說起發生的事,沒想被家裡人搶了先。

  林婆子興致勃勃,「今兒下晌又有媒婆來家說親來了,還特地帶了姑娘畫像,江兒,等吃完飯娘把畫像拿給你瞧瞧。現在家裡日子好轉,你也二十啷噹歲了,也該定下來了。」

  「下雨天沒法幹活,只能在家歇趟,媒婆就是知道這一點,冒雨過來堵人來的。」林二河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樂得調侃,「江兒,來的媒婆可不止一個,說的都是好人家姑娘,你好好相相,成不成的給個準話,也省得磋磨人家姑娘年華。」

  林江,「……」這都哪跟哪啊,他現在根本沒那個心思,只想好好種百相草。

  「娘,您都給回了吧,我暫時不想成親,咱家裡三兄弟,傳宗接代有大哥二哥了,不缺我一個不是?」

  「那你總得給我個準話吧?現在不成親,難道還一輩子不成親了?」林婆子無奈,就是看江兒一點心思沒有她才急,真怕麼兒是被當初的事情傷透心走不出來,絕了成親的念頭。

  那不是因噎廢食嗎?

  林婆子隱晦勸道,「咱家不是什麼大門庭,就一小小農戶之家,相看娶親,只要懂事賢惠即可。媒婆給說的人家,好女兒家不少,你好歹看看?」

  「娘,」林江抿唇,說出心裡的想法,免得家裡一門心思為他操這個心,「我不想相看娶親,不想因為年齡到了該成親了所以成親。便是真要成親,也……看緣分吧。」

  果然是被傷著了,林婆子嘆了聲,不再勸。

  席間話題很快轉到別處,揭過了這茬。

  雨已經停了,家門前的路被雨水浸透後到處是爛泥,一腳踩下去能陷一個腳窩窩。

  百相吃過晚飯,惦記飯後點心,脫了鞋子拎在手裡,光著小腳丫就溜去了晏家。

  「阿奶可愁了,小叔不肯相看,說看緣分。家裡堆了好多漂亮姐姐畫像,小叔一張都不看。」百相坐在椅子上,兩爪子抱著個洗乾淨的大紅桃,邊啃邊晃腳丫子,「長卿哥哥,人長大了就一定要成親嗎?」

  晏長卿半蹲在小娃娃跟前,用帕子將她洗好的小腳丫擦乾,「那些是大人的煩惱,相寶還是個小娃娃,可以不用知道那麼多。」

  「那什麼是緣分啊?」

  「緣分……」將帕子交給嬤嬤,晏長卿起身捏捏娃兒小臉蛋,看她懵懂可人模樣便忍不住逗她,「比如我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卻來到這裡認識相寶,這便是緣分。跟玉溪村結緣,也是緣分。」

  聽不懂。


  百相咔嚓咔嚓啃桃,「大人的煩惱真麻煩,我還是不要長大了。」

  「你不會有煩惱,你煩心的事情,長卿哥哥都會幫你解決。」晏長卿抿笑,漆亮清眸溫和真切,「相寶只管快快樂樂長大,你會無憂無慮。」

  在玉溪村呆了這麼久,百相的來歷他已從林家及村民口中悉知。

  天上掉下來的小娃娃,漠北寒冬,落地時身無一片禦寒衣物,渾身的針眼與淤痕。

  以後只要他在,他都會保護她,不會讓相寶再受一點點傷。

  門外探頭探腦的老頭抬腳就要往裡邁,嘴上振振有詞,「小小年紀哄騙年紀更小的娃娃,巧言令色,坑蒙拐騙,豈有此理!不教訓都不行!」

  徐恩回熟練拽住老頭後衣領,面無表情,「祖父,小公子所言懇切真心,對小女娃的喜愛有眼睛便能看出來,哪來的巧言令色坑蒙拐騙?」

  「那我去教教小女娃,天真懵懂不諳世事,最容易被人哄騙,祖父去告誡她有些話不能信!」

  「林家小女娃才四歲多,天真懵懂不諳世事才合理,您這時候就過早給她灌輸大人的觀點,是拔苗助長。」

  「我——」

  「您其實就是嘴癢想過嘴癮。」

  「……」

  徐含章被氣得沒脾氣,孫女跟他肚子裡的蟲似的,他翹翹眉毛臭丫頭就知道他想幹啥。

  他這不是悶得慌麼?

  晏家小花廳里燈光明亮,裡頭一大一小倆孩兒吃東西看書自得其樂。

  門口拐角祖孫倆一走一拖來回拉扯眼睛幹仗。

  賈半仙看了好一會熱鬧,才搖著蒲扇施施然從另一邊拐角走出來,笑眯眯的,「徐老,您山長水遠過來,不累也該乏了,怎麼還在這兒當門神哪?」

  老頭看到他,眼睛一亮,趁勢擺脫孫女鉗制,「別扯,讓我過去!」

  他快步朝賈半仙走,「你這廝,既剃個光頭就該披袈裟,既穿道士袍就該束道士髻,整得這麼不倫不類的!老頭一看就忍不住--我可太喜歡你這種離經叛道了哈哈哈哈!走走,咱倆坐下來喝壺茶!」

  瞧著兩人消失在拐角,杜嬤嬤跟徐恩回相覷。

  徐恩回破罐子破摔,「讓嬤嬤見笑了。」

  杜嬤嬤甚是同情,「你辛苦了。」

  兩人又對視片刻,齊齊望天。

  以後的日子,大家都得辛苦。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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