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生命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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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住新宅的第三日,柳清儀有了消息。

  盛明宇得了信立刻屁顛屁顛跑去尚書府。

  「二妹妹,我家小柳去哪了?」

  晏長風在院裡葡萄架下納涼,聽見聲音睜開眼,見蜀王兩手空空,揶揄道:「小柳不在啊表哥,你要不改日再來?」

  盛明宇一早就答應來溫居,但這兩日沒抽出空,夜裡牧郎中又禁止他出門,就怠慢了兄弟。今日來得匆忙,沒帶禮上門,確實有點不像樣。

  他捏著鼻子嘿嘿笑,「二妹妹,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先欠著欠著,明日我叫人送來如何?」

  「送什麼,番薯嗎?」晏長風不太相信盛十一送禮的操守,「番薯就不必了,你上上次送的番薯苗都老高了,上次的也發芽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二妹妹你這就小瞧人了,平日上門蹭飯送番薯,溫居那東西怎麼拿得出手,你瞧著吧,保管是好東西。」盛明宇搓搓手坐在小板凳上,「那什麼,小柳的信可否先給我瞧瞧?」

  晏長風攤手,「信不是給你的,我已經送去清風堂了。」

  「不是吧?」盛明宇不相信,「二妹妹你逗我,怎麼可能接連兩封信都沒我的份兒。」

  「沒騙你,我信都沒拆,寫的是牧師兄親啟。」晏長風說,「小柳現在應該不在大周朝,我的信鴿還有玄月閣皆聯繫不到她,只有她聯繫我們,你的信她應該沒看到。」

  盛明宇急了,「不在大周朝又在哪,她不是還在喪期嗎?」

  「應該是在夷國找藥材。」晏長風把小柳臨走前說的話轉述給他。

  「夷國?她不要命了!」盛明宇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跑去夷國把人拎回來。

  被盛明宇殺掉的三王子雖是個冒牌貨,但在夷國頗有威望,他自身有能力,又肯辦事,是未來國主的得力助手。相反那個三公主目前看起來沒什麼大用處,對夷國而言,蜀王殺掉了一個有用之人。

  再者,夷國皇族醜聞被揭開,心裡必定不舒服,逮著機會恐怕會報復。

  「先別嚇自己。」晏長風也捏著一把汗,但儘量往好處想,「小柳只是去採藥,只要她不是去偷去搶,大抵不會有事。」

  關心則亂,盛明宇忍不住提前往壞處想一想。

  「對了表哥,你昨日進宮,聖上給你定婚期了嗎?」晏長風更怕小柳回來時,蜀王已經成了親。

  盛明宇搖頭,「沒有,父皇答應我先不定婚期。」

  晏長風:「嗯?你說動聖上了?」

  「算是吧。」盛明宇說,「起碼是爭取了機會,我說人家學士小姐也看不上我,何必湊一對兒怨偶,不過貿然退親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好,容我尋一個解決之法。」

  能說動聖上給機會就已然不容易。晏長風覺得,只要聖上鬆口,此事就有轉機。

  「眼下要緊的是聖祖令,表哥,你可有對策?」

  聖上頒旨後理應馬上召集四大家族商定儲位人選,如今要徵求百姓的意見,所以相應的就要延期,但不會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內如何湊齊四塊聖祖令是個大問題。

  「先爭取德慶侯。」盛明宇說。

  這跟晏長風不謀而合。最近四處蹦躂的世家唯獨沒有德慶侯,說明他雖然不支持蜀王,但也不完全認同安陽侯昌樂伯之流,這就是那些所謂抱團世家的漏洞。

  「外祖母馬上要過壽辰,今年估計不會大辦,最多家裡人聚一聚,屆時表哥就以祝壽為由登門,如何?」

  晏長風見他似乎有了主意,便沒有過問他如何爭取,只給他提供一些便利。畢竟這帝王之路最終還是要靠表哥自己走。

  盛明宇承她的好,拱手作揖,「二妹妹考慮周到,如此甚好。」

  正說著,如蘭在小院外頭喊:「姑娘,姚家大姑娘跟兩個姐兒來了!」

  晏長風立刻從躺椅上起身,「來得正好,今晚上可熱鬧了。」

  跟空著手的蜀王不一樣,姚文竹來溫居陣仗極大,跟著四個丫頭,一人抱了幾個盒子,搬家似的。

  「呀,蜀王殿下也在。」姚文竹領著兩個姐兒給蜀王行禮。

  盛明宇一把抱起二姐兒,笑道:「行什麼禮,一家人講究那些做什麼。」

  哪知馮嫣卻道:「禮不可廢,一家人也要遵循禮數,該親近親近,該尊敬尊敬,小瑜你可記住了?」


  被蜀王抱著的二姐兒立刻聽話地點點頭,「小瑜知道了。」

  幾個大人心裡皆是愣了一下。蜀王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可以不顧身份沒大沒小,今後確實該謹記君臣之禮。

  晏長風摸摸馮嫣的頭,讚許道:「瞧瞧,咱們嫣姐兒已很有個世女的樣子了。

  馮嫣搖搖頭,「表姨,我這世女還不知當幾時,祖父近來對我打壓更甚,在家裡只管捧著二房。」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蜀王,言外之意是,如果蜀王不能上位,她這個世女就廢了。

  小丫頭年紀不大,局勢看得倒是清楚。

  盛明宇有心問她:「嫣姐兒,如果他們要廢了你,你可會認命?」

  「自然不會。」馮嫣態度堅定,「馮淼剛死那會兒,我們母女三人一無所有,毫無價值,受了那麼多苦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怎麼可能任由他們廢掉。只是,有些事要講究天時地利,彼時我們有曾祖母做靠山,有未來太子為依仗,有十足的底氣為自己爭取,如今卻是三年河東三年河西,倘若祖父支持的人上了位,我們母女三人縱有百般不甘萬般能耐也不能逆天改命。」

  說得盛明宇微怔,「你這小丫頭今後可了不得,那依你看,這天命站在那一邊?」

  馮嫣看著盛明宇,說:「依我拙見,在蜀王殿下這邊,因為殿下您跟我們母女三人處境一樣,從一無所有走到今日,怎麼可能任由那幾位逆了天命。」

  姚文竹拿眼睛睨她,「別口沒遮攔的。」

  「沒關係。」盛明宇笑道,「嫣姐兒說得沒毛病,那我再問你,如果你是我,如今該如何做?」

  馮嫣不假思索道:「先爭取外祖父,我外祖父看不上我祖父之流,也不怎麼認同寧王,他不過是站在世家的立場反對殿下您,您跟我表姨丈從不與世家貴族交好,又行事強硬,他們自然有危機感,如果殿下您主動示好,爭取一下不是沒有可能,最後剩下我祖父孤掌難鳴,若他聰明就趁早妥協,若不夠聰明一定會冒險掙扎,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殿下您到時候就有機會除掉他,但還請不要波及我我們母女三人才好。」

  盛明宇聽完笑起來,這丫頭要不是個丫頭,他必定要拐到朝堂上為他做事,小小年紀眼界廣思路清,他日必成大器。

  晏長風很是自豪道:「我們嫣姐兒不輸男兒,若遇明主不拘一格,將來必有大作為。」

  「二妹妹你這是點我呢。」盛明宇笑說,「明主不夠格,儘量不當個昏君就是。」

  姚文竹惶恐地看了看晏長風,蜀王這意思,是許諾將來會重用馮嫣。若嫣姐兒是個男兒,她這個當娘的必是與有榮焉,可她到底是個姑娘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晏長風挽著表姐的胳膊安撫,「如今看來表姐只生兩位千金是有先見之明,嫣姐兒這樣的女子若困於後宅是為可惜,外面天大地大,闖一闖又何妨?」

  姚文竹點點頭,她不是拘泥禮教,只是怕嫣姐兒去做那衝破禮教的第一人,開創先河者註定要走一條前所未有的艱險之路。

  「姑娘,姑爺回來了,要上飯嗎?」如蘭又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晏長風回道:「上,就在院子裡擺吧。」

  如蘭:「哎,知道了!」

  姚文竹詫異:「這丫頭好忙的樣子,我來時瞧著她風風火火地往來於前院二院,她這是做什麼?」

  「管家啊。」晏長風笑,「現在家裡的事都交給她了,是我們府上的女管家。」

  「啊?」姚文竹聞所未聞,「女管家?」

  「是啊,當初厲嬤嬤不是也管著大長公主府麼。」晏長風不覺得女管家有什麼毛病,「我們跟前沒有合適的管家,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好管的,裴大人不收禮不送禮,只逢年過節親朋往來送禮收禮,容易得很,這幾日剛搬家事多些罷了。」

  「倒也是。」姚文竹笑道。

  說話裴修回了院子,「老遠就聽見院子裡熱鬧。」

  晏長風聽見他的聲音心裡咯噔一下,不知是離得遠還是如何,感覺他聲音有些虛,好像底氣不足一樣。

  姚文竹也瞧著妹夫不大好,比上次見時明顯又虛了一些,就好像生命正從他身體裡極速流失。

  「見過表姨丈!」

  馮嫣領著妹妹朝裴修見禮。

  裴修笑著走到葡萄架下,「有日子不見,嫣姐兒又長高了。」

  他走近了,晏長風就知道方才不是錯覺,裴二的氣色比早上差了許多,說話有氣無力。她用眼神詢問後面的陳嶺。可陳嶺不敢看她。


  今日閣主在衙門裡吐血暈倒了,閣主不讓說,陳嶺便不敢說。

  他不說,晏長風想得只會更嚴重。

  裴修走到媳婦兒身邊,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暫時死不了,別擔心。」

  晏長風抬眼睨他,心裡沉得想哭。

  「今日溫居,如蘭,上點酒吧!」盛明宇打破了沉重的氛圍。

  如蘭正在葡萄架下張羅飯桌,聞言道:「對不住蜀王殿下,府里沒有酒。」

  「沒有酒?」盛明宇不信,「你是跟牧央商量好了嗎,你家姑娘那麼多酒呢?」

  「沒帶過來唄。」如蘭說,「我們府上現在無人能喝酒,何必搬來搬去。」

  盛明宇哀嚎,「沒有酒如何叫溫居,好歹也準備幾壇給客人嘛!」

  如蘭:「我家姑爺說了,客人喝酒會勾起我家姑娘的酒癮,不合適,所以客人來了也沒有酒。」

  「得!」盛明宇認命地坐下,「為了我未來大侄子,忍了也罷。」

  夏日傍晚的葡萄架下涼爽宜人,花園子裡的花香還有翻新的泥土香氣陣陣襲來,讓人暫時忘卻了盛夏的苦悶。

  飯吃到一半時,又來了客,是牧央。他沒叫人通報,直接跟著如蘭進了後院。

  盛明宇吃得正香,一見牧央頓時沒了胃口,「不是吧牧郎中,娶個媳婦兒也未必有你管得嚴了吧,我就出來吃頓飯又沒喝酒,你至於還找上門來抓我回去嗎?」

  牧央拎著藥箱匆匆走到近前,「殿下,不是來抓你的。」他說話觀了一眼裴大人的面色,「我是來給裴大人針灸的。」

  晏長風馬上放下筷子,「可是小柳與你說什麼了?」

  眾人紛紛放下筷子看著牧央。

  牧央拎著袖子擦擦腦門兒上的汗,說:「是,師妹說她去了夷國尋藥,具體沒告訴我,只叫我根據裴大人的情況針灸給藥,還有蜀王殿下,師妹知道殿下中了夷國神女的毒,她將解毒之法告訴了我。」

  大家神情皆振。盛明宇更是從座位上跳起來,「小柳如何知道我中毒了,她在哪,可是收到我的信了?」

  牧央搖頭,「不知,信紙有限,只交代我的就填滿了。」

  盛明宇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擔心。

  「裴大人,你今日可吐血暈倒了?」牧央探了裴修的脈,問道。

  裴修瞞不住,點了頭,「是。」

  「不妙。」牧央神情凝重,「師妹說如果到了這種程度,就要用針封住你的奇經八脈,再嚴重了就要封五感六識,等她回來。」

  裴修皺眉,「那我豈非什麼也不能做了?」

  「你本來就什麼也不能做。」牧央不客氣道,「但凡你配合些,三年的時間也不至於縮短到一年。」

  裴修心虛地清了清嗓子,「已然如此,就勞煩牧郎中費心了。」

  「我不費心,費心的是我師妹。」牧央說,「我只是按照她的法子醫治罷了,請裴大人找個清靜處,我要施針,有可能的話,三日內不要出門,更不能勞心勞力。」

  三日不要出門,裴修做不到,正要討價還價,便聽媳婦跟兄弟齊聲道:「他不會出門!」

  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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