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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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子時三刻。

  吳徇接到白夜司在福定門外的眼線密報,三王子深夜出了驛館。

  內城福定門外永州街的順夷館是專門用來接待夷國使臣的驛館,三王子就住在那裡。

  這貨自來了北都就不怎麼安分,在驛館待的時間屈指可數,要麼是在青樓妓院,要麼是在各大酒肆茶樓,一天一個地兒一天換一個姑娘,不重樣。

  「今日又去哪了?」吳徇叫人跟了他近一個月,沒有任何收穫,這三王子看起來就是來北都尋樂的。

  報信兒的回:「今夜去了永州街的四夷樓。」

  「四夷樓?」

  吳徇立刻精神了。永州街上不止一家驛館,整條街更像是個外族聚集地,這四夷樓就是一家匯集異族食物的食肆。

  吃飯的地方沒什麼特別,可這裡有個特別的人,便是從冷宮死遁的容貴妃。

  容貴妃逃出宮後沒有走遠,而是隱藏在了四夷樓。這永州街有個好處,因為到處是外國使臣與商人,官兵進出搜查需要徵得他們的同意,所以是個很好的逃匿地。

  容貴妃逃至此地後,因為不便大肆搜查捉拿,裴修索性將計就計,只讓人盯著。盯了這麼久,終於有了動靜。

  事關重大,吳徇親自喬裝潛入了四夷樓。

  四夷館深夜不閉,酒菜不斷,還有樂人舞姬助興,是個享樂的好去處。

  吳徇一身夜行衣,根據線人的消息,來到了三王子所在的雅室屋頂上。他匍匐在屋頂,掀開一道瓦縫,觀察屋內情形。

  三王子支開身邊的人,與一個撫琴的妙齡女子共處一室。

  這妙齡女子便是容貴妃扮的。她一改人前嫵媚討好的模樣,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宮妃。

  她垂眸看著三王子,「你今日過來見我,可是事情都辦妥了?」

  三王子低眉順目道:「主,我已安排妥當,我本想等商路開通後利用寧王扳倒裴修夫婦,無奈寧王與神女失敗,只好提前干預藥價,逼迫晏長風出頭,只要她出面,就做實了與姚啟政互為勾結,另外我還找到了姚啟政家奴之兄,有他出面,晏長風跟裴修無論如何都抵賴不掉。」

  「很好。」容貴妃滿意道,「蜀王他們呢?」

  三王子:「蜀王已中毒超過十日,當有了癲狂之症,明日壽宴會想方設法讓他跟淮王爭執,刺激他的癲狂症發作,此毒一旦發作,必要見血,只要他出手殺淮王,蜀王必毀,剩下的寧王不足為提。」

  「好,很好!」容貴妃連聲道好,那高興的樣子竟有瘋癲之態,「軒兒,很快你的父皇兄弟就會來給你陪葬了!哈哈哈——!!!」

  吳徇輕輕放好瓦片,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永州街,直奔國公府而去。

  院裡深夜來客,逃不過裴修的耳朵,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沒有驚動熟睡的晏長風。

  在書房,裴修見到了一身黑衣的吳徇。

  「這是又去哪做賊去了?」

  吳徇說:「四夷樓,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裴修挑眉,「容貴妃見了三王子?」

  「你這麼快就猜到了,怪沒勁的。」吳徇頗為掃興,「我還以為能給你好大的驚嚇。」

  裴修把柳清儀的信遞給他,「小柳今日剛來的信,我家媳婦兒前些時日收了姚啟政的攤子,有的人想藉此做文章,是為做掉我,砍蜀王一條臂膀。」

  「是三王子。」吳徇聽來的消息剛好跟小柳的互補,「我就納悶兒了,這三王子怎麼跟容貴妃穿一條褲子?聽他的稱呼好像是叫主,容貴妃又是哪門子的主?」

  「你可還記得盛明軒那些控制死士的殺手?」裴修道,「我一直以為楊義是頭目,如今看來當是容貴妃。」

  「藏得夠深的。」吳徇恍然大悟,「怪不得盛明軒逃走的時候不帶走容貴妃呢。」

  「你還聽到什麼了?」裴修問。

  吳徇:「還有蜀王,三王子說他中了毒,會瘋癲,毒發就要見血,他們想讓蜀王殺淮王,然後再除掉寧王,看起來是容貴妃的復仇大計。」

  裴修眼皮子一抖,「瘋癲?」

  好瘋的復仇大計,這是要讓大周朝滅國啊。

  「如果蜀王在人前瘋癲,便是蜀王不殺淮王,也斷不可能再為儲君了。」吳徇不無擔憂道,「可惜柳姑娘不在,她不在,豈不是沒人能給蜀王解毒?」


  柳清儀離開了濟南府,沒能收到盛明宇給她的信,也就不知道他中了毒,更別提解毒了。且她一時片刻回不來,遠水難解近渴。

  裴修用手摁壓太陽穴,說:「我跟長風想了一夜,明日只能見機行事了,如果蜀王有瘋癲之態,務必要想辦法制住他。」

  吳徇:「要用迷針嗎?」

  白夜司有一種袖中針,針上塗了柳四姑娘的特效迷藥,被射中的人彈指可倒。

  裴修點頭,「用。」

  吳徇見閣主精神不濟,便不再多說,「閣主,你要多加休息,有什麼能幫你的只管開口。」

  「別這麼婆媽。」裴修在師兄面前從不遮掩,「休不休息的,也就幾個月好活,我死了,你來接任閣主之位,爛攤子都給你。」

  吳徇梗住,像有塊石頭塞進了口中,一路堵到心口。

  晏長風醒得早,起來時裴修已經起身洗漱了。

  「你不必早起。」裴修怕她孕期睡不足,「宮宴還早,再睡會兒吧。」

  「睡不著了。」晏長風記掛著蜀王的狀態,「今日壽宴總覺得要出事。」

  「昨夜吳徇來過了。」裴修把三王子與容貴妃的密謀告訴她,「姚啟政家奴的兄弟在三王子手裡,會出面做假證,我的人眼下找不到他在哪。」

  昨夜他們已經猜到三王子會用姚啟政來污衊栽贓,只是沒想明白三王子為了什麼。

  「難道他也是盛明軒的死士?」晏長風心說到底有多少死士,殺不盡用不絕的,「他如果不是真的三王子倒好辦了,他說咱們是盛明軒餘黨,他自己也是個冒牌貨,大不了就撕唄。」

  「此事倒不必擔心。」裴修來到床邊,用溫熱的帕子給她擦臉,「眼下只擔心盛十一,今日還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對了,我有一事沒告訴你。」晏長風把喬氏的異樣說給裴二聽,「得派人再去香蘭院查清楚,喬氏的身份有問題,她來沒多久表哥就中毒了,說不定是在咱們府上中的?」

  裴修手一頓,「如果是這樣,她什麼時候下了毒,她有這機會嗎?」

  「是啊,喬氏一直不出院門的。」晏長風左思右想沒想到關鍵。

  正說著,聽如蘭在外面道:「妤鳳姑娘又送點心來了,您不必這樣客氣,我家姑娘不能吃太多,您要麼往老夫人那裡送點?」

  晏長風忽然想到,「會不會是利用裴妤鳳給蜀王下了毒?她最近常來串門兒,這姑娘藏不住心事,明眼人都看出來她還惦記著當蜀王的小妾,自然要千方百計地接近,若說這家裡能接近蜀王,又不惹人懷疑的,非裴妤鳳莫屬!」

  裴修細琢磨一番,覺得她說得或許對。

  晏長風忙起身開了屋門,朝院門口道:「是妤鳳來了啊,且不著急走!」

  正要送客的如蘭心裡納悶兒,姑娘留下她做什麼?

  裴妤鳳本也不想走,母親聽聞堂嫂今日又要進宮,就想故技重施,讓她扮作丫頭跟著堂嫂進宮。可她覺得太難為情了,上回鬧得那樣難堪,還怎麼開這個口?

  正為難時,堂嫂居然主動留她了。

  裴妤鳳掩飾著內心的雀躍,停住腳步,「堂嫂,找我何事?」

  晏長風站在廊下說:「今日聖上設宴,妤鳳可願意跟我一道進宮?」

  啥?裴妤鳳以為耳朵出了問題,堂嫂居然要帶她進宮?

  晏長風見她傻了眼,「怎麼,不想去啊,那算了。」

  「不不!」裴妤鳳一口否定,又覺得太不矜持,垂首攪著衣角,「我,我……」

  「瞧你,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晏長風走到院中,拉著裴妤鳳的手說,「今日進宮赴宴的公子小姐比上回多得多,你去接觸一下,說不定就遇上良配了呢?」

  裴妤鳳羞答答地笑起來,別的不知道,蜀王是一定會去的。最近她都沒有找到機會給蜀王噴灑香液,若再不補,一月之期就要過去了。

  「多謝堂嫂替我著想,可是還要扮作丫頭進去?」

  「這回不扮丫頭。」晏長風笑道,「咱們這回大大方方進去,今日是喜宴,聖上高興著呢,我跟宮裡打聲招呼,多半會通融的,你得快些回去換身兒像樣的衣裳,走時我叫如蘭去喚你。」

  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裴妤鳳喜笑顏開地答應了,「多謝堂嫂,我這就去換衣裳!」


  裴妤鳳喜滋滋地離開,如蘭很看不上眼地努了努嘴,「姑娘,你這是唱哪出?她跟那思春的貓兒似的,去哪都傷眼,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你別問,回頭就知道了。」晏長風同她附耳說,「待會兒用了早飯,你去二老爺屋裡叫她時大點聲,最好叫三老爺院裡都能聽見。」

  如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姑娘讓做的她沒有二話,「我知道了。」

  回了屋,裴修笑道:「夫人好一招引蛇出洞啊。」

  「我這冒著險呢。」晏長風坐在鏡前,往臉上拍護膚膏子,「萬一那喬氏沒問題,是三叔被人利用呢,把他揪出來,雖說分了家,咱們國公府也少不得惹一身騷。」

  裴修思索片刻,說:「我再派人去賭坊碰一碰運氣,看能否有什麼線索。」

  引蛇出洞還差著一步,吃早飯時,趁著王嬤嬤過來匯報家事,晏長風道:「嬤嬤,有樁事要麻煩你去做。」

  王嬤嬤:「什麼麻煩,世子夫人您跟我還客氣什麼?」

  晏長風說:「回頭我們離開府,你找機會跟三叔屋裡的人說,老太太那邊拗不過三老爺,鬆了口,不過得去香蘭院查清楚喬氏的身世,以及還跟什麼人有牽扯,若有什麼牽扯不清的,就趁早攆出去。」

  王嬤嬤聽完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不該問的她不問,「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王嬤嬤辦事妥當,晏長風不擔心,只管安心吃飯。

  如蘭依著姑娘的吩咐去到二老爺院外高喊:「妤鳳姑娘可收拾得了?該進宮了!」

  二老爺三老爺的院子相鄰,這麼大的動靜三老爺院裡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裴延喜開了門,稀奇道:「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吧,侄媳婦兒這麼好心帶我們妤鳳去宮裡赴宴?」

  秦氏拉著穿戴一新的裴妤鳳出來,笑得跟過年似的,「三叔你少詆毀長風,說實話這侄媳婦兒不錯了,人大方又會做人,別因為人家不給你還債你就處處針對,不是我說,你欠那麼多錢,別說侄媳婦兒了,老太太也不可能給你不是!」

  秦氏這會兒看晏長風,那是怎麼看都順眼,「妤鳳啊,以後出息了可別忘了你堂嫂,多跟她學學待人接物,進了宮可別露怯知道嗎?」

  裴妤鳳換上了新衣,羞得跟要出嫁的新婦一般,臉紅的能擰出胭脂來,「我知道了娘。」

  秦氏推她走,「行了,快去吧。」

  院裡聽牆角的喬氏,也就是昔日神女此時心生狐疑。上回裴妤鳳扮作丫頭進宮,差點兒被寧王利用了去,晏長風人精似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再帶她進宮?

  難道是晏長風察覺到了裴妤鳳有問題,故意引她進宮露出馬腳?

  可就算抓到裴妤鳳給蜀王下毒又能如何,都是一家子人,寧王一定會反咬一口,是裴修對蜀王不忠,指使裴妤鳳這麼幹的。

  不,晏長風不會這麼傻。

  難道她發現喬氏換了人?不,神女不信晏長風能看破她的偽裝。

  就在她吃不准晏長風到底有沒有發現她時,又聽王嬤嬤在外面跟三老爺報喜。

  「我聽老太太那意思,八成是鬆了口了!」王嬤嬤悄聲報喜,「不過啊,老夫人不放心,得去香蘭院查查喬氏的底,三老爺您也別不高興,咱們到底是要臉面的人家,有些事不能稀里糊塗的不是?」

  裴延喜早喜得找不著北了,「可是真的?嬤嬤可別說笑哄我。」

  王嬤嬤:「千真萬確,老夫人到底是疼三老爺的,什麼時候不依你了?」

  「這就好,這就好!」裴延喜樂呵呵地進院去跟小心肝兒報喜,「聽見沒有,老太太鬆口了!」

  可喬氏一點都不喜,什麼老太太鬆了口,這分明是晏長風懷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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