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月下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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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1章 月下星前

  陸晚迎前腳進門,高灝後腳就跟了進來。

  自上回大鬧含章殿後,這還是兩人頭次見面。

  聽聞若非皇后求情解了她的禁足,只怕今晚的壽宴也不能參加。

  「陛下。」

  陸晚迎難得規矩地行禮。

  高灝虛扶了她一把,不等開口說話,韋貞兒迎上來挽住他的手臂,不著痕跡地擋在中間,將兩人隔開。

  陸晚迎表情一僵。

  韋貞兒仿佛沒瞧見,捏著嗓子嗔怪:「陛下,您可算是來了,妾一直在等您呢。」

  向來恬靜淑雅的昭儀,竟當眾向皇帝獻媚邀寵,著實叫府邸的一干舊人們吃了一驚。

  再轉眸去瞧高位上獨坐的人,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

  大抵男子還是更喜歡會撒嬌賣痴的吧……

  元雲娥最先起身,卻只站在原地。

  「國事繁雜,陛下忙到這會兒,定是疲累倦乏,現在就開宴吧。」

  被鶯鶯燕燕包圍的高灝,微笑著輕嗯一聲。

  他生得芝蘭玉樹,又一向端的儒雅風流,即便心情不佳,單從臉上也是瞧不出來的。

  這淡笑的模樣,縱然是唯吾獨尊的天子,卻也是憐香惜玉的雄傑。

  韋貞兒是壽星,但見皇帝始終沒有推開她,索性挽著人一同邁上高階,並坐一席,有說有笑,很是膩歪。

  這一幕落人眼裡,不禁暗暗捏了把汗,這韋昭儀竟敢當著太后的面獨霸皇帝!

  心裡一面暗自驚嘆,一面又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因為太后一個人,她們坐了那麼多天的冷板凳,今天怎麼也該讓太后自己感受一回被無視的滋味兒。

  很快面前的案幾擺滿了各色膳食,還有一壺佳釀。

  在韋貞兒甜膩勸酒、殷勤布菜之下,高灝連著幾杯下肚。

  似乎在這甜言蜜語、溫柔鄉中得到些許慰藉,暫時將政事、戰事拋卻一邊……

  雖說今晚的主角是韋昭儀,但能見皇帝一面實屬不易,經過幾輪暢飲後,其他妃嬪也大著膽子輪番獻藝、助興,盼能博君另眼相待。

  梁婠托著腮,聽著管弦絲竹,賞著輕歌曼舞,該吃就吃、該喝就喝。

  陸晚迎黑沉著一張臉,對歌舞不滿、對餐食嫌棄……總之,從頭到腳都寫滿了不痛快。

  元雲娥則是端坐著,幾次欲言又止,想勸又不敢勸,生怕掃了皇帝的興致。

  梁婠眼風輕掃,在一團嬌聲鶯啼中,也只有她們三個瞧起來比較另類。

  不知是誰嬌聲問了句,皇帝給昭儀準備了什麼寶貝作生辰賀禮。

  這一問,勾起了大家的興趣,皇帝也不負所望,笑著示意旁邊的內侍。

  內侍很快便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中托著一個描金匣子回來,送到韋貞兒面前。

  韋貞兒飲了不少酒,此刻粉若桃花的臉上眼似秋水,清波蕩漾。

  她接過匣子,小心揭開蓋子。

  蓋子打開的那一刻,一片驚嘆。

  這叫本對賀禮沒什麼興趣的梁婠也跟著看過去。

  不料這一看,卻是再也挪不開眼。

  蕭梁帝曾有言:金鈿設翠,步搖藏花。

  梁婠怔怔望著那個被宮妃們圍著觀賞、讚嘆的步搖花出神。

  薄銀為花、明珠作蕊……五色燦爛,光華奪目。

  還記得那年南苑裡,初次見到這套步搖花,她與白露也似她們這般驚嘆連連。

  當時,她總覺這步搖花太過華麗精美,戴上不免招搖,故而自打收下後,便是一次也不曾戴過。

  再後來,兩國交戰,前線軍餉不濟,她便將一屋子的金釵鈿合、翠羽明珠悉數捐贈出去,換取糧草與冬衣……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又見到了它,還是在這種場合之下。

  而昔日送她步搖花的人,更是早已深埋地下,化為腐朽。

  梁婠偏過頭,閉了閉眼。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聽著刺耳的嬉笑聲,梁婠有些呼吸不上來,索性趁著無人注意,悄悄往人後去。


  *

  夜黑,零星點點的宮燈也只能照亮周遭近物,再遠就什麼也瞧不見,只有一陣陣笑聲不斷地從身後的宮室內傳出來。

  碧水台建在湖面上,引著山上的溫泉水,故冬日湖面也不曾結冰。

  梁婠憑欄而坐,低下頭可隱約瞧見成群的錦鯉。

  「太后。」

  梁婠一回頭,是谷芽。

  「外頭冷,您剛剛又飲了酒,萬不能受風。」

  她從殿中追了出來,手裡還拿了披風,說著就幫她披在身上。

  梁婠又重新趴在扶欖上。

  只是這次她埋下頭,什麼也不看、什麼話也不說。

  她想應是有些醉了。

  谷芽低著頭,看著太后的背影,心裡默默嘆氣。

  就在這一片冷寂中,忽然響起一陣悉索聲,谷芽疑惑地瞧過去,卻見不遠處的拐角有人影晃動,喁喁私語。

  不等谷芽出聲,梁婠也聽見了。

  兩人匆匆交換個了眼神,默契地躲進黑影里,慢慢朝鬼鬼祟祟的人影挪去。

  梁婠靠在牆上,探頭細看,聽聲觀形,是個宮女與內侍。

  內侍一邊說著什麼,一邊不忘四下張望。

  那宮女聽完吩咐,一個勁兒地點頭,很快兩人各朝一邊離開。

  離得遠,梁婠聽得不甚清楚,斷斷續續幾個字。

  什麼打翻茶水,什麼池邊,什麼有孕……

  谷芽緊張兮兮地看著默不作聲的人。

  「太后,他們是想要害什麼人嗎?」

  梁婠看她一眼,點頭:「我猜是,通常這麼歡聚一堂的時候,總會有人藉機生出些是非。」

  畢竟,她曾經也這麼幹過。

  谷芽心驚膽戰:「那可怎麼辦?」

  梁婠抬起腳就往回走:「后妃們爭寵,我一個太后摻和什麼,就靜觀其變吧。」

  出來得久,再不回去,別說臉上好不好看,就是身上也冷得受不住。

  估計發現她不在,眾人又得說太后受皇帝冷遇,心中吃味,當場甩臉子離席……

  她抿唇笑了笑。

  谷芽跟上去,心裡只覺不安。

  梁婠剛走到門口,迎面撞上疾步邁出來的人。

  這個撞,是實打實的撞。

  梁婠沒防住,陸晚迎也沒防住。

  兩人身子一仰,幸好被身旁人眼疾手快扶住,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事故、驚動更多人。

  「你——」

  看見是梁婠,原本要發怒的人,冷下眼、沉下聲。

  陸晚迎拂開扶她的宮人,盯住梁婠冷冷一笑。

  「太后無緣無故離開那麼久,可是又同什麼人月下星前去了?」

  梁婠蹙了蹙眉:「阿迎。」

  陸晚迎笑笑。

  「到底您走到哪兒,都不能閒著,可我真是想不出,眼下除了皇帝,你又能看上誰、利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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