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含章可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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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娘娘——」

  谷芽興沖沖地踏進來時,梁婠還伏在案上寫醫案。

  梁婠握著筆,只抬了抬眼,谷芽一雙眼睛亮閃閃的,比旁邊的燈盞還耀眼。

  「什麼好事兒,這麼開心?」

  谷芽回頭看了眼,往旁邊一讓,從她身後跟進來幾個宮人內侍。

  他們齊齊伏地一拜。

  「太后。」

  梁婠手中的筆只略停了停,極淺一笑:「回來就好,這也沒什麼需要侍候的,你們都下去吧。」

  「是。」

  眾人依言退下。

  梁婠握著筆靜坐半晌,才又繼續寫字。

  解禁比她預想中來的還要快。

  谷芽走近了跪在案几旁,低頭想了想,才怯怯抬眼:「太后,奴婢方才聽玉簪說,她昨日在太極殿外見到錦蘭姐姐了……」

  梁婠凝著眸,沒說話,過了片刻才擱下筆。

  「可有看到錢銘?」

  谷芽緩緩搖搖頭,忽而一頓:「奴婢去問問他們。」

  「不必了。」

  梁婠合起醫案,又道:「夜裡我守著就好,你抽空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只挑些緊要的帶上。」

  谷芽驚訝地瞪大眼:「咱們是要去哪兒?」

  梁婠淡淡一笑,視線慢慢掃過殿中的一角一落。

  高灝臨走時跟她說,仁壽殿年久失修,收拾起來需耗費不少時日,不如太后改住含章殿。

  「含章殿。」

  含章殿?

  谷芽一愣,臉色變了又變。

  太后不住仁壽殿,住含章殿?

  她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梁婠瞅一眼神色不定的人:「別愣著了,去吧。」

  說完站起身,提步去了裡間。

  谷芽眼睛盯著地面,愣愣的。

  說起來,太后還比長廣王小兩歲呢……

  *

  搬離含光殿的這天,天氣極好,頭頂太陽橙紅橙紅的,就連穿過雲層的陽光都有了溫度,給覆著白雪的宮殿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

  梁婠站在院子裡,微微仰著面,瞧著匾額上的三個燙金大字。

  還記得初入含光殿的那天,她一身素服,差點被仁壽殿的宮人勒死,幸而高潛來得及時將她救下,後來又被他半拉半拽拖進此處。

  其實,真要追溯起來,她早在上輩子就來過這兒。

  只不過,那些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記憶。

  梁婠不禁失笑。

  真沒想到,她竟也在這裡住了這麼久。

  她又最後看一眼含光殿,便轉過身。

  谷芽迎上來:「太后,都已經準備好了。」

  梁婠點點頭:「咱們走吧。」

  饒是一再精簡,僅撿了緊要的帶走,眼下堆放在一起瞧著也不少。

  含章殿離含光殿有些距離,在一眾妃嬪所居的宮室中,算是寬敞僻靜的。

  玉簪扶著梁婠上車。

  「恭送太后。」

  身後是他們齊齊的叩拜。

  梁婠沒有回頭。

  經過仁壽殿時,梁婠撩起帘子往外瞧。

  陸諼的喪事辦得極其簡單。

  齊國對外也只稱病逝。

  按理說,禮不伐喪。

  可事實上,齊周兩軍已在前線交鋒數日。

  因而,喪事一切從簡,似乎也說得過去。

  安德王高永晟一聽說永安王高渙謀逆伏誅,一再上奏請求回晉鄴,可惜都被高灝拒了。

  高永晟別無選擇,只能留在晉州。

  一來前線戰事緊張,即便他敢違抗軍令,也的確抽不開身,無法拋下大軍自行回都;二來高渙已死,高灝登上帝位是定局,即便趕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說不定還會被高灝趁機冠上罪名,將其一併誅殺。


  當日朝堂上,高渙自以為搶占先機,為高永晟爭取上領軍之權,可殊不知,高灝早就等著高永晟被戰事絆住腳,無暇顧及晉鄴。

  思及此處,梁婠實覺惋惜。

  比起心思深沉、狡詐多變的高灝,她寧可那日勝出的一方是高渙。

  可惜,到底還是叫她失望了。

  梁婠瞧著漸漸落於身後的仁壽殿,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天,宇文玦拉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邁出仁壽殿,陸諼一臉病容追出來,叫住他們。

  陸諼問宇文玦:你以為仁壽殿是什麼地方?

  宇文玦望過去的神色極冷。

  他說,対臣來說什麼地方也不是。

  那時,她不知內情,亦不懂那個問題背後代表的是什麼。

  直到後來她才明白,陸諼問的根本不是宮殿。

  宇文玦呢?

  他又真的能當陸諼誰也不是嗎?

  有些問題豈是一個簡單的是與不是就能回答得了的。

  梁婠放下帘子,緩緩閉起眼。

  他這麼不計生死想要攻下梅林嶼,又是為何呢?

  關於前線戰事,她也略有耳聞。

  周君在漣州大營駐紮多日,卻遲遲沒有出兵的跡象,不免叫人猜測他是否另有所謀。

  畢竟,這是宇文玦登基後第一戰,輸贏至關重要。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第一道指令。

  就在晉鄴朝堂上一眾人因為猜測周君行軍部署吵得不可開交時,宇文玦竟放棄容易攻下的晉州,轉而親自領兵突襲梅林嶼。

  梅林嶼本就地勢特殊,又聚集著齊國精銳,此番又有河間王高宗佑帶軍支援,想要奪下絕非易事。

  是一招險棋,亦是一場血戰。

  至於晉州,宇文玦派了司馬博與王世良。

  梁婠是見過司馬博的,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行事一向喜歡快刀斬亂麻,行軍風格亦是如此。

  只不過此次迎戰的是斛律啟光,宇文玦又派了老練的王世良。

  梁婠雖不認識他,卻聽宇文玦提起過。

  只道王世良頗受上皇帝倚重,當年兩人在戰場上也是幾次出生入死。

  如此一來,饒是斛律啟光再驍勇,也是獨力難支。

  梁婠知道,高灝自然也知道。

  這個緊要關頭,又怎會讓安德王高永晟回來?

  可他同樣多疑,唯恐高永晟因為高渙被殺的事兒,別有肺腸。

  這兩日正盤算著派誰去晉州看著高永晟。

  直到谷芽隔著簾帳喚她,梁婠才從繁雜的思緒中回過神。

  含章殿的宮人內侍皆伏跪在殿前候著。

  梁婠抬手免了他們的禮。

  有掌事低頭走近,深深一拜。

  「奴婢金芝拜見太后。」

  梁婠鬆開谷芽攙扶她的手,只問:「廣寧王呢?」

  含光殿中伺候的一眾宮人內侍,梁婠也只帶了膽子最小的谷芽。

  說到底,即便她交出太后印璽,高灝也不能完全放心。

  想來這個金芝也是他的人吧。

  梁婠抬抬眉,抿唇瞧著含章殿。

  『麒麟朱鳥,龍興含章。』

  有晉朝皇后所居,含章殿。

  金芝恭恭敬敬回道:「太后放心,廣寧王已經用過藥了,方才看了幾頁書後,正在練字。」

  梁婠微微頷首,正欲往殿中去。

  有人卻從殿內走了出來,眉眼帶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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