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滄秋五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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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秋顏醒來,滄淼仍在身畔,她將面頰埋在他臂彎,也不知道如何開始與他對話。

  「不認識我了?」滄淼將她小臉抬起,將她細打量,「按說該更親了才是。」

  秋顏偎著他胸口,「我已經懷孕了嗎?」

  滄淼一早就被她逗樂了,他輕笑:「還沒有。我需要努力。得無度才是。」

  秋顏耳根發燙,記起昨夜他那幾回,終於知道了無度是什麼意思。

  她這日與婆婆敬了茶水,在成親第三日,王爺又親自帶她回門回了娘家。

  隨後,他們利用她這麼多年來唯一的一次為期二月的長假出外去遊玩。

  秋顏喜愛走訪名山大川,因為山上有神明,心誠則靈,去為家人愛人祈福,去鍛鍊身體都是極好的,飲飲山泉水也不錯。

  滄淼則更喜愛帶她去私人海濱玩耍,他說她腿不錯,四五月里,在海邊上穿的少也不冷,看腿比上山拜佛有意思。

  秋顏幾次試著與他講他母親的事情,白日裡講他不大愛聽,夜裡講他就配合,並且對她言聽計從,乖乖聽她講完了福利待遇比較好,食髓知味,他開了頭,就沒完了。

  原來他母親的父親,即先皇的舅父,曾經意圖篡位,而他父親為了保護先皇而秘密將他外公毒死,是以,他外公是大奸臣,他父親是她的母親的殺父仇人,他父親是大功臣。

  婉筠被生母囚禁在庵堂,不得出門半步,他五歲那年中毒哭著要母親,婉筠求生母放她回去看望孩子,其生母不允許。

  直到近年,婉筠的生母病逝了,她才得以與滄封禹漸漸回暖,與丈夫孩子一別三十年,實在傷感,而滄淼大了,又對她恨極,只這回漠底受傷,才成了因由回來與他相見。

  這次遊玩,秋顏時時陪伴著滄淼,開導著他,安慰著她,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他,同時勸他給自己的母親一個機會,他眼底的憂鬱漸漸地被開朗取代了,但他仍缺乏安全感,分外的依賴她,也越來越愛...對她賣慘。

  無論是在海濱看海抓螃蟹,還是在山上挖竹筍,他都會牽著她手,似乎生怕她將他丟下,他會半開玩笑說:「你走了我也能找見你。早在你心口埋下海角天涯了。尋香雀會帶我找到你。」

  秋顏會認真而溫暖地告訴他,「我不走。我永遠陪著你。」

  與戰國兩漢期間的素女經講究九淺一深、擺若鰻行不同,隋唐時古籍玉房秘術講究八淺二深、死往生還,但都是殊途同歸,強調要注重韻律。

  他們的這次新婚出遊,是一次充滿韻律的旅程,日久生情。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一個月眨眼就過去了,他們在五月初六,他生辰這日回到了御賢王府。

  臨進門,秋顏將滄淼的眼睛用紗綢給蒙上了。

  「怎生蒙住了我的雙目?」滄淼不解。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秋顏牽住他手,進得院中,將他領著來到堂中,隨後便將滄淼目上的紗綢解開了。

  視線恢復,滄淼目光所及,堂中桌上擺著許許多多的荷包,大大小小的各式花色皆有。另外,案上還有各種大小的男孩兒衣物,幼時的,少年時期的,成年時期的皆有。

  滄淼心中一動,「這是?」

  秋顏微微一笑,「這是母親給您每年的生辰禮物。」

  「母親做的?」滄淼聲音微顫。

  門口步來一人,正是蘇婉筠,她進得屋內,輕聲道:「這些小荷包和衣服,你每年生辰里我都會給你做,原以為我托的人都將東西送到你手上了,誰知你外婆去世後,我整理她遺物,我就翻出來我給你做的這些小衣服和小荷包了。」

  滄淼聽著母親的話,鼻子就酸了,他背過身去,細細地摸著那些精緻的小荷包,「原來我也有啊,這得有三十個吧。」

  蘇婉筠頷首,「每年做一個。是有三十個。今年沒做,因為秋顏給你做了。往後這任務就交給秋顏了。」

  滄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婉筠見兒子不再說話,仍然對她不大親近,便沉聲道:「兒子,生辰快樂。」

  說完,也未見兒子轉過身看她,於是便失落地打算離開堂中。

  滄淼餘光里見她要出堂,她五十六歲了,有了些白髮,身子也消瘦,他突然出聲將她喚住:「母親。」

  婉筠心中狠狠一撞,倏地轉回身來,已經淚眼模糊,「淼兒,我的兒子。」


  滄淼疾走幾步,跪在母親身邊,淚目道:「母親這三十年,受苦了。」

  「母親不苦,淼兒受苦了。」婉筠用手撫摸著兒子的髮絲,心疼道:「我哪知這些小荷包,這些衣物都沒到你手中啊。我可憐的孩子。」

  秋顏見他們母子解開心結,也不由紅了眼睛,實際婉筠和滄淼都是受害者,骨肉分離最是傷感。

  滄淼三十五歲生辰,過得特別的開心,有父親,有母親,還有他最愛的秋妹,人生值得,他今天宛如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兒,桌上有許多美食,他獨愛娘煮的長壽麵。

  當晚,一道聖旨點秋顏為將赴大洋彼岸支持康莊應戰拓展疆土。

  秋顏接到聖旨時,滄淼在藥閣里忙,她便未和滄淼細別就直接下了軍營領兵出發,皇命在上,兒女私情都需暫行擱下。她曾答應永遠不拋棄他,但她相信,他一定理解她。因為,他們都是將國家利益放在個人利益之上的。

  滄淼得知愛妻已然領兵出征時,將手裡的事情擱下,坐在椅上靜了半個時辰,於後夜將步子邁入了御書房。

  帝君抬起頭來,已然料到御弟會來,先出聲詢問道:「婚假裡海景可好?」

  滄淼微笑,「好。」

  帝君將手中摺子擱下,「本不打算點她去。老康那邊有些吃力。點旁人不如直接派個狠角色一步到位。另有白澤助她,你可寬心一二。」

  滄淼頷首,「我來辭行。以前圍著你媳婦兒轉。以後,我要圍著我媳婦轉了。我父母留給你,由他們照顧長安,我家裡,我醫術最差。」

  「准了。」帝君輕笑,「朕都給你備好馬了,上好的絕影。你眼下追過去,她還沒到漫水渡口。這回我真沒在算計你。當然,你若去了戰場,勝算就更大了。」

  滄淼直笑,「為國效勞,樂意之至。」

  「你們夫婦為國出力,朕不勝感激。」帝君將免死令牌遞給他,「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世襲的。收下吧。」

  「好。感謝信任。」滄淼也沒有客氣,將令收了,隨即便與帝君辭行。

  帝君在他出門前,將人喚住,他步至門畔,將滄淼擁了,「平安回來。」

  「一定。」滄淼步出了御書房,深吸口氣,竟如重獲自由,開始屬於自己的新的生活。

  他驅上絕影,便疾馳離去。

  海胤卻打馬送他一路出了宮門,一路上不言。

  「海胤,你作何一路送我百里。」

  海胤看著他,紅著眼睛道:「上回漠底就險些沒了命。這回去,可萬萬小心了。不會武功,處處躲著些。有萬全之計再動手。」

  滄淼勒緊韁繩,將馬停在路沿子上,「知道了。會注意安全的。」

  海胤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幾度哽咽。

  滄淼見他離別傷感,便將馬靠近了他些,「抱抱你?」

  海胤老臉一熱,「那也不用了。影響不好。」

  滄淼牽了牽唇,「我們會活著回來的。」

  海胤終於緩緩說道:「回來的時候,能不能帶二三個蟒崽子回來啊。」

  滄淼一怔:「......搞得那麼煽情,這才是重點吧?」

  「對。」海胤頷首,「能不能啊?希望是二個女寶寶,一個男寶寶。」

  「你這要求難度就大了。限制個數,還限制性別。」滄淼頗為無奈,不過見海胤滿臉希冀,他抿抿唇,「我儘量。」

  說完,便與海胤辭行,一路朝著漫水渡口方向去了,尋香雀為他帶路,絕影帶他疾馳。

  秋顏正領兵趕路之時,忽聞尋香雀的啼鳴,便勒緊韁繩,回首望向天際,便見那七彩鳥徐徐飛落,落在自己的肩頭。

  而後,有馬蹄聲掠過軍馬朝她趕來,她定睛一看,馬背上之人,竟是自己的丈夫,滄淼。

  待滄淼來到近處,與她並駕齊驅。

  秋顏驚喜道:「相公,您怎麼來了?」

  滄淼深深看她,「來給護國公做隨行軍醫。媳婦兒一個人上戰場,我怎麼放心啊。」

  「皇后怎麼辦?」

  「交給爹娘照顧。」滄淼寵愛地睇著她,「誰也沒有我媳婦兒在我心裡緊要。」

  秋顏心中大動,「昨夜裡我走得急,沒和您細別,正說心裡記掛著您呢。」


  「那等上了船,過去大洋彼岸得月余,路上邊想如何迎敵,邊細說說是如何記掛我的。」滄淼耐心的說著,「你瞧,相公這個閒雲野鶴,隨你走哪帶哪,是不是很貼心。」

  「嗯。相公待我真好。有你陪伴,任何困難都不再難。」

  「風雨同舟,患難與共。」滄淼沉聲。

  他們於子夜到達漫水,軍船順著時江而下。

  月色極好。

  可突然之間,如戰事打了起來,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滄淼被敵軍圍在中間,敵人正要亂箭射去。

  秋顏倏地驚醒了過來,驚聲道:「相公!」

  她驚得一身冷汗,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置身於御賢王府內的主臥里。

  滄淼聞聲,便醒了來,將愛妻擁在懷中,「怎麼了?做噩夢了?」

  「嗯,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這夢由我被摘羽奪令起,到你隨我下大洋征戰被敵人圍攻止。我在那箭射出前便嚇醒了。」秋顏將他腰身緊緊束住。

  「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早打了勝仗回來了,那次被敵軍包圍也不過你我使計誘出敵王,我只是受了些輕傷,如今我不好好的嗎。不要擔心了。」滄淼輕聲哄慰著。

  秋顏頷首,睇了眼旁邊嬰兒床上的一雙兒女,近四歲的滄諾哥哥,兩歲的滄瑾妹妹,至今猶記得神醫先生在她臨產前緊張到四處找穩婆,他自己根本不能冷靜下來給她接生的場面。

  滄淼用鼻尖輕觸她耳廓,「你提起來舊事,我突然想起,我還欠老海一閨女,他說想要我生二個女兒,一個兒子。要不要...滿足他的願望。」

  秋顏紅著耳尖道,「你起初說了好多誆我的話,你說只有你獨有,可我生了諾諾才知道,諾諾也有。」

  滄淼樂了,「那不是誆你,是疼你。」

  秋顏抿唇道:「你最會哄我開心。」

  清晨里

  海胤在門外打門,「諾諾,瑾兒,可起身了?」

  兩個小傢伙聽見海胤的聲音,便與爹娘說道:「今日是海爺爺送我們去國子監。」

  秋顏頷首,「那你們可不能給海爺爺添亂,他可還得侍奉帝君上朝呢。你們要乖乖的。」

  開了府門,海胤並非一人來的,八歲的儲君帝槿禾與他一起過來。

  「槿禾哥哥。」滄瑾提著裙擺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儲君跟前,朝他伸出了兩條小胳膊。

  帝槿禾睇了眼自己的仲父滄淼,見其面色還算平靜,於是將滄瑾抱了起來,使她騎在自己的頸項上,然後拉著她兩手,說道:「瑾兒,昨兒答應你來接你。孤,沒食言吧。」

  滄瑾坐在他肩上,奶聲奶氣道:「嗯,槿禾哥哥最守信用了。」

  滄淼看著自己閨女和帝槿禾更親近些,就...頗為嫉妒,帝君的崽子人緣天生就好啊。

  秋顏見滄淼吃味,忍不住笑了,她正巧進宮去上朝,滄淼便送她,進了宣武門,來到了大雁塔附近,遇見了帝君與洛長安帶著槿風、槿璃,槿雲出來了。

  瞬時間六個小鬼頭聚齊了,滄諾見了槿雲也頗為熱絡,如他父親一樣嘴甜,笑嘻嘻的說道:「雲兒姐姐,你可以牽著我手走嗎,我對皇宮不熟,害怕迷路。」

  滄淼:兒子你認真的嗎,你天天泡在皇宮裡,對皇宮還不熟嗎...

  槿雲大他二年,將他手牽了,軟聲道:「好的,我牽著你走。」

  二皇子槿風還有三皇子槿璃,看看儲君和滄瑾,再看看槿雲和諾諾,隨即默默的牽起了彼此的手,這樣...也挺好的。

  海胤看著帝後、滄秋這兩雙人,還有六個小鬼頭,龍崽子蟒崽子,他當真無憾了。

  晨曦里的皇宮,因為孩子的歡聲笑語而變得生機勃勃。

  那仙蹤里藥閣內,清透的窗幔被風拂起。

  落地窗外的鯉魚池裡,有二十七條錦鯉,三色秋翠、大和錦、金銀鱗。

  落地窗內有秋小姐饋贈的木梳,小老虎荷包與兜兒。

  秋府里有丁香,曾有嫡出小姐枕邊的鴛鴦鉞,還有那永不言棄的不倒翁。

  那他在我心口埋下了蠱。

  那她為我解了畢生的毒。

  始於蜻蜓點水,終於海枯石爛。

  海角天涯,尋香索跡,此志不渝。

  這是屬於我們的滄秋五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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