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疾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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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3章 疾患

  尚書台與吏曹還在博弈的時候,田豐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歇。

  隨著吳景供出的名單,田豐又抓了不少人,不斷審訊出的弊案以及線索,多的田豐都看不過來。

  右丞站在他身前,翻著一迭文書,不時觀察一眼田豐,欲言又止。

  田豐頭也不抬,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右丞立即回頭看了眼,上前低聲道:「中丞,從吳景的幾個心腹的口供里,都看得出,吳景與一個神秘人有勾結,所圖甚大。」

  田豐淡淡嗯了一聲,繼續看著手中的案卷。

  右丞見田豐不說話,猶豫再三,還是道:「中丞,這吳景是烏程侯孫策的舅父,他要是圖謀不軌,必威脅社稷安危,真的不上報嗎?」

  田豐將手裡案卷合起來,又翻開另一道,道:「你以為,朝廷真的不知道?就我們審出的這點東西,連皮毛都算不上。」

  右丞一怔,道:「那,用刑嗎?」

  田豐皺了皺眉,手裡的案卷有些複雜,隨口的道:「他是朝廷三品大員,一州州牧,御史台無權,也不能對他用刑。行了,你不用多操心,很快會有人來帶走他的,咱們不必想太多。」

  右丞聞言,心裡大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涉及謀反大案,他這種小人物遇到了,那是天大的事,沒有一個妥善的處置,著實寢食難安。

  等了一會兒,右丞又道:「中丞,真的不派人出京嗎?涉及河道貪瀆的各州官吏那麼多,拖下去,不說他們轉移了贓款,毀滅了證據,便是逃走了,將來再想抓,怕是千難萬難。」

  田豐這才抬頭,目光淡漠,道:「即便我現在派你出去,你覺得你能抓到人?」

  右丞面色微僵,吞吞吐吐的道:「大的不好抓,總歸是能抓些小的。」

  田豐是經歷過豫州河道貪瀆的真相的,若非他發瘋,脅迫豫州牧劉繇,怕是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從洛陽派人到地方去查辦、抓人,恐怕未必能到地方,就死於匪盜之手了!

  田豐收回目光,道:「我之所以告訴尚書台,我要出京,不過是提前準備,並非真想出去,到了不得不出京的時候,就是尚書台倒過來求我,給我更多權力,到了那時,才是徹查弊案的良機!」

  右丞頓時明白,田豐早就想好了一切,不由抬手道:「中丞高明!」

  田豐又合上一道案卷,道:「這些案卷,要仔細分門別類,將證據固定,線索掌握,關於洛陽之外的,要隱藏一部分,不能全數給刑曹或者廷尉。另外,抄沒所得,也要名列整齊,一分一毫不能錯漏。」

  右丞連忙道:「中丞放心,下官等做的十分小心,沒有錯漏。按照中丞的命令,抄沒所得,都暗中移交給了皇家錢鋪,戶曹、太倉那邊索要再三,都被下官推脫了過去。」

  田豐點頭,道:「那就好。」

  右丞抬手,剛要告退,突然又想起來什麼,更上前一步,低聲道:「中丞,洛陽府的六部尉幫我們抓人、抄家,下官發現,有一些人,還是逃跑了,羽林軍那邊的解釋倒是合理,只是下官總覺得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來。」

  田豐好似也想到了什麼,神情略微動了動,道:「你沒有告訴其他人吧?」

  右丞肅色道:「中丞放心,下官誰都沒說。」

  田豐沉思片刻,道:「好,先不要動。」

  右丞會意,抬手告退出去。

  田豐坐在位置上,看著手裡的案卷,心卻不在案卷上。

  洛陽府尹是周異,周異之子是周瑜,而周瑜與孫策過從甚密,乃是至交好友。

  那麼,周異與吳景,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秘密關係?

  從案卷上來看,沒有發現蛛絲馬跡。

  但任誰都會懷疑,吳景與周異的關係絕非尋常!

  田豐思索一陣,再次伸手翻起案卷。

  這會兒的洛陽府,周異卻在大發脾氣。

  他瞪著身前的六部尉,怒聲喝道:「為什麼吳景府邸會走脫六人?為什麼工曹侍郎劉晗的長子,戶曹員外郎周蓮,吏曹郎中陶庸都能走脫!?事先不是早就布置好了嗎!?」

  六部都尉沒有人吭聲,全都低著頭。

  周異眼見他們不吭聲,怒氣直衝頭頂,怒吼道:「你負責的,你說!」


  北部都尉一臉苦笑,道:「府尹,不是下官推脫,而是,這,雖是事先布置,可消息早就走漏,其中還有羽林軍,下官,下官著實沒辦法……」

  「伱沒辦法,我有辦法!」

  周異也就是沒有佩劍,不然早就拔出來了,雙眼通紅的瞪著他,道:「上面已經幾次問我的話了,要是再被御史台抓到什麼尾巴,本官下了大獄,你們能跑得了嗎!?」

  六部都尉一個個神情驚慌,悄悄對視,沒人敢接話。

  說實在的,他們心裡不是沒有怨氣。

  這一次,他們配合御史台抓了太多人,得罪了太多,現在非但沒有功勞,反而要落罪,這說得過去嗎!?

  周異見他們還不說實話,真的恨不得殺人,大喝道:「給我說實話!」

  北部都尉被周異逼到了懸崖邊,忍了又忍,硬著頭皮,道:「府尹,確實,確實有人收了錢,放走了一些人,但是,但是,下官事先不知情。下官核查過了,都是些小孩,並無重要之人。走脫的那幾位郎官,是,是從羽林軍那邊……」

  「放你娘的狗屁!」

  周異撕竭里底,瘋了的吼叫道:「你們的人收了錢,反倒是說羽林軍,這些理由,我能說給尚書台聽嗎?御史台那邊能信嗎?他們要是彈劾我,你說,陛下會信嗎?」

  北部都尉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上升到那種程度,已經不是他這個小人可以置喙的了。

  周異氣的缺氧,眼前一黑,差點倒地,扶著案桌站著,大口大口喘氣,強忍著心悸的噁心,道:「滾!」

  六部都尉半點不敢停留,快步離去。

  周異緩了好一陣子,苦澀無比的慢慢坐下,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許多。

  他與吳景不同,吳景與孫堅、孫策等勾連,野心勃勃,圖謀不軌。但周異一心想做官,做朝廷的官。

  周吳兩家,算得上是世交,他與吳景相熟,但來了洛陽後,周異刻意與吳景保持距離,私交極少。

  而今吳景事發,周異想撇清關係,但朝野,怕是沒幾個人會信。

  周異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懼感。

  「禍事啊……」周異搖頭苦笑,充滿了頹喪。

  這時,從側門走進一個家僕,低聲道:「主人。」

  周異轉頭瞥了他一眼,忍著頭疼,道:「什麼事情?」

  家僕瞥了眼門外,更加低聲的道:「小人傳來口信,詢問主人安危,是否……南下。」

  「南下?」周異一怔,旋即明白周瑜的意思了,這是問他要不要逃走。

  周異長嘆一聲,道:「哪裡還走得了,洛陽城到處是羽林軍,城門口戒備森嚴,誰還能走得脫?」

  家僕有些害怕了,道:「主人,那那怎麼辦?」

  周異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與吳景一案並無牽涉,到現在,御史台也沒有找我問話,我想,大概,不會抓我。」

  家僕聽出了周異話里的忐忑、驚疑、恐懼,頓時不敢說話了。

  周異的惶恐不安,是整個洛陽城的縮影。

  隨著御史台的動作加大、深入,不斷有人被抓,羽林軍簡直成了洛陽城一個極其可怕的名詞,哪怕是百姓都繞著走。

  唯一安靜如常的,只有皇宮。

  洛陽城裡風波詭譎,人心惶恐,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以洛陽為中心,迅猛的擴展向四面八方。

  朝廷掌握的七州,不知道多少人憂懼難眠,無數人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撞,想要探查消息,尋求『避難』。

  大漢朝廷這邊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整頓吏治,在南方的荊州,穩固如常,不見多大波瀾,而荊州以南,瀕臨海邊的南海郡,戰火貌似停歇,但猶如緊繃的弓弦,隨時可能觸發新的大戰。

  袁紹大營。

  大帳之內,議事再次無疾而終。

  袁紹陰沉著臉走出大帳,心裡的火苗一個勁的往上竄,卻無半點辦法。

  張郃跟在他身後,陪同他來到帳外,眺望北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袁紹依舊字字句句都是怒意的問道:「張郃,你認為該撤軍嗎?」

  張郃斷然道:「袁公,撤軍,等同滅亡!末將絕不同意!」


  袁紹臉角如鐵,沒有說話,胸口起伏著,直直望著北方。

  他現在兵疲糧少,除非能在短時間內攻破南海郡,否則只有引兵退回揚州一途。

  大半年的征戰,消耗大量錢糧,一無所獲的返回,不,不是一無所獲,是威望大損,士氣大喪!

  這一次拿不下交趾,就沒有第二次!

  袁紹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是以,目光遠眺,等待著一個消息。

  「袁公,」

  逢紀急匆匆而來,神色不安的道:「那孫策又來要糧了,口口聲聲說袁公如果不給,他就撤兵回吳郡!」

  袁紹滿是怒氣的哼了一聲,很想不給,可還是咬著牙道:「給他!」

  逢紀急忙道:「袁公,我們的糧草也不多了,還未開春,丹陽不會有糧草送過來,再給孫策,那我們……」

  「給他!」袁紹打斷他的話,低喝道。

  逢紀被嚇了一跳,諾諾的應著。

  「將軍!將軍!」

  這時,一匹快馬從遠處奔來,落在袁紹面前,喜色的急聲道:「啟稟將軍,郭軍師回來了!」

  袁紹雙眼一睜,氣息急促起來,小跑著上前兩步,道:「劉表答應了嗎?肯出兵了嗎?」

  傳令兵抬著頭,道:「答應了!劉表派蔡瑁率一萬人已經出了長沙,還送來了五萬石糧食!」

  袁紹大喜過望,連連道:「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劉表願意出兵,那他攻破南海郡就指日可待了!

  袁紹心思急轉,忽的沉聲道:「快,放出消息,就說蔡瑁不日便到,張郃,整頓兵馬,本公三日內,要拿下南海郡,兵發交趾!」

  「末將領命!」張郃朗聲應道。

  逢紀卻面露驚疑,道:「袁公,那劉表之前推三阻四,為什麼突然答應出兵了?他就不怕惹怒朝廷?汝南那邊,劉備可是屯了兩萬大軍。」

  汝南郡與南陽郡相鄰,一旦劉備突然發兵,不須今日,就能打到長沙郡。

  袁紹豪情澎湃,之前的頹廢一掃而空,聞言哈哈大笑,道:「那劉表想必也是知道荊州無法抗衡朝廷,與我瓜分了交趾,聯盟對抗朝廷,才是上策!」

  『劉表就不怕是與虎謀皮嗎?』

  逢紀心裡下意識的來了一句,沒敢說出口,反而認真的道:「袁公,劉表出兵,恐另有圖謀,還須提防。」

  袁紹滿臉笑意,一副智珠在握模樣,自信滿滿的道:「只要他發兵,那南海郡定然恐慌,交趾那邊也不會再敢輕易援助,南海郡,是徹底的孤城!只要我拿下了南海郡,便是一路坦途,兵鋒直指交趾!交趾,已在我手中矣!」

  逢紀見他這般自大,心覺不好,勸道:「袁公,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下官還請召開會議,聽取眾位將官之意。」

  聽到這個,袁紹就不滿了,斜眼過去,全是寒意冷哼道:「會議?讓他們繼續勸本公撤兵嗎?」

  逢紀迎著袁紹的目光,心裡一寒,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多時,一輛馬車,風塵僕僕而來。

  袁紹大笑著上前,親自迎接。

  郭圖從馬車裡出來,看到等在外面的袁紹,嚇了一跳,急忙下馬車,恭恭敬敬的行禮道:「郭圖見過主公。」

  袁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大笑道:「公則免禮,隨我進帳,洗洗風塵。」

  公則,郭圖的字。

  郭圖受寵若驚,被袁紹拉著走進了大營。

  逢紀看著袁紹的背影,眉頭緊皺,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惶惶不安,想與張郃說兩句,張郃卻根本不理會他。

  『靜觀其變吧。』

  逢紀強壓著不寧的心思,跟著進了大帳。

  「快,與我說說,公則你是怎麼說服劉表出兵的。」甫一坐下,袁紹就迫不及待的道。

  郭圖將一切盡收眼底,心如明鏡,神情謙遜異常,恭恭敬敬的道:「回主公,那劉表原本不肯答應,下官去賄賂了劉表之妻蔡氏,這劉表懼內,由蔡氏的耳旁風,所以事成。」

  袁紹一怔,疑惑的道:「之前為何不成?」

  郭圖面帶得意,道:「下官又去給那蔡瑁送了重禮。」

  袁紹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不管怎麼說,劉表肯出兵了,這一點勝過一切,大喜道:「公則大才!今日起,加公則為祭酒,領丹陽太守!」

  逢紀聽著嚇了一跳,這丹陽,不是說好給孫策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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