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人心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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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7章 人心搖曳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仿佛籠罩了大漢所有的州。

  呂縣,一座佛堂內。

  臉角寬厚,面色紅潤,身穿僧衣,披頭散髮的笮融,正跪坐在佛像前,認真的禮佛。

  在小佛堂外,橋瑁吃著齋飯,不斷的搖頭。

  他瞥了眼裡面虔誠無比的笮融,眼神閃過不屑冷笑,轉頭看向門外。

  雨勢漸小,但到處都是雨水在蔓延,流淌,一些低洼處更是積了不知道多少,肉眼看不見深淺。

  「橋兄,我這齋飯如何?」不知道什麼時候,笮融走了出來,一臉寬厚慈悲模樣,微笑著坐到了橋瑁對面。

  橋瑁放下筷子,搖了搖頭,道:「沒滋沒味。想當初的笮縣令,躍馬揚鞭,威名赫赫,現今也吃得下這種粗茶淡飯了?」

  笮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雙手合十,唱喏了一聲『阿彌陀佛』。

  旋即,他看著橋瑁,道:「平生業障太多,但克制己身,以贖罪孽。」

  橋瑁是一個字都不信,也不想與笮融繞彎子,與這個人繞下去,天黑都繞不回來。

  橋瑁坐直了一些,神情慢慢肅色,道:「南郡遭遇大雨,洪水衝垮河堤,淹沒了三個郡,我聽說,劉使君已經發信求援了?」

  笮融輕嘆一聲,越顯慈悲,道:「阿彌陀佛,百姓受災,我亦感同身受,願佛祖保佑。」

  橋瑁神情冷漠了幾分,道:「笮兄,你的佛主能保佑荊州百姓,能否保得住你?」

  笮融面不改色,道:「橋施主謬矣。佛祖慈悲,普度眾生,我為芸芸之一,佛祖豈會棄我不顧。」

  橋瑁冷笑一聲,道:「朝廷只是自顧不暇,但凡騰出手來,不說笮兄在這裡的作為,單說三郡漕運,會一直交託於笮兄嗎?一旦有人接手,笮兄的所作所為,如何掩蓋?憑藉笮兄手裡的五千人還是你的佛祖?」

  笮融被觸及到了痛點,笮融滿臉慈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兇狠之色,目光陰惻惻的盯著橋瑁。

  看到這個熟悉的表情,橋瑁反而笑了,道:「笮兄,大爭之世,須未雨綢繆,早做謀算。」

  笮融脫掉了身上的僧衣,束起了頭髮,而後才沉聲道:「橋瑁,我知道伱在彭城有很多人,我也容得下。但你來找我,究竟為了什麼事情!?」

  「這才是我認識的笮融,」

  橋瑁笑容爽朗,旋即目色一正,道:「笮兄,據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

  笮融神情驟變,旋即嗤笑一聲,道:「多年前橋兄不是已經試過了嗎?那時朝廷內憂外患,行將潰散,橋兄舉起了大旗,而今如何?喪家之犬耳!」

  對於笮融的諷刺,橋瑁絲毫不在意,反而道:「那時確實是我操之過急,但時移世易,現今的朝廷,看似兵強馬壯,團結一致,可外強中乾,內里虛浮,經不起一點挫折。只一處潰,天下立崩,漢室必終!」

  笮融其實早就知道橋瑁賊心不死,卻依舊冷笑不止,道:「橋兄,是要我帶著彭城幾千人謀反?」

  「不是彭城,」

  橋瑁神色一變,道:「舉大事者眾,屆時有人登高,笮兄舉旗響應,天下景從,大事成矣!」

  笮融滿臉不屑,雙眼森冷,道:「閹黨,何進,袁氏,袁遺,你,袁術,董卓……前車之鑑如此之多,橋兄,你車底下還差你一顆頭顱。」

  橋瑁沒有任何慍惱之色,道:「南方有士燮,袁紹,劉表,帶甲二十萬,西方劉璋,割據一州,出漢中十萬。北有鮮卑,烏桓,匈奴,騎兵五萬。而今朝廷國庫空虛,連兵馬糧草都不能供養,只須一把火,立時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給卯金刀,束之高閣!」

  橋瑁知道這一點說服不了笮融,繼續說道:「那曹操掌天下兵馬,而今屠戮三城,定為劉辯所棄!曹操一死,何人掌兵?且豫州,乃大亂之地,此番暴雨之後,定有良機!」

  這句話,令笮融神情微動,卻還是冷聲道:「我為一郡太守,食君之祿,豈有反叛之理。橋兄,念在過往交情,我不拿你向朝廷邀功已是極限,切莫多言,請吧!」

  笮融嚴詞拒絕,可在橋瑁眼裡,分明已經是答應了。

  他起身後,抬手見禮,朗笑道:「笮兄,告辭!」

  笮融冷哼一聲,看都沒看,反而穿起僧衣,解開頭髮。

  這時,彭城郡尉劉皓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低聲道:「府君,這橋瑁之言,恐多有不實,只是為了鼓動府君叛逆,向洛陽泄憤。」


  笮融起身,站在佛堂門口,滿臉悲憫之色,語氣卻冷漠如冰,道:「管他圖謀什麼,我們不動,坐觀風雲變幻就是。」

  劉皓面露喜色,道:「府君高明,下官告退。」

  「慢著。」背對著他的笮融出聲道:「那橋瑁剛才說,南郡大雨,荊州劉表派人來求援?」

  劉皓愣了下,道:「是。不止是荊州,徐州,兗州,豫州都有派人來,索要錢糧,都已經被下官打發走了。」

  笮融沉默一陣,靜靜看著佛像,道:「給豫州那邊送三千青壯,一萬石糧食。」

  劉皓一臉疑惑,道:「府君,豫州與我們毫無干涉,那劉繇與府君還有些齷齪,為何要幫他?」

  「去辦吧。」笮融沒有解釋,雙手合十,虔誠的邁入佛堂。

  劉皓頓時不敢再問,躬身後退離開。

  但沒多久,他又小跑回來,看著跪坐在佛像前,專心禮佛的笮融,欲言又止,滿臉焦急。

  笮融低著頭,喃喃自語,不知道過了多久,出聲道:「什麼事?」

  劉皓連忙舉著一封信,道:「是張遼,張遼發信來,要抽調彭城所有城防兵,還要求府君將過去一年的漕運所得,悉數運送去下邳,以用來治水。」

  笮融雙眼冷漠一閃,旋即向佛像躬身,念了聲『阿彌陀佛』,而後默默一陣,道:「只給一半。」

  劉皓道:「所有都給一半嗎?」

  笮融道:「對,另外,多拖延幾日,去信給那張遼,言說彭城的困境。」

  「遵命。」劉皓心裡一松,應下就走。

  「加稅吧。」

  劉皓還沒走幾步,又傳來笮融的聲音。

  劉皓頓時知道,這是要找補回來,當即道:「下官明白。」

  笮融沒有再說話,專心禮佛。

  這會兒,橋瑁已經上馬,準備離開呂縣。

  他回頭看了眼,仿佛冒著浩大佛光的聖佛寺,心中既怒又不屑,自語道:「到了那時,還由得了你,蠢貨!」

  橋瑁騎著馬,慢悠悠的走著,心裡對著呂縣有著種種想法。

  這呂縣的資貨真的太豐厚了,要是能拿下了這裡,十萬大軍的數年錢糧就有了!

  『最好相從,否則就拿你祭旗!』橋瑁心裡發狠。

  沒用多久,橋瑁出了城,身邊的僕從望著前面的大路,道:「主人,我們現在是去荊州還是揚州?」

  橋瑁一路走來,擺在眼前的,是先去見劉表還是袁紹?

  橋瑁稍稍沉吟,道:「先去吳郡。」

  僕從一怔,道:「主人,那吳郡的烏程侯孫策對朝廷忠心耿耿,據說主動上書,願意做狗皇帝的扈從,現在已經不在吳郡了。」

  橋瑁望著吳郡方向,道:「不過是虛與委蛇之舉罷了。那孫堅就不是什麼忠貞之輩,他的兒子又豈會是什麼忠臣良將?走吧,先去吳郡。」

  僕從再無二話,跟著橋瑁向東南行去。

  此時,劉繇還在忙於治河,雖然雨勢變小,但水位還在不斷增加,衝擊著河壩,隨時可能會潰堤。

  樊能從前面下來,臉色憤恨,隨手舉起一根大木頭,咬牙切齒的與劉繇道:「使君,還是有以次充好,你看這木頭,裡面都是空的,是假的!」

  劉繇嚇了一跳,連忙走近,伸手一掰,看似粗壯結實的木頭,瞬間分崩離析,碎屑掉了一地!

  「什麼人幹的!?」

  劉繇又驚又怒,轉頭看向堤壩。

  要是下面都是這些東西,那決堤幾乎是必然的!

  樊能一見,急忙道:「使君放心,一發現我就來稟報了,暫且沒有埋進去的。」

  劉繇神色立松,道:「快快快,將假的都找出來,決不能放入河堤。」

  於麋這時走過來,道:「使君放心,我正在命人找。但是,下官擔心其他地方。」

  劉繇猛然驚醒,道:「對對對,快快,通知田豐,劉備等人,一定要嚴格核查,決不能容許這種東西用來鑄造堤壩!」

  「府君,」

  他話音未落,田豐已經快步過來了。

  他渾身是泥,臉上的泥都已經幹了,眉頭上都是,只有一雙眼睛還是通紅,血絲充斥。


  田豐握著佩劍,大步而來,沉聲道:「不是說嚴查,嚴格驗收嗎?為什麼還有這種東西?但凡稍有不慎,我等功虧一簣,如何向豫州的父老鄉親交代!?」

  劉繇明顯感覺到了田豐急了,語氣中殺氣騰騰,立即喝道:「樊能,你說!」

  樊能是跟隨劉繇多年的人,哪裡不清楚他的意思,急聲道:「使君,田府君,並非是下官等疏忽,該驗的,該查的都做了,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田豐確實動了殺心,情知朝廷問罪的人很快就會到,他要是被抓走了,這河堤怎麼辦?那些人還不是想幹什麼幹什麼,為所欲為!

  「給我查!」

  田豐怒喝,這個時候,他比劉繇還要有威勢,直接道:「不管是誰,查到了就殺!」

  劉繇嚇了一跳,當即出聲阻止,道:「不可!」

  旋即又意識到不妥,快步上前,拉過田豐到一邊,低聲道:「元皓,此時不宜輕動。或許,這是一些人的陰謀,這個時候,切勿生亂,一切要穩!」

  田豐何嘗不知道,到處的謠言紛飛,作亂的更是不少,恨的面露猙獰,道:「使君有何良策?」

  劉繇抬頭,看了眼逐漸停下來的雨勢,道:「元皓,現在雨停了,正是良機。我們先堵住缺口,而後下游疏通,讓水位降下來,確保洪水得控。眼下,萬不可節外生枝,壞了大事!」

  田豐見劉繇沒有說出什麼有用的,強壓怒氣,道:「好,便依使君。」

  實則上,田豐另有想法。

  他要在被朝廷抓走之前,將那些隱藏的宵小全數抓獲,甚至全數誅殺!

  只有這樣,他們修河的事才能得保,繼續下去,豫州的數郡百姓不會被洪水吞沒。

  劉繇見田豐聽話,心裡稍松,回頭看了眼,湊近道:「我前不久得到消息,朝廷派欽使來了。」

  田豐並不意外,他在相縣殺了那麼多人,朝廷無動於衷才是奇怪,神色不動道:「是何人?」

  「曹嵩。」劉繇道,只說出了這兩個字,沒有多說其他。

  田豐一怔,道:「曹嵩?」

  他自然知道這個人,且不說他是威名赫赫的曹操的父親,單說曹嵩本人也是能人,一路官運亨通,在中平年間更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天下何人不知?

  更何況,曹嵩的養父還是貫穿三朝的大長秋曹騰!

  「曹操之父曹嵩?」田豐面露怪異。

  兗州發生的事情,田豐自然知曉。曹操在兗州屠戮三城,朝野沸騰,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朝廷這個時候反而命他的父親為欽使來豫州,這是何意?

  劉繇見田豐沉思,道:「元皓,其他的我們無需多想。這曹嵩本一直居於譙縣,不聲不響。他從譙縣進入沛郡之後,突然消失了蹤影,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擔心,他已經在相縣了,正在暗查。」

  田豐雙眸擰成川字,道:「使君的意思是?」

  劉繇又抬頭看了眼天色,故作遲疑的道:「這雨據說要停好幾天,我們有時間回相縣,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田豐哪裡不明白劉繇的意思,當即沉聲道:「府君放心,人是田豐抓的,也是田豐殺的,絕不連累使君!使君暫請繼續治河,下官去相縣領罪!」

  「不可不可!」

  劉繇連忙道:「此事,怎能是元皓一人之過。我們一同回去,闡說其中厲害,相信朝廷以及陛下自有公斷。」

  欽使都殺了,還對相縣縣令抄家滅族,這種事,朝廷以及陛下,還怎麼公斷?

  田豐心知肚明,道:「使君安心,下官知道如何辦!」

  田豐自從下了決定,也有赴死之心,這會兒,只想摘出劉繇,好讓他繼續治河。

  不管怎麼說,劉繇不算是貪腐無能之輩,還是有為民為國之心的。

  劉繇剛要繼續說話,樊能突然跑過來,急聲道:「使君不好了,欽使落入了匪徒之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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