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京內京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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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4章 京內京外

  周瑜聽著劉辯溫和如玉的話,心裡冰冷,頭皮發麻。

  隨著吳景調任并州牧,他父親復起洛陽府尹,吳郡那邊的情勢便悄然發生了某種變化。

  江東士族有意的抬高周家,並且極力催促孫周聯姻。

  這種聯姻的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尤其是朝廷里,充斥著無數的鬼精,豈能看不出來其中的蹊蹺?

  可洛陽城裡的反應十分奇怪,而身前的陛下更是親自促成,這裡面——更有鬼!

  周瑜很早之前就猜測了種種可能,但直到劉辯說了這句『卿家再想想』,周瑜陡然覺得,或許,他們都猜錯了。

  宮裡並不是想要抬舉孫策以抗衡袁紹,將袁紹阻擋在揚州。

  但到底是什麼,周瑜也猜不透。

  不管怎麼說,眼前陛下開口了,周瑜的選擇性就大大減小,或者說——消失了。

  「臣,領旨。」周瑜應道,神色依舊平靜,心裡卻湧起了陣陣不安。

  如果是以往,他或許有硬頂的勇氣,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是,他父親復起了。

  他可以顧念與孫策的兄弟之情,但現在,他更多的要考慮周家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他父親的復起,真的是他父親一意孤行,或者說巧合嗎?

  劉辯見他答應了,笑容更多,道:「那就好。卿家,寫一封信給烏程侯,朕要在下邳見他。」

  周瑜神情微變,道:「是。」

  他現在心裡越發沒底了,生出了絲絲不安。

  孫策,會來嗎?如果來了,會是什麼結果?

  劉辯伸手向皇甫堅長。

  皇甫堅長一怔,躬身道:「陛下?」

  「蘋果。」劉辯伸著手,道:「有點口渴了。」

  皇甫堅長急忙從懷裡掏出蘋果,在身上左擦右擦,這才遞給劉辯。

  劉辯沒那麼在意,一口咬下去,笑眯眯的與周瑜道:「卿家說的是有理的。水師,分做兩支,一支在東萊郡,另一支,朕想放在吳郡。如果有可能,朕還想再建一支,放在南海郡。」

  『南海郡?』

  周瑜思索著這個三個字,隱約能察覺到,笑語晏晏的這位陛下,似乎藏著更大的野心。

  『袁紹,不是他的頭等大敵嗎?劉表,士家,益州劉璋,涼州三羌,匈奴,烏桓,鮮卑,都不在他眼裡嗎?是自信,還是自大?』

  周瑜心思百轉,越發看不透眼前這位陛下了。

  在劉辯趕往徐州的時候,各種消息也從平原郡如波浪一般,迅速蕩漾而開,傳遞四面八方。

  最先收到消息的,莫過於洛陽了。

  吏曹值房。

  左侍郎朱建平坐在荀攸對面,面露憂色的道:「僕射,御史台自今年以來,查處大小官員近百人,牽累者更多,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一個案子,如果無休止的追查下去,那牽扯的人也就是無休止的。

  荀攸面沉如水,看著桌面上的公文,那一個個名字都十分熟悉,幾乎都可以冠為他的門生故吏。

  同樣的,也可以概括為『潁川黨』。

  荀攸仔細看完,沉吟著道:「我倒是不擔心御史台,那許攸盯上了太倉令?」

  朱建平神情微變,道:「是。刑曹那邊已經悄悄拿下了右丞秦逸,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證據。」

  太倉令,執掌太倉,而太倉,便是大漢的國庫!

  這是一個極其要害之地,一旦深查,不說錢糧多少人,便是上一任太倉令,丞相荀彧都難逃干係!

  荀攸冷哼一聲,道:「司馬儁就沒有干預嗎?」

  朱建平搖頭,道:「司馬公病重,宮內的醫師說,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荀攸神情有些不好看了,盯著桌上這份即將罷除的名單。

  他不喜歡許攸,這個人面相猥瑣,行事冷酷,又不受約束,自詡是『天子欽封』,在洛陽城裡近乎百無禁忌,惹人生厭。

  更令荀攸心煩意亂的是,這個許攸,明顯是宮裡準備接替司馬儁的人。


  這個人要是升任了刑曹尚書,可以預見,朝廷里表面的平靜將被打破!

  很多事情,應該在他們朝廷,尚書台內解決,不應該擴大,引起朝野波盪。

  可這個許攸,不會是那種知曉大局,行事謹慎的人!

  朱建平見荀攸不說話,又道:「我還聽說,禮曹那邊,正在覆審『漢禮』,東觀那邊修的眾多儀典,排著隊等過審。一旦頒布,怕是很多人會不好受。」

  所謂的『漢禮』,是基於大漢朝多年來的禮法崩壞後而重新修訂,可以說,是專門針對當下官員、士族的處世禮法。

  這是一種強力約束,必然會對很多早已經習慣禮法崩壞的人形成衝擊,令他們難受,不自在。

  荀攸皺了皺眉,道:「這些沒什麼可說的,他們要是不自在,回去讀書就是了。」

  話音落下,他抬頭與朱建平對視,目光冷漠,道:「你有沒有聽到消息,吏曹尚書,要換人了?」

  朱建平神情驟變,差點站起來,很是緊張的看著荀攸道:「我我並未聽說,僕射,你,是丞相說的嗎?」

  吏曹尚書就是荀攸!

  如果吏曹尚書要換人,對荀攸,對『潁川黨』來說,將是巨大的打擊!

  荀攸深吸一口氣,道:「倒是沒有。不過,我有清晰的預感。如果是真的,我會想辦法力保你接替我,伱要做好準備。」

  朱建平很是不安,欲言又止,好一陣子,還是道:「僕射,還是須與丞相,鍾僕射緩和一二才是。」

  隨著『建安五年施政綱要』的不斷推進,荀攸的利益受到了巨大傷害,這也導致了荀攸與荀彧,鍾繇的關係漸行漸遠。

  有些東西一旦裂開,出現了縫隙,那就會不斷擴大,直到完全崩潰。

  荀攸面無表情,沉吟良久,道:「陛下在平原郡,到底查到了多少,你有什麼消息嗎?」

  朱建平見他不不提與荀彧、鍾繇的事,心裡一嘆,坐回去道:「戶房主簿王成給我寫了一封密信,信我已經燒了。按他信里所說,陛下知曉了士族的一些陰暗手段,還有平原郡真實的戶丁、田畝,以及當地士族與亂民勾結等等。」

  荀攸臉角如鐵,神情越發厭躁,還是道:「不過是一隅之地,還不能代表天下士族的。」

  朱建平聞言,連忙道:「僕射說的是。我大漢士族,世受皇恩,還是光明坦蕩,以聖人教訓為導,忠於朝廷,忠於陛下的。」

  荀攸將身前的名單合起來,遞給朱建平,道:「全數罷除吧。你再給御史台回信,請他們嚴查,不可錯漏一個貪贓枉法之輩,我大漢官吏,以『清正忠直,持身守正』為要,絕無貪婪陰邪之蛀蟲!」

  「是。」

  朱建平應下,道:「刑曹那邊怎麼辦?太倉深追下去,不知道要牽累多少人。」

  荀攸看著他,道:「你老實告訴我,太倉到底有多少事情?」

  朱建平頓時苦笑,道:「僕射,何須問我?但凡猜一下,便知曉了。」

  荀攸沒有猜,而是問道:「丞相,是否涉入其中?」

  荀彧,是前前任太倉令,同時兼任戶曹尚書,掌握錢糧的收支,看似權力不大,實則影響力沒邊。

  朱建平心裡一突,連忙道:「下官不知。僕射,最好,莫要往那處想。」

  荀攸面無表情,心裡是左思右想。

  朱建平擔心荀攸真的做出出格的事情,認真的勸說道:「僕射,太倉不乾淨是眾所周知,但應該不至於牽扯到丞相。可所涉及的六曹九寺以及廷尉,御史台等,就十分難說了。」

  朝廷沒錢,可越是沒錢,大小官吏們為了撈錢,越是會窮盡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太倉里的大小官員不說自身不是聖人,再有外面的威逼利誘,有幾人能挺住?

  不爆發集體性窩案,已經是朱建平心裡最好的預估了。

  「刑曹那邊,我來想辦法。」荀攸沉思再三,與朱建平道。

  他必須要保太倉,一個是為了大局,二也是為了『潁川黨』。

  朱建平見荀攸終於鬆開,神情放緩,道:「還有一事,僕射須要認真對待。我從太常寺那邊得到消息,今年報名秋季大考的人數,遠超往年,據說高達七八千人。」

  荀攸猛的坐直身體,帶著訝異之色,道:「你說多少?」


  「或近萬人。」朱建平道。

  荀攸面色認真,眉頭微皺的沉吟起來。

  近萬人報名,最根本的原因,是朝廷平定了董卓,收復了徐、豫二州,『漢室將終』的謠言不攻自破,民心在歸附。

  大考,是由禮曹與太常寺共同主持,閱卷、錄取在東觀,吏曹只能在最後環節,任命才能插上手。

  雖然也有一定權力,可真正影響力最大的,在於『錄取』!

  這個錄取之權,操縱在禮曹與太常寺,也就是陳琳與孔融手裡。

  毫無疑問,『潁川黨』在受到巨大的衝擊,長此以往,衝擊會越來越大,直到將『潁川黨』取而代之!

  「僕射,」

  不等荀攸思索清楚,值房小吏來到門口,道:「刑曹那邊發文過來,要求選舉郎陳義前往刑曹回話。」

  朱建平臉色一沉,喝道:「放肆!」

  小吏低頭,道:「是,正式公文。」

  荀攸倒是平靜,道:「告訴他們,我知道了。」

  「是。」小吏聰匆忙退走。

  荀攸見朱建平還是很憤怒,搖頭道:「平原郡的事,走個過場吧。」

  在他看來,陳義在平原郡沒有什麼罪責,還是能保下來的。

  朱建平卻沒有那麼樂觀,道:「僕射,還是須與丞相緩和。」

  不能與荀彧,鍾繇共同進退,荀攸以及吏曹便被孤立了。

  荀攸沒有說話,心裡壓著怒火。

  在他看來,荀彧,鍾繇與他漸行漸遠,並不是他的過錯,而是那兩人背離了他們之前的施政策略,一味的迎合宮裡,以至於情勢大變,令他們極其被動,『潁川黨』成了眾矢之的。

  ……

  另一邊,近來風頭正盛的刑曹右侍郎許攸,帶著大隊人馬,來到了司馬儁的府邸。

  司馬朗擋在門口,看著許攸浩大聲勢,陰沉著臉道:「許攸,你想幹什麼!?」

  許攸背著手,頗有些搖頭晃腦的道:「司馬朗啊,怎麼與本官說話的?」

  他話音落下,一個小吏上前,喝道:「許侍郎是來吊……是來探望司馬尚書的,你一個小小從事史,還不讓開!」

  雖然著小吏沒有說完,但司馬朗還是分明的聽到了『弔唁』二字,神情越發陰沉,怒聲道:「祖父還未死,許攸,你莫要放肆!」

  許攸抬頭望著裡面,摸著下巴的稀碎鬍鬚,道:「還真是奇怪,司馬家沒人了嗎?讓一個小輩擋在這裡。」

  說著,他邁步進去,伸手推開了司馬朗。

  司馬朗剛要用力阻攔,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聲音:「兄長,祖父請許侍郎進去。」

  司馬朗回頭看去,只見司馬懿平靜的點頭。

  許攸看了眼司馬懿,得意的笑著道:「還是司馬尚書知道禮數,這幫小輩,該好好教一教了。」

  司馬朗滿臉怒色,卻被司馬懿拉著。

  許攸帶著數十人,大搖大擺的走進司馬府,穿牆過屋,徑直來到了司馬儁的病房前。

  這會兒,司馬儁病房裡擠滿了人,在洛陽的司馬家的男子,幾乎都在這裡,足足有二十多人。

  許攸只是淡淡一掃,便徑直走向司馬儁。

  司馬家的一眾男子對許攸怒目相視,不發一言,偌大的病房內,只有許攸的腳步聲。

  「司馬公,你可安好?」

  許攸來到司馬儁床榻不遠處,看著面色枯槁,病入膏肓的司馬儁,突然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司馬儁床邊,一臉關心的問道。

  司馬儁睜開眼,眼神虛泛,輕輕擺了擺手。

  一屋的司馬家男子悄步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個許攸。

  許攸回頭看了眼,笑眯眯的道:「司馬家的家教,真令人羨慕。」

  司馬儁放下手,雙眼只能掙開一絲,語氣飄忽的道:「許攸,我已經上書,舉薦你為刑曹尚書。」

  許攸一怔,司馬儁這個反應,大出乎他的預料。

  司馬儁眼帘眨動了一下,道:「你們謀刺先帝的書信,有兩道在我手裡。」

  許攸臉色大變,再沒有了之前輕佻自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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