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宴中小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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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宴中小變

  「賢侄,來何速也。」

  曹操開口說笑道:「我本想趁機在此稍息幾日,卻不想賢侄如此之速。」

  劉封笑著回答道:「曹公若是累了,可留在陳留休息數日,小侄不才,可為曹公先驅。」

  曹操臉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色,這小傢伙說話綿里藏針,還真不是個好對付的,隨即說道:「賢侄,你遠道而來,我已在城中為你備下酒宴接風洗塵,可隨我一併入城。」

  劉封對此表達了感謝:「多謝曹公美意,那小侄稍後就來打擾。」

  曹操有些疑惑的問道:「賢侄還有何事?可需某幫忙?」

  劉封恭敬回答道:「曹公莫怪,封嘗聞,吳子領兵時,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

  「小子雖做不到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起為吮之。」

  劉封認真回答道:「但最起碼還是能努力做到兵卒先食,兵卒先眠。待小子安頓了士卒,全軍將士都已進食之後,自會前往曹公處叨擾一二。」

  說完之後,劉封朝著曹操拱手一禮,隨後翻身上馬,朝著自家隊列疾馳而去。

  曹操身後諸將俱是有些震驚,不約而同的去看曹操。

  曹操倒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只是一臉讚嘆的看著劉封背影,誇讚道:「劉備此子熟讀兵法,且能以身作則,將來不可限量啊。」

  「諸將,爾等當牢記今日之事。」

  曹操說著回頭看向身後一眾部下:「十歲稚童尚知此理,爾等豈不羞愧?」

  曹操這次帶出來的可是他的精銳,先登樂進、大將于禁、宗親曹仁、曹洪,只把夏侯惇、夏侯淵、韓浩等諸將留在了鄄城。

  這些將領在曹操麾下戰功赫赫,樂進幾次先登,斬將奪旗。

  于禁更是外姓之中,首次出任方面之將的心腹嫡系,昔日徐州之戰中,就獨領一軍,拿下了廣威縣,讓陶謙疲於奔命。

  兗州內戰時,他也成功的自西路出擊,在須昌單獨擊破了高雅,占領了須昌縣,有效的遮蔽了曹操主力軍的側翼,讓其免去了側翼之憂。

  至於曹仁、曹洪,曹家的扛鼎之臣。

  尤其是曹洪,雖然他能力的確不如曹仁,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廢物。

  實際上曹洪在萬人級別的戰績是相當不俗的,也獨立支撐起過一條戰線。

  在官渡之戰這種決定性的大戰役中,他不但沒有掉鏈子,還有高光時刻,這其實已經是相當優秀了。

  這些將領們對於曹操突然如此稱讚劉封有些驚訝,也沒怎麼往心裡去。

  甚至連誇讚劉封的曹操,其實也並沒有太深刻的想法,更像是藉機點一點自己麾下的功狗們。

  畢竟對方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劉封倒是沒有撒謊,他只要在帶兵時,都是等絕大部分士兵吃上飯了之後再吃飯,睡覺前往往都要巡視一遍部分營地,給士卒製造經常能夠看見他的機會。

  之前是因為他年紀太小,威望不夠。

  現在雖然已經不需要這些來增加個人威望了,但他也已經養成了習慣,而且發現這一招還挺管用的,至少士卒們對劉封的好感與日俱增。

  等大軍開入城外的軍營,點火做飯,士卒們吃上粟米時,太陽都已經西斜了。

  說好的午宴,乾脆改成了晚宴。

  劉封請二叔關羽坐鎮大營,帶著太史慈、張遼、高順、潘璋等將前去陳留城中赴宴。

  陳留雖然是陳留郡的郡治,牆頭留下了不少戰火的痕跡。

  只是這些痕跡並非是曹軍所留,而是西涼軍所導致的。

  陳留郡原本也是個大郡國,雖然比不上天下第一郡南陽郡,也不比隔壁的潁川郡,可陳留郡也是擁有八十六萬人口的大郡。

  董卓自然要主動出擊,掃蕩一下。

  後來又經歷了袁術和曹操爭奪兗州的匡亭之戰,這一系列戰爭都是在陳留郡內。

  此時的陳留城內,已經沒有多少百姓了,整個城市死氣沉沉,就像是眼下兗州的縮影。

  也難怪張超當時逃去陳留城東南處的雍丘,也不在陳留固守了。


  等到劉封帶著太史慈等將入內後,曹操則立刻開宴。

  這次宴會並非鴻門宴,確實就是一場表達曹操友善的接風洗塵宴。

  劉封雖然酒量不錯,但並不好酒。

  禮貌上他還是很給曹操面子,並且主動敬了曹仁、曹洪等將。

  宴會的氣氛本來挺好的,可不知道曹洪是喝多了,還是怎麼的,竟突然對著劉封發問道:「公子,洪有一事不明白,想要請教公子。」

  劉封看向曹洪,此人身材肥碩,孔武有力。

  一雙眼睛跟曹操一樣有些小,此時醉眼惺忪的看著劉封。

  劉封放下酒杯道:「子廉將軍有何事不明?可儘管發問。」

  聽了劉封的話後,曹洪當即說道:「呂布,惡徒也,張邈,叛徒也。劉徐州何以納此二賊,更逼迫吾兄放走張超。公子可知此二人荼毒兗州,背棄吾兄,幾置吾兄於死地乎?劉徐州堂堂一州方伯,豈可藏污納垢,如此胡亂,恐為天下笑爾。」

  曹洪這番話一出口,徐州軍將這邊立刻冷了下來,潘璋更是惡狠狠的盯著曹洪,只要劉封一個點頭,他立馬就能撲上去好好教訓一番曹洪。

  劉封神情不變,轉頭去看曹操。

  只見曹操腦袋低垂,右手斟酒,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劉封看見這一幕,心裡不禁有些哂然。

  看來這事是曹洪主動挑頭的,而曹操倒是樂見其成了。

  看來是有人想試探我劉封了,那可就得好好回應一番了。

  劉封於是挺直腰身,抬手遙指曹仁道:「曹子孝,禽獸也。」

  隨後,又將手指向于禁,接著說道:「於文則,畜生也。」

  曹營主人一時之間都沒能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劉封竟然在宴席之上,如此辱罵曹營重將。

  劉封卻趁機繼續說道:「此二人昔日荼毒我徐州,曹子孝一路破費縣、華縣、即墨諸縣,每城必屠,此禽獸之舉也。」

  「於文則攻打廣威,城克之後,寸草不留,此畜生之行也。」

  「曹公乃是兗州之主,卻放任部下重將行禽獸畜生之事,這莫非就是曹公興復漢室,拯救蒼生之願?」

  「在曹公心中,莫非只有殺光了天下人,才算是拯救了蒼生?」

  「若是如此,那家父寧可為天下人所笑,也不敢拯救蒼生了。」

  「無他,家父乃人也。」

  「大膽!」

  「住口!」

  「小子安敢侮辱我主!」

  劉封一番話,瞬間震驚了在場眾人。

  曹軍眾將又驚又怒,就連剛才醉眼惺忪的曹洪都瞪大了眼睛,一個個跳了起來,朝著劉封呵斥痛罵。

  劉封身後諸將哪裡忍得了這個,登時也跳了起來,朝著對面呵罵回去。

  「賊子安敢!」

  「狗賊敢做,還怕人說?」

  「汝等想欺我家公子年少?瞎了汝等狗眼!」

  太史慈和高順第一時間就將劉封擋到了身後,張遼則眯起眼睛站在劉封身邊,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伺機而動,目標卻並非是對面的曹軍諸將,而是上首的曹操。

  唯有潘璋,激動不已。

  看見劉封被太史慈三將保護住後,他甚至想直接衝過去教訓一下對方,卻被劉封攔住。

  劉封轉頭去看曹操,卻看見對方也在看自己。

  劉封緩緩起身,朝著曹操行了一禮道:「多謝曹公款待,如今夜色已濃。」

  劉封說到這裡,特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環視了對面一圈,繼續說道:「宴中諸將也已喝多了,況且明日還要趕路,今日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之後,也沒有等曹操的回覆,自顧自的轉身就走。

  曹軍眾將想要阻攔,卻聽見主席上曹操突然大呵道:「眾將不可無禮,由公子回去歇息。」

  說完之後,又朝著側方喊道:「顯定,你去送一送劉封,不可失禮。」

  王必,字顯定。

  是曹操麾下的親信老人,暫任兗州從事。

  這次勤王,也被曹操給帶了出來,剛才也在宴席之上,聽見曹洪的問題時,就感覺要出事情。


  果然,劉封年紀雖小,竟然完全不怕殺人如麻的曹洪,甚至理都沒理曹洪,而是別過頭指著曹仁和于禁的鼻子罵。

  曹軍陣營中的眾將反應也是不一。

  曹仁惡狠狠的目光剛從劉封身上收回來,就又投到了曹洪的身上。

  別人不知道,曹仁卻能猜到幾分,曹洪這個貪財的傢伙,一定是因為張超帶著張家的財產跑了,才會對劉封發難的。

  可劉封那個小東西,居然反過頭來痛罵了自己和於文則。

  這個認知當真是把曹仁給氣了個不輕。

  另外一邊,樂進心裡也是在偷樂。

  他和于禁的關係並不好,或者說在曹軍陣營里,就沒有幾個人能和于禁處的好的。

  于禁這個人總是特別死板,而且還會告黑狀,讓人防不勝防。

  看見于禁被劉封指著鼻子罵禽獸,樂進臉上一臉憤怒,可心裡實在是樂開了花。

  看著于禁那死板的臉,樂進只覺得可惜,可惜劉封沒能把于禁罵怒了。

  曹操緩緩起身,眾將立刻看了過來,前者只是目光掃過眾人,一下子,場中的氣氛就僵硬了起來。

  曹洪額頭固然全是冷汗,可就連被罵了的曹仁、于禁,甚至是看笑話的樂進都緊張了起來。

  好在曹操也沒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指朝著曹洪點了點,隨後就轉身離去了。

  另外一邊,王必領了命後,趕忙追上了劉封,替曹操表達了歉意。

  劉封此時臉上已經恢復了笑臉,似乎一點都看不見剛才的譏謔。

  「王從事,莫非是初平三年,前往覲見天子的王必王顯定?」

  王必愣了一下,沒想到劉封竟然連自己都知道。

  「賤名不足掛齒,不意公子竟知我名。」

  聽了王必謙虛的話後,劉封卻是客氣的笑道:「那就辛苦王從事了。」

  王必這人,可是曹操的死忠,最後也是為了曹家而犧牲了性命。

  王必將劉封等人送出了陳留,一路上還賠了不少的笑臉,說了許多好話。

  只從王必的反應來看,曹操顯然是不想事情鬧大。

  只是他堂堂一個長輩,不好直接跟劉封道歉,而王必則敏銳的洞察到了曹操的意圖,完成了曹操隱喻的任務。

  在出城前,劉封轉身告訴王必:「明日起我軍會在陳留休整幾日,等待後續糧草。待後續糧草到後,便會繼續北上,至懷縣渡口過河,還請曹公早做準備。」

  徐州軍這次北上,最大的優勢就是水路暢通,可靠水路運送糧秣軍械補給。

  以東漢時代的補給效率,水路補給的損耗大約是每百里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間,而陸路補給的損耗則是驚人的幾何增長,路線越長,損耗比越嚇人。

  三百里以內,損耗還能控制在百分之百以內,一旦超過了三百里,那損耗是幾倍的瘋漲。

  只要路途夠長,損耗率上千都很正常。

  這就是水路運送的優勢。

  除了損耗比以外,水路還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運送人力比。

  同樣一百石糧食,想要運送起來,陸路可能需要一百個壯勞力,或者是十頭牛以及相匹配的大車加上十個車夫。

  但牛的食量比人又大的多。

  可水路就不一樣了,一百石糧食最多只需要一條船,三四個船夫即可。

  不用抽調壯勞力,就等於來年的收成和賦稅。

  劉備和劉封精心選擇的道路,全程有水路依託。

  這讓劉封的軍隊無須攜帶大量的糧草,只需要士卒隨身攜帶一兩天的乾糧,再加上輜重車隊負重一周的糧食,隨時都能得到補充。

  比如七天到梁國,在梁國睢陽得到第一批糧食補充,隨後繼續出發北上,又只需要攜帶十幾天的糧食,就能到達陳留。

  而睢水就在陳留城外流過,劉備的水軍明天即可趕到陳留,為大軍進行補給。

  分發糧食,修整器械、

  最快兩日後大軍又可以繼續出發。

  而卸空的水軍船隻則可以原路返回彭城,裝載新糧。

  如此一來,徐州看似動員了四萬大軍,其實目前糧食消耗的增幅並不大。


  因為真正的糧食損耗,其實僅僅只是水路運輸上損耗的這一塊。

  畢竟軍隊在哪裡都是要吃飯的,只要不開戰,就不會額外增加伙食。

  得到了劉封的安撫後,王必這才心中一松,趕忙大禮拜謝:「公子放心,必定將公子之言轉告我主。」

  劉封點點頭,帶著眾將離開了陳留城,前往城外兵營。

  出城之後,太史慈靠了過來,在馬上抱拳進言道:「少主,日後切不可為如此危險之事。方才堂上僅有我等四人,實無護著少主殺出陳留的把握。」

  劉封卻是笑了起來:「老師過慮了,曹孟德此人奸詐狡猾,以利為先。只要能讓他得利,你就是罵他他也不在乎,可你要是讓他吃了虧,就算是笑臉相迎也無濟於事。」

  放在後世,曹操就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

  許攸和許褚那場比武,不就是最好的註解嗎?

  同樣是一句阿瞞,在官渡,換來的就是曹操的笑臉,在許昌,換來的可就是許褚沙包大的拳頭了。

  太史慈、潘璋跟隨劉封時日已久,對於劉封早已經是十分信服。

  張遼、高順卻並非如此。

  張遼情商高,會做人,對於劉封這位劉備之子很是親近,雙方關係拉近的很快。

  倒是高順這個人,性直忠耿,不近酒色,在其他人看起來非常不好相處。

  可偏偏劉備父子不但沒有因此疏遠高順,反而對他很是尊重,委以重任。

  高順表面不說,可內心卻已視劉備父子為明主。

  他之前的主公張邈,雖然重視他,但更多的卻是看重高家的家世,從不聽他的勸諫。

  兗州之變後,張邈將高順指派給呂布,讓他跟隨呂布作戰。

  他也屢建忠言,可呂布是什麼人?

  能聽你高順的?

  況且高順既不喝酒,也不好色,這一看就不是自己人啊。

  呂布對高順從來沒有半點信任,而呂布麾下張遼、陳宮等大將,也都和高順關係淡漠。

  如今張遼和高順一起被劉備納入了麾下,作為兩個舊日同僚,在徐州自然而然應該抱團取暖。

  可張遼卻對高順熱不起來。

  實在是高順的性情太忠直,而嘴巴又太沒遮攔了。

  「少主,太史將軍所言有理。順嘗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主乃是明公嫡子,又是大軍主將,切不可將自己置於險境。」

  明明先開口的太史慈都閉嘴了,可高順卻開了口,只因為他覺得太史慈的勸諫是對的,而劉封的反駁是不納良言。

  對於這種事情,高孝父自然是忍耐不了,必須進言了。

  張遼眨眨眼睛,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而潘璋則惡狠狠的盯著高順,只覺得這廝有些討厭,這是要逼著少主低頭嗎?

  太史慈看向高順的眼裡也有些不善。

  他是關心劉封的安危,才會出言勸說,劉封既然已經回答了,解了自己的心結,可你高順這時候跳出來做什麼?

  而且還是拿自己頂在前面,若是少主虛心納諫,就是這廝鍥而不捨的功勞,若是少主發火,那就是自己首當其衝。

  這廝心機竟如此之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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