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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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值錢的,是人命。

  最不值錢的,也是人命。

  值錢的人命,價值多少由自己說了算。

  不值錢的人命,價值多少由別人說了算。

  秋葉城城門上方的韓佑,嘗試著將手中的長弓拉成滿月,做不到,就如同他無法讓麾下周卒的人命不用錢去衡量一般。

  不但無法衡量,甚至在戰場上,所有人的人命都變的一文不值。

  三萬兩千名瀛賊已經開始駐紮了,數百名斥候探馬嘗試靠近城牆觀察情況。

  大量的火油袋子被扔在了城牆下方,命,越來越不值錢,無論是周卒還是瀛賊的。

  從韓佑登上城牆,不過半個時辰多一點,又是七十八條本應值錢的人命,就這麼不值錢的離開了。

  「大約還有多久會攻城。」

  韓佑放棄了,將長弓遞給了王海。

  王海永遠是善解人意的,江追永遠是Der的,後者奪過長弓,挽弓拉弦一氣呵成,射死了一名試圖將火油袋扔上來的瀛賊。

  「來來來,你來射。」

  韓佑撿起箭囊扔在了江追胸膛上。

  「少爺,應是日落。」

  王海定睛望去:「瀛賊脫了甲,內著黑衣,日落難視。」

  「咱們還有火油嗎?」

  「不足三桶。」

  韓佑微微哦了一聲,臉上布滿了疲憊之色,強打精神定睛望向天際線。

  「戰略意義終究還是沒有達到,沒有打到這群畜生的都城內。」

  小夥伴和雜兵們圍了過來,欲言又止。

  其實戰略目的已經達到了,只是韓佑對他自己的要求太過苛刻。

  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奢望過真的能通過一戰滅了瀛賊,別說將瀛賊打的亡國滅種,就是打進瀛賊都城都是痴心妄想。

  大家之所以跟著韓佑上船,之所以打到現在,之所以將生死置之度外,除了報答韓佑的知遇之恩與其他方面的因素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讓瀛賊知道,大周朝不是毫無反抗之力,大周朝的悍卒們,可以上船,可以跨海而戰,可以打到瀛賊的腹地,假以時日,當瀛賊再想劫掠東海三道時就要考慮考慮後果,不敢再如以前那般肆無忌憚。

  認知不同,想的不同,只是按照韓佑的想法,孤軍不應成為孤軍才是。

  他以為自己與老八的交情,在朝廷中的重要性,京中會繼續募兵派到東海三道,東海三道也會將源源不斷的兵員送到瀛島,讓瀛賊持續流血直至死亡。

  韓佑同樣可以不上船,沒有人會怪他,天下沒有任何人會怪他。

  正如他所說,他必須上船,只有他上了船,孤軍才不會變成孤軍。

  可終究還是成了孤軍,守在秋葉城,糧草短缺,傷兵滿地,人困馬乏。

  「守吧。」

  韓佑淡淡的吐出了這兩個字,內心中充滿了擔憂,擔憂三位皇子,擔憂那些老夫子,擔憂所有小夥伴。

  分兵多路,不管是誰提出來的,誰贊成與否,都是韓佑最終做出了決定,進行決策抉擇。

  遍地開花,以戰養戰,同時也代表著會被各個擊破。

  韓佑從江追手中拿過長弓,再次嘗試挽弓拉弦,依舊做不到。

  並非是他體弱,而是體力早已消耗過半,這種消耗不止是體力上,更多則是心力上。

  鼓聲由遠至近,瀛賊並沒有嘗試攻城,而是數十人舉著火把頂著菱盾,速度極慢的試圖靠近城牆。

  「射死。」

  韓佑沒有任何猶豫:「使者罷了,想要活捉我們,想要搞到瀛賊配方,告訴所有人,不要讓兄弟們受苦,誰要是快被活捉,送兄弟們一程,相信我,落到瀛賊手中,將會比戰死痛苦一千倍,一萬倍。」

  這句話韓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大家早已熟記於心,並且印象深刻。

  「我也是。」韓佑看向王海:「不想讓本少爺受苦,再我被活捉之前幹掉我。」

  韓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王海面前自稱本少爺了,海哥點了點頭,笑道:「少爺也莫要叫本伯受苦。」

  韓佑哈哈大笑,城牆上傳出了破空聲,勸降的瀛賊瞬間齊齊落於馬下。


  鼓聲由遠至近,瀛賊開始攻城了。

  陸百川點燃了火藥箭,破口大罵:「唐清楓,老子若是戰死了,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日嫩娘!」

  沒人搭理他,其實這段時間罵唐清楓的人不在少數。

  最應該接應和匯合韓佑這一支人馬的,正是唐清楓。

  要知道唐清楓是沿著內河進入瀛賊腹地的,內河水路四通八達,火藥帶的也最足,相比之下戰損應該是最低的,也應該是最快達到秋葉城的。

  可現在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如果有唐清楓那一支人馬的話,大家也不會被困在這裡,說不定早就打到瀛賊都城下了。

  戰鬥驟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陸百川射出的火藥箭炸響後,剎那間的明亮讓數不勝數的瀛賊現了身,如同潮水一般撲向了秋葉城。

  瞄都不用瞄,射就是了,瀛賊擺明了想用人命來填。

  一支支箭矢射在了瀛賊的身上。

  一支支火藥箭將瀛賊炸的支離破碎。

  僅存不多的火油被倒在了城牆下方。

  即便如此,瀛賊仿佛越殺越多一般。

  都在點火,周卒點燃城牆下的火油,瀛賊點燃城門下的火油。

  周卒之中已經沒有傷兵了,至少沒有任何人會承認自己受了傷,都登上了城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最後一口氣去防守,去殺更多的瀛賊。

  終於有一支雲梯搭在了城牆上,王海與齊桐用長戈用力的推著,一支長箭擦破了海哥的面頰。

  還未攀登幾人的雲梯倒了,卻又有兩支雲梯搭在了城牆上。

  陸百川當機立斷,將半個身子伸了出去,火藥箭炸碎一個,收回身子的那一瞬間,箭雨襲來,大川兒與死神跳了一曲貼面舞,險些被射成刺蝟。

  當韓佑跑到另一個雲梯旁時已經來不及了,大量的瀛賊衝上了雲梯,推不動。

  「去你媽的。」

  韓佑獰笑一聲,舉起被分成小桶的火油砸了下去,一名雜兵點燃了火矢,雲梯變成了火梯,瀛人也變成了熟人。

  「撲通」一聲,點燃火矢的雜兵倒在了韓佑旁邊,胸口中箭。

  韓佑大驚失色,剛彎腰蹲下,雜兵將長弓遞給韓佑。

  「姓…姓韓的。」

  雜兵雙眼之中的生命氣機幾乎在瞬間就全部消散:「老子當…當初就不應參加科舉,信…信了你的邪入了輔兵…輔兵營。」

  韓佑緊緊抓住長弓,剛要開口,雜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答應老子,十八年後,你他娘再叫儀刀衛募一次兵,老子…老子定要給你當親隨,這是你…你欠老…」

  韓佑合上了雜兵的雙目,挽弓拉弦,將一支支箭矢射向城下的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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