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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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懿,等等我,到底怎麼回事?」

  方一跟上蘇懿,一頭霧水的他依然不知道他們剛才在怡華樓得到了什麼有用的信息。

  「你難道沒發現嗎?」蘇懿邊走邊笑,輕聲說道。

  「發現什麼?」

  「剛才那個眯眯眼已經把重要的線索告訴我們了。」

  「哦?究竟是什麼?我怎麼沒發現?為什麼要他重複他回家後跟家人的每句對話呢?」

  「他的妹妹先後兩次提到,『你今天回來的真早』」。

  方一垂著腦袋冥思苦想,可還是沒想到這句話有什麼異常。蘇懿看他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重點,乾脆說明,「他提前就說好了三更回家,可回家之後她的妹妹又說回來的早,說明什麼?」

  「說明他走的快?難道他抄了近道沒告訴我們?」

  「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

  換做是別的情況,方一肯定要頂嘴,可到了自己愚笨的時候,他的確是沒有這個自信,再次疑惑道,「難道不是嗎?他確實是三更回去的啊,除了抄近道,還有什麼可能可以回家的時間變早呢?也只有縮短路程了吧。」

  這時蘇懿楞了一會,瞳孔收縮,聲音也威嚴了起來,「還有一種可能。」

  「哦?」方一實在想不通,另一種可能是什麼。

  「回家早了只要兩種情況,一種就如你所說,抄了近道。可如果他抄了近道,沒必要隱瞞,更沒必要說謊。所以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了。」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急死我了。另一種可能是什麼呢?」

  「另一種可能就是,三更提前了。」

  「三更提前?什麼意思?」方一聽的越來越懵了。

  「如果打更人提前打了三更,那會不會他就可以提前回家了呢?」

  方一這才恍然大悟,可轉念一想,又問道:「那怡華樓那麼多人,難道提前打更不會被人發現嗎?」

  「第一,他們都喝多了。第二,他們沒有時間上的參照物,也根本都沒有離開怡華樓。」

  「原來如此。」

  「如此一來,如果打更人在還沒有到三更的時候敲響了三更的銅鑼,那杜岩和那個眯眯眼就都可以提前走了。」

  「這麼說來,他們兩人都是不到三更的時候就離開了?」

  「對,如果兇手是杜岩,而那個瘋女人是在兩更半看見的杜岩的屍體,那說明杜岩就是在兩更稍微多一點的時候離開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打更人是在兩更的時候敲了三更的銅鑼。」

  方一聽到這裡,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實在沒有想過,還會有人可以操控時間來為自己獲取不在場證明。不過他此刻更欽佩的人是蘇懿,這麼古怪的詭計蘇懿都能想到。

  「你不要這麼看我,其實杜岩比我更厲害。」

  蘇懿像是看穿了方一一般,方一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別自作多情了,誰覺得你厲害了。」

  「哼,你的眼神已經把你出賣了。」

  「等等……那我們現在是在去哪裡?」

  「當然是打更人的家。」

  「啊?原來你都計劃好了。可是打更人的家在哪裡呢?」

  「我剛才已經偷偷打聽過了。」

  蘇懿說完,嘴角露出微笑。此時的方一,更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可思議了。同時他也暗自慶幸,幸虧遇到了這個男人,否則這破酆鎮接二連三的案件,他似乎一個都破不了。

  想到這裡,他才心理平衡了一些,「我的那些銀子,終究還是沒有白花。」

  日落西山,天空漸漸暗淡了下來。

  此時破酆鎮大街小巷上的人們已經在漸漸離去,商人小販已經都在收拾東西,農人也都開始陸續回家。再早些年,張普還會時常出來視察,做戲要做全套,所有人必須到很晚才能回家,那個時候就算是到了夜裡,也需要有夜市,那些行人也需要在街上假裝買東西,來來往往。可自從張普閉關之後,張延內雖然也對自己的工作盡職盡責,但他覺得郭淨心畢竟是個心智不全的人,大家只是表面上搪塞一下便可,根本沒必要這般大費周章。

  所以破酆鎮的居民們的戲便越來越敷衍。

  蘇懿跟方一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便來到了後屯村。這裡是破酆鎮裡最窮的地方,打更人便是住在這裡。因為他的妻子有重病,正因為如此他才肯接受如此辛苦的工作,做了打更人。


  來到後屯村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若不是借著月光,兩人是連路都走不了的。

  跟隨路人指引的方向,兩人來到了打更人的家。這裡同樣是個茅草屋,外面看起來破破爛爛。這樣的對方對於蘇懿來說很熟悉,雖然他生在大戶人家,可他做道士的那幾年,住的房子也是如此。因此見到這樣的屋子,他便感受到一絲溫暖。只是他明白,屋裡的人不會讓他有這種溫暖的感覺。

  方一上前敲了敲門,屋內突然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誰啊!」

  畢竟只是個打更人,平時也幾乎沒有人會來叫門,打開門後,看見是這兩個外鄉人,他的眼神瞬間閃躲,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兩個人的到來不會帶來什麼好事情。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他做了虧心事。

  「你是破酆鎮的打更人吧。」方一的聲音又粗魯了起來。

  「是是,我是。」打更人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緊張。

  蘇懿本以為一進門便會聞到一股破舊房屋特有的難聞氣息,可是並沒有。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股豐盛菜餚的味道。蘇懿往屋裡看了看,這屋裡很簡陋,只有一張破桌子和兩張破板凳和一些基礎的必備家具。床上躺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正在不停的咳嗽,看見兩個生人,眼神也很明顯的在刻意閃躲。

  蘇懿看了看桌子上豐盛的菜餚,有魚有雞,還有兩個湯。對於在後屯住的人們來說,能吃上饅頭鹹菜就已經是很豐盛了,可這桌菜很明顯是有問題的。也正因為如此,打更人夫婦才一臉做了壞事的樣子。

  「你們……找我?」

  「這飯菜好豐盛。」蘇懿笑了笑,打更人卻覺得這笑容讓他不寒而慄,因為他覺得這個人從進門之後就覺得眼睛像是很犀利的樣子,讓他的內心都完全被看穿。

  「我……老婆生病了,所以我才想給她做頓好吃的。可是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所以還沒起來吃呢。兩位大人,吃飯了嗎?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方一環顧了一下四周,最終視線又停留在了桌上的菜餚,說道:「你一個打更人,哪裡來的錢可以這樣大吃大喝?」

  「我……」

  看打更人被問住了,重病的妻子趕緊打圓場,「是我把我的嫁妝換了錢,我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想在臨終前好好享受一下,這才叫我家漢子給我弄的飯菜。」

  「哦?恐怕你們倆個人沒說實話吧。」方一厲聲說道。

  打更人明顯膽子很小,是個慫人,被方一這麼一問,竟嚇得瑟瑟發抖。若是旁人他也不會如此害怕,畢竟他也四處打更,這鎮子上來了陌生人他自然也會打聽,所以他是知道這方一是個捕快的。

  「小的……所言句句屬實……」打更人戰戰兢兢,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穩。

  方一見兩人不肯說實話,也著實有點無奈,因為他看床上的女人也確實在重病,又怕說話重了把人家嚇得病更重了。他家中也有妻子有兒子,也明白這種感覺。事實上,換做是他,如果妻子病重自己無錢醫治,說不定也會幹出這種勾當。

  方一雖然外表粗魯,長得個大鬍子看起來凶神惡煞,但內心卻十分柔軟。蘇懿自然是了解他這一點的,但在案件面前,有人唱紅臉就要有人唱黑臉。

  這對夫妻絕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但是他們的懦弱和無知會縱容真正的惡人逍遙法外。如果對他們憐憫,那就是對真正的惡人憐憫。

  蘇懿很了解這一點,因此便立刻大吼了起來,「你們難道覺得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會覺得愧疚嘛!」

  蘇懿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腳將凳子踹翻,嚇得這對夫妻立刻蜷縮了身子。方一倒是被蘇懿這行為也嚇到了,蘇懿平時也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形象,向來來說話都很少大聲。

  「既然你們不說實話,不見棺材不掉淚,那麼……給我搜!」蘇懿的聲音震耳欲聾,讓方一都嚇了一跳。

  這在平時不該是方一扮演的角色嗎?方一想說些什麼,但在這對夫妻面前,他也很無奈。而且蘇懿已經說了搜,他只好照辦。

  或許真的是被蘇懿嚇到了,也或許是他們確實心有愧疚,竟呆呆楞在那裡毫無抵抗,就這樣看著蘇懿跟方一在他們家裡翻箱倒櫃。

  不得不說,蘇懿這一行動還真的很有效,很快,方一在他們的床底下的罐子中搜到一錠金元寶。

  這金色元寶在油燈下閃閃發光,與這破爛不堪的屋子形成極不協調的對比。

  「你們這樣的貧苦人家,也會有這麼多錢嗎?」蘇懿雖然聲音已經小了很多,但這對夫妻聽起來還是顫顫巍巍。

  只聽床上的病女人不住的咳嗽,打更人連忙上前敲其後背。這時病女人仿佛下了決心,對打更人說道:「相公,看來我們都不是能做壞事的人。這點事情咱們都兜不住,要不……就如實招了吧。」

  「可……可是……」打更人面露難色,甚至都要哭出來了,悲憤的埋怨道:「可是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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