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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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然閣外有一棵很大的榕樹,風一吹,樹葉嘩啦啦地響著。慕容雪和焦桔經過樹下時,忽聽到一聲驚呼,「是那個和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嗎?」宛月從彩妝坊中驚喜地跑了出來,粉嫩的香腮紅潤潤的。

  慕容雪手指冰涼,眼一直看著前方。焦桔深吸一口氣,無力地轉過頭,應付地笑笑,「呵,是呀,方小姐好啊!」

  「嗯,我很好!」宛月笑得脆脆的,瞟到慕容雪冷漠的表情,她有點無措,她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公主,那天在街上,知府大人還對著她下跪呢!宛月不知該稱呼慕容雪,羞怯一笑,「你。。。。。。也在呀!」

  這句話在慕容雪聽來,就象是不情願看到她卻又不得不打招呼似的。林大哥和她說起自己了嗎?

  她象書生般對宛月回了個禮,淡淡地點頭,「是的,我也在!」

  「你們到屋裡坐會吧!」公主的氣質又好,人又美,令人屏息,宛月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慕容雪,熱情地邀請。

  焦桔忙搖手,知道公主心裡此時早已是悲傷到極度。「我們剛從陶然閣喝過茶,不坐了。」

  宛月才捨不得和這麼美麗的公主分開呢。公主通常都呆在皇宮中,只因這蘇州城秀美,她才過來遊玩,不然哪裡會見到這麼尊貴的人啊!「姐姐,我正在試穿衣服,你。。。。。。。能不能進來幫我參考下?」她想了個法子留住焦桔,當然也就一起留下慕容雪了。

  焦桔拍拍心口,要是請她參考下某招把式,也差不多,這參考衣服喊錯人了吧!她和焦桐是雙胞胎,焦桐穿什麼,她就穿什麼,只要小几號就行了,從不花精力的。「方小姐,你。。。。。。另請高明吧!」她坦白地說。

  「你就說好看不好看就行了,不難的。」宛月抓住她的衣袖,就往店鋪中拖。

  焦桔回頭看看慕容雪,咦,公主竟然跟過來了,她把拒絕的話語咽了回去。

  站在林若陽的帳房前,慕容雪有一刻的怔忡,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跨進去。在這裡,林若陽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溫情脈脈地看著她。

  不能再想了,她閉上眼,一腳跨了去。

  滿坑滿谷的紅,繡著鴛鴦的紅色被面、簾幔、桌巾、手絹。。。。。。。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椅中,桌上放著大紅的緞帶、花球,衣架上掛著兩件紅色的新衫,上好質料的紅綢上用金線繡著一個個圓圓的喜字,特別的喜慶。

  慕容雪呆立著,感到靈魂抽離了身體,飛到遙遠的地方哭泣著,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麻木的軀殼。

  母后和蘇盼竹都說,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但現在她如果再不相信的話,那真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扶著椅子,輕輕坐下,她害怕自己會暈倒。心絞痛著,遍體鱗傷。手指觸摸到身邊的紅綢,冰涼刺人。

  「姐姐,我穿給你看啊!」宛月俏麗的面容通紅,在紅衣的襯托下,更顯少女飽滿的活力。「好看嗎?」

  焦桔擔心地看了眼慕容雪,閉了閉眼。「方小姐,你要成親了嗎?」

  宛月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是呀!」

  「你才多大呀?」

  「過年十五了。」宛月嬌羞地一笑,在焦桔的面前轉了個圈,紅色眩得人睜不開眼。

  「成親會不會太早?」焦桔婉轉地問。

  宛月的臉紅了紅,低聲嘟噥一句,「哥哥。。。。。。年歲不小了呀,再讓他等下去,他說頭髮都白了。」

  焦桔撇了撇唇,一點都笑不出來。

  「你。。。。。。覺得這衣服好看嗎?」宛月轉到慕容雪的前面,「那件大一點的是哥哥的,都是請彩妝坊的師傅特意加工,不過,這喜字是我繡的。「

  慕容雪深深地看著她,木然點頭,「好看,都好看!你很美,恭喜你們了!好好待你哥哥。」

  「嗯,我會的!哥哥他寵我、疼我,我要比任何人都要待他好。」宛月蹲在慕容雪面前,「你。。。。。。。可不可以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我要離開蘇州了,沒有辦法參加,就在這裡恭喜你和你哥哥吧!」慕容雪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宛月遺憾地嘟起嘴,「幹嗎要這麼急離開呢?只要等林哥哥回來,我就成親了,不會等幾日的。」

  林哥哥和哥哥有區別嗎?心亂的慕容雪沒有聽出宛月稱呼的不同,她苦澀一笑,若讓她去參加林大哥的婚禮,她能象這般自如地坐著嗎?心疼欲碎,她不能再坐下去了。「沒辦法,我真的要走了。賀禮我會請白府的管家送過來。」


  「我。。。。。。不是想要你的賀禮。」宛月急忙搖手,「我。。。。。。。只是覺得你美、親切,莫名地喜歡你,才邀請你的。」她調皮地吐吐舌尖,一臉嬌憨。

  慕容雪心頭有如泣血,不堪地掩住抖顫的唇。「謝謝方小姐的誇獎,其實你比我美很多。。。。。。。。也比我幸運。焦桔,告辭吧!」

  「方小姐,祝你合家快樂、事事如意啊!」焦桔應付地說了一句,挽住慕容雪的手,就往外奔。不談公主難受,就連她坐在旁邊也覺得不能呼吸。

  唉,誰說皇帝女兒不愁嫁,瞧公主一臉慘白的樣,不也同樣情無所託嗎?愛這麼痛,她以後才不要喜歡上什麼男人呢!

  「不行,外公不同意。」白老爺看著開口辭行的慕容雪,一口拒絕。「從洛陽到蘇州,在路上走了個把月,到了蘇州,才呆一日,就要離開,不行。你一個小女兒家,又不為國事所累,又沒公務。蘇州現在不冷不熱,花紅柳綠的,在哪裡隨便轉轉就能玩個半日,你最少也得住個一月兩月的。雪兒呀,你在船上每天玩玩看看,侍衛們和船上的士兵們可一點都沒閒著,你也應該讓他們休息會呀!」

  焦桔在一邊贊同地直點頭。蘇州又不是林若陽一個人的,憑什麼不能多呆幾日,她可是很貪這蘇州的青山秀水。

  「雪兒,明天隨外祖母去寒山寺進食吧!」白夫人執起她的柔荑,也極力挽留。

  慕容雪無法回絕,因為他們說得確是有理。可在蘇州,她害怕林若陽突然回來,要是和他碰見,她該怎麼面對他呢?無動於衷,當什麼都沒發生樣的雲淡風輕,她恐怕做不到。

  「那就再留十日!」她轉過身,不讓眼底的心傷流露出來。

  第二天,白夫人著了點涼,頭痛痛的,渾身沒有一點氣力。上香的貢品都準備好了,慕容雪看天氣不錯,決定就去寒山寺。呆在屋子裡,更覺時光難熬。

  寒山寺在蘇州城郊,她不想坐馬車,讓管家準備了小船。在船上可以悠閒地觀賞兩岸的景色,就算打發時光吧!

  春天出遊的人很多,河巷裡船隻來往不息。船緩緩地出了城,近午時,她看到寒山寺的金色屋頂在四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那是一間紅柱畫梁琉璃瓦的神妙建築。

  寒山寺建在一層層高地上,分為好幾個院落。它是香火最盛的廟宇之一,有千年的歷史,到處妝點石徑、特選的大樹、迷人的喬木,直通到幽靜安祥的別院四周。

  但寒山寺最最出名的還是他夜半的鐘聲。緣於一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香客很多,碼頭上濕濕的。通往寒山寺的碎石小道擠滿了男女老少,看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多看幾眼。她無心觀賞中央僧舍的醉人風光,遠處浮雲掩映的山頂,或者浴在紅紫霞光中的小島,也不願擠在那堆香客中。

  「焦桔,你進去燒柱香,我在這兒等著!」

  「不會吧!」都到了這山腳下了呀,焦桔拭去鼻上的細汗。

  慕容雪找了棵大樹,「我就站在那兒等你,你速去速回。」

  「那你不要亂跑呀!」焦桔還不放心地招手喊來船上的家丁,讓他陪著慕容雪身邊。

  太陽從樹梢間稀落地灑在她的肩頭,四月底的日光,很艷了。她無聊地四處張看,看到山徑上站著一個清秀穿布衫的男子,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排開人群向她走來。

  「宗大哥,你怎麼在這裡?」慕容雪臉上綻出驚喜的微笑。那是宗田和柳葉的長子,叫宗憶蘇。他繼承了他爹爹育花的天賦,有一手讓四季鮮花怒綻的好手藝。他們一家仍住在翰林府,翰林府的後園就是他們家的花園。她初來洛陽時,母后常帶她去翰林府玩耍。宗憶蘇不愛讀書,憨厚得很,對她特別的關愛,可能是受他娘親的影響。

  「我陪一個朋友來蘇州遊玩。你呢?」宗憶蘇恭敬地問。

  「我來看望外公,你住到白府去吧,宗叔以前住過的小屋還在呢!」

  宗憶蘇臉一紅,「我。。。。。。還有朋友,不住進去了。」

  「什麼樣的朋友?」

  宗憶蘇目光躲閃著。

  「宗大哥,是。。。。。。。姑娘家?」

  「呵,是的,也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宗憶蘇笑著承認,「他們家一直住在洛陽,沒有到南方來過。我特意陪他們一家過來玩玩,我們住在驛館,他們現在進去進香了。」

  「嗯,我不知。不然到可以讓你們一同坐船過來,我也是昨天才到的。如果你們停留時間不久,那就隨我一同坐船回洛陽吧!我十日後出發。」


  「那怎麼行,你是。。。。。。。公主呀,我們平民怎麼能可以坐你的船。」宗憶蘇壓低嗓音說。

  「蘇大哥,我和天兒都極尊重你,當你如大哥般,你卻和我們見外。」慕容雪說,「我住在白府,你同不同行,十日前,都來告訴我一聲。」

  「你大老遠的來,怎麼只住十日?」宗憶蘇不解地問。

  慕容雪低下頭,嘆了口氣,「我去年來過蘇州,這些地方不知玩過多少趟了。沒什麼再看得了,只想早早回去。」

  「雪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宗憶蘇心思很細緻。

  慕容雪淡淡一笑,「沒有了,那是你未來的娘子嗎?」她擡頭看到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羞羞地看向這邊,身邊站著一對中年夫婦。

  「是,那我過去啦!過兩天,我去白府看你。」未婚娘子只是小家碧玉,沒什麼見過世面,他不敢介紹她認識公主,怕她會緊張。

  「好的!」慕容雪看著宗憶蘇幾步跨到坡上,對小女子溫柔地笑著。在中年夫婦看不到的視線外,悄然握了下小女子的手。小女子羞澀地轉過臉,手卻沒捨得掙開。

  「看誰呢?」焦桔拎著貢籃,一頭汗地走下山坡。

  「宗憶蘇大哥,那是他未婚娘子和岳父、岳母。」慕容雪微笑地看著他們,心中充滿羨慕、和溫馨,百感交集。

  「他也在蘇州呀!怎麼穿了件布衫,象個夥計。穿件長衫才好呢,這樣在外面也風光些。他爹、娘可是皇上、皇后最好的朋友,怎麼樣,他在洛陽城也能算個小太歲,有本錢張狂的。」焦桔開玩笑地說。

  「喜歡一個人,哪是喜歡他穿什麼衣衫、住什麼房子。宗大哥他最明白了,你看小女子看著他的眼神多幸福。穿布衫沒什麼的,他不知比穿綢衫、長袍、假斯文的那些人開心多少呢!」

  穿綢衫、長袍、假斯文?是不是暗指林少爺呀!焦桔眨巴眨巴眼,「公主。。。。。。。那個林少爺其實人還不錯啦!」她實事求是的說。

  慕容雪看了她一眼,「你想哪裡去了?」她擡腳下台階,「我從來沒覺得他不好,我也不會因為我們無緣而埋怨於他,更談不上去恨他。一切都是天意,我只是有點遺憾而已。不過,至少他比我現在快樂,那就罷了吧!」

  「我總覺得方小姐配他好象。。。。。。。不諧調,也太小了,十五歲什麼都不懂呀!」焦桔自言自語。

  「只是懂得回報林大哥的愛就可以了。沒什麼諧不諧調,母后只是普通人家庶出的女兒,父皇卻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還長她十歲,諧調嗎?他們很幸福,那就是他們彼此相愛。」

  「唉,那時候你不該推走拓跋倫太子的,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

  慕容雪笑笑,有些事情可以替代,可有些卻是唯一的,失去了就是永遠空在那兒,任何人都不能填補。她雖不是歷經滄桑,現在卻深深地體會到了。

  夕陽西沉,一道道金光割裂著船下的河面,一天終於要過去了。

  離蘇州幾百里外的官道上,兩匹馬快速地奔馳著,幾日的艷陽,讓官道塵土飛揚。馬跑得飛快,人和馬象融在一團泥雲里,眉毛、眼睛上都沾滿了塵埃。馬上的溫雅男子顧不得擦拭一下額上的汗珠,他只是緊緊地抓著韁繩,拼命地往前趕著。

  還有兩日,他就來到達蘇州了。想到這,俊逸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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