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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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桐覺得皇后柳少楓不是普通的驚世駭俗,而是非常非常的驚世駭俗。

  「林少爺:見信如見面,一切可好?自蘇州一別,已過四月,念起當昔與林少爺的相處,常回味一笑。蘇州此時該是春意滿城了,如蕩舟太湖,實乃人生極雅之事,再去陶然閣品茶閒聊,真是快哉。回京之後,忙於公務,疏碰紙筆,但一直未敢忘記林少爺委託之事。

  公主深居皇宮,平時不易碰面,偶然相遇,精神尚好,但眉間有結,似有解不開的輕愁隱在心間。但很快她就會喜上眉梢了。皇上欲把今秋的科考改成春闈,一是朝庭選撥人才,也是為公主徵選駙馬。年後,公主已是雙九年華,皇后說公主該是出閣年紀,但捨不得公主遠離身邊,便在今科才子中徵選一位,招為駙馬。徵選一事,皇上與皇后只會提供建議,真正定奪之人還是公主。殿考之時,公主將在簾後親自目試。科考結束,公主將舉行定婚之禮,年末舉行大婚。這樣的喜事,想必會讓公主一展笑顏的。

  焦桐所知,盡在紙中,若有其他消息,他日再書。林少爺閒暇之時,可來洛陽玩玩,也給焦桐一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焦桐匆匆!」

  焦桐捧著墨跡未乾的信箋,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面容慢慢地變成一片赤紅,他窘迫地一笑,「娘娘,焦桐一個粗人,哪裡能寫得出這麼文縐縐的書信?林少爺一看,就知不是出於臣的手筆。而且臣和林少爺的交情好象沒這麼熟稔。」

  柳少楓秀眉一揚,放下手中的毛筆,從書案後走出來,「如果真如你所講,那麼他看到你的來信時,先是驚喜,然後應該是心碎,接著是沮喪、無助,再來就是後悔,最後是下決心。他沒空推敲信箋的。」

  焦桐瞠目結舌地看著柳少楓,娘娘怎麼象個八卦先生似的?從蘇州一回來,隔了沒幾天,娘娘就把他和焦桐找過去了,就在紫雲殿中,桌上放著各式零嘴,沒讓任何宮人侍候,就三個人。娘娘溫和地笑著,隨意和兄妹二人聊著。焦桐不得不承認,皇后娘娘實在太聰明了。如果她去做大理寺監,或者是刑部尚書,估計沒一個犯人敢不說實話的。

  在娘娘的輕笑低語間,在那雙清澈得可以透視人內心的雙眸下,他和焦桐把在蘇州發生的,能講和不能講的全說了,唉,說什麼一品侍衛,經不起皇后的誘供呀!

  「這麼說,那個林少爺溫雅如君子,溫和如暖陽,對公主是呵護備至、體貼入微?」柳少楓兩眼晶亮,笑得非常詭異。

  焦桔知道把公主出賣了,愧疚地低下頭。

  「公主在林少爺面前俏笑如花兒綻放,還與他同騎一匹馬?在小屋中,林少爺為保護公主,被人毆打得滿身是血?在寒風中為公主擋風?還悄悄地去碼頭送行?」柳少楓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確定。

  焦桔頭都埋到桌下了。

  焦桐無力地只有點頭的份。

  柳少楓輕輕一合掌,俏皮地撇撇嘴,「不錯,這次蘇州之行,雖然讓公主受了點傷,但收穫不小,超出本宮的預料。人生就是充滿了意外,在意外中,我們會流淚,會快樂,但也會讓我們發現許多驚喜。」她象是在自言自語般。

  焦桔輕輕咳了聲,她不是要打擊皇后,但有些事實還是要面對的。「娘娘,林少爺。。。。。。。他已有婚約了。」

  柳少楓點點頭,「你剛剛說過了,本宮知道了呀。你是聽那位小丫頭講的,是不是?並不是出自林少爺之口。」

  焦桔睜大眼,這個裡面難道有什麼玄機?

  「無論如何,感謝兩位侍衛對公主的保護,本宮會奏明皇上,對你們給予褒獎。」柳少楓說,「唉,如果本宮當時在蘇州,事情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好事多磨,也好,時間可以簽別一個人的真心。」

  焦桐和焦桔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皇后娘娘話語中的寓意是什麼。既然皇后娘娘沒有怪罪他們保護公主不利,其他的他們就不敢多問。糊裡糊塗地出了紫雲殿,每天和一幫侍衛們出公差、辦公務。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晴朗的一個春日,宮裡的太監突然把焦桐叫到御書房,皇后娘娘坐在書案後奮筆疾書。焦桐曾聽侍衛們私下議論過,說皇后的才華可以冠百官之首,而且有膽有謀,還說娘娘和先皇某次秋闈的一位狀元面容相似,有可能那是娘娘女扮男裝所為,有許多老臣都認出來的。這些都是小道消息,誰也不敢去對證。事情的真相,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吧!但皇后知書達禮、為人謙和,百官們很敬重。那些消息只會讓娘娘添了一絲傳奇,毫不影響娘娘的威儀。

  焦桐看到娘娘握著筆在紙上流暢地書寫著、一行行清秀的字句躍然紙上,輕嘆,那些傳聞恐怕是真的。


  「不是林少爺委託你告知公主的消息嗎,把這個寄給他吧!」柳少楓遞過一張信箋。

  「娘娘,這字體、這語句,怎麼看也不象是臣寫的呀!」焦桐哭笑不得,大男人寫這麼秀雅的字,會嚇死人的。

  「你是不是要手抄一份?」

  焦桐忙擺手,焦桔抄還差不多,他半天寫一個字,這麼多字得多少日呀!「不,不,就按娘娘寫的寄吧!」

  柳少楓莞然一笑,「焦侍衛,不要擔心,林少爺看到這封信,只會震驚於公主要選駙馬這件事,不要去注意信上的筆跡和字句,何況他以前也沒和你通過信,怎麼辯真假。雖只是一個消息,本宮寫那麼多,就是要加強點語氣,多多煸情,這樣才會有效果。」

  「娘娘,你這樣做到底是。。。。。。?」焦桐想破了頭也想不通。

  「讓他面對自己的心,推他一把,激他一下。」

  焦桐從柳少楓的眼中看出一絲端倪了,他真的服了皇后,但也感到一絲驚懼,在皇后的眼中,任何人大概都無法遁形吧!「娘娘認為林少爺會如何做?」

  柳少楓傾傾嘴角,「本宮猜他應該很快就會來找你,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秀才,不是舉子,沒有資格參加科考。如果他請你幫忙讓他參加科考,不,只要他來,無論他什麼要求,你都一口答應,所有的事本宮會請皇上幫著處理的。」

  「他會來嗎?」

  柳少楓自信地一笑,「會來的,但會不會高中那就難說。那個不重要,本宮不在意功名,他商人做得很好,就做商人吧!本宮還羨慕商人的自由自在,唉,你看皇上忙得日理萬機,多辛苦呀!」

  「皇后,你想朕也去從商嗎?」慕容昊大步跨進御書房,正好聽到柳少楓的笑語。

  「能選擇的話,有何不可呢?本宮跟著沾光,也做個老闆娘,對著夥計吆喝吆喝。」

  柳少楓笑著接話。

  「你呀,好貪心。」慕容昊愛憐地上前擁住柳少楓,俊眸一挑,御書房中還有人呢!

  焦桐頭埋得低低的,謙恭地嚮慕容昊施禮。皇上在太極殿上威震全臣,一擰眉,百官都打顫,怎麼在皇后面前,隨和溫柔得如冬陽灑過大地。

  皇后娘娘的魅力真不可小視。

  「焦侍衛,去辦吧,不要出差錯。」柳少楓看出他的不安,柔聲叮囑了下,讓他出去了。

  焦桐一出御書房,長舒一口氣。公主雖然面容和娘娘相似,但個性實在相差十萬八千里。唉,還是公主可愛,單純、乖巧,一切都依他們。要是護衛娘娘出宮,他和焦桔得長十個腦袋。

  「冰兒,瞧你笑得鬼鬼的樣,又在打誰的主意?」慕容昊讓魏公公放下珠簾,這樣,可以讓暖暖的春風吹進室內,陽光也能透射進來,外面的宮人看不見裡面,他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細膩溫柔的一面盡情展現。

  柳少楓環住慕容昊的雙肩,頭埋進他的脖頸,猛嗅一口,「昊,我為什麼還是這樣迷戀你?你明明有白頭髮了,眼角也有皺紋,睡覺時還會有輕輕的鼾聲,性情冷冷的,哪裡好呀!」

  慕容昊低低地笑了,語音中有無比的愉悅。柳少楓這種反問式的撒嬌和表白輕易地就讓他怦然心動。

  「我為國事操勞,不老才怪,哪象你被夫君呵護著,嬌美如少婦。是不是想嫌棄我?」他輕啄了下她的唇瓣。

  柳少楓佯裝點頭,「有這樣的想法,但最近不會實施。「她故意停下,惹得慕容昊在她腰間撓了下,她笑得亂顫,低聲求饒,」因為我暫時還沒發現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放棄等待吧,你這輩子只能屬於我了。」慕容昊大笑,然後湊近她耳邊啞聲說,「我也只屬於你。」

  柳少楓臉微微一紅,乖乖地依在他懷中,任他抱著。

  「昊,現在我們家是五口人,我和你、太后,雪兒、天兒。不久,我們家就會多一個親人了。」

  「哦,是誰?」慕容昊驚訝地問。

  柳少楓坐正正身子,看著他的眼睛,「昊,你沒有感到雪兒從蘇州回來,有點不一樣了嗎?」

  「嗯,更加沉默,還會嘆氣,眉緊擰著,笑都勉強。」

  「這種表情不熟悉嗎?」

  慕容昊皺起眉,想了很久,搖搖頭,「提示下吧!」

  柳少楓嘴角勾起一縷嬌柔,俏眸泛出波光,「那時候,我和昊還沒有成親,我們倆一嘔氣,對對方的情感有所懷疑,是什麼樣子?」


  慕容昊恍然明白,濃眉一蹙,「哪個膽大的小子惹上我的雪兒了?」

  「你的雪兒?明明是我們的雪兒。昊,雪兒一十八啦,好象該出閣了。」柳少楓有點不舍,象心愛的寶貝被人家從手中搶走一般,心空落落的。

  「什麼大了,先皇疼昭公主,一直到二十有二才讓她嫁去匈奴,雪兒小呢,婚姻之事暫時不提。」慕容昊一口拒絕。

  柳少楓斜睨他一眼,「我和你成親時,才十七歲,十八歲就生下雪兒了。」

  慕容昊臉一紅,「那不一樣,你那時無人保護,我當然要早點把你娶回來疼著,唉,哪裡早點娶得回來,你二十有五時,我才真正娶到你了,不談那些,談了心裡窩火,該死的拓跋暉。冰兒,雪兒再留兩年吧,我捨不得呢!」

  「我也不舍呀,可緣份來了,擋也擋不住。好不容易老天給雪兒送來了一道可以溫暖她內心的陽光,我們怎麼能視若無睹呢?」

  「什麼意思?」

  柳少楓埋進慕容昊懷中,溫婉一笑,「雪兒在蘇州遇到了一位優秀的男子,溫雅俊逸,兩個人應該是一見傾心,有點和我們當初在靖江相遇一般,只不過你那時對我用心計。」

  「好冰兒,說正題,不要打岔。」

  「雪兒因他而快樂,因他而解開心結,因他許下終身。只不過,現在有點小誤會,唉,人生哪會那麼順利,那位林少爺一定是很愛很愛雪兒,愛到連性命都不顧,捧著含著,極盡呵護。一想到他一個文弱書生捨命護著雪兒,我就喜歡那個孩子。」

  「如果他是貪上雪兒的身份呢?」慕容昊迎面潑來一盆冷水。

  「那就讓皇上當面簽定他的真實目的吧!」柳少楓拖長語調,「不過,我很滿意。」

  「我當然要好好簽定,他何時來?」

  「到時,我再告訴你。」柳少楓從他懷中跳下,「現在我要去看看雪兒了,皇上好好看折,不可偷懶,要以國事為重。」

  慕容昊苦笑,「可以不服從嗎?」

  「啊,這是本宮的詣旨,皇上不能違抗。不過,一會,臣妾會過來陪皇上用晚膳,然後一直陪到皇上批閱奏摺結束,再慢慢散步回紫雲殿。皇上,臣妾好久不彈琴了,這大好春光,心情又如此輕快,臣妾今宵就為皇上撫琴一曲吧!」她戲諧地對他眨眨眼。

  「真是榮幸之至!」慕容昊朗聲大笑,「速去速回,我不想面對一堆枯燥無趣的奏章時,轉個身,看都看不到你。」

  柳少楓嫣然一笑,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昊批閱奏章時,轉身就要看到她。這是種習慣,也是種幸福。他們的愛已不能容允一點點距離。

  慕容雪坐在御花園的鞦韆上,悠悠地晃動著。午後的陽光從樹蔭間,柔柔地灑滿一身,空氣里花香濃郁,園子裡鳥兒不時啁啾而過,耳邊,不時還有一兩隻蝴蝶翩翩起舞。

  人真是好怪,明明身子在洛陽,心卻象還在蘇州,看著園子裡的一草一木,不由地就會聯想起蘇州的山山水水。

  還有林若陽。

  他成親了嗎?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總是溫和地笑著,眼眸溫逸?現在的彩園鮮花遍山,那是怎樣的一幅盛景啊!他會和新婦一起游湖嗎?會不會帶她去那個溶洞?

  她總是會提許多問題,卻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

  相距千里,時間也過去幾月了,為什麼記憶一點都沒褪色呢?

  刻骨銘心就是這樣來的嗎?無論你怎樣去抹,去忘,都沒用的,他在她心中烙下印了。

  抹不掉就放在心中吧,想他時,心就會溫柔的。有一個人可以回憶,也是幸福。

  「雪兒!」柳少楓慈愛地一笑,挨著她也坐上了鞦韆,腳一蹬地,鞦韆飄飄地離開了地面,在風中晃動著。

  「母后,你小的時候玩過鞦韆嗎?」被柳少楓的笑意感染,慕容雪也露出一絲微笑。

  「沒有玩過。我小的時候最大的夢,就是被爹娘疼、兄長愛,我無憂無慮,整日賞花撲蝶。」柳少楓淡然一笑。

  「母后!」慕容雪訝然地看著柳少楓,這是母后最大的夢呀,想想現在自己是多麼幸福呀!「我是不是不惜福?」她喃喃地問。

  「不是!」柳少楓讓鞦韆停下,溫柔地捧著她的臉,「雪兒和母后當年的處境不同,雪兒應該比母后幸福。雪兒,你今天去看皇祖母了嗎?」

  慕容雪眼底閃過一絲羞愧,「我已經好幾天沒去看皇祖母了。」


  「母后記得雪兒最孝敬皇祖母了,是什麼讓雪兒轉移了注意力,連向皇祖母問安都忘了。這種情形好象有好幾個月了,似乎自你從蘇州回來時就這樣了。」

  慕容雪無言地轉過身,黯然地看著遠處的花樹。

  「雪兒,有什麼不能和母后講嗎?」柳少楓疼愛地把她摟進懷中,「有些事說出來心裡會好受許多。」

  慕容雪擡頭定定地看著母后,秀眸閃過猶豫和羞赧,然後,她低下了眼帘。

  「雪兒,雖說當年母后被擄,是無奈,但也有我自己的錯。我很逞能、自以為是,不夠信任你父皇能夠保護我,自作主張做下許多決定,如果我能向你父皇坦承,一切傷害都可以避免的。相愛的兩個人,想走到一起,單單相愛還不夠,還要體諒、包容、信任。」

  「母后,你懷疑過父皇對你的愛嗎?」

  「當然,吵過、賭氣過,把他當成路人也有過。你父皇性子很壞的,他懷疑我時,就拼命諷刺、語無倫次亂說一氣,可以把我氣到吐血,後來知道錯怪了,又拉不下臉道謙,別彆扭扭、惡聲惡氣地關心你,讓你哭笑不得。」對女兒說起往事,柳少楓有點不好意思。

  慕容雪輕輕一笑,「你們原來也有這麼有趣的事啊!」

  「有趣的事多著呢!反正他總是氣我,但是我知道那只不過是他不善表達心意而已,並不是真心話,也就不住心中去。雪兒,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己還痛到心如刀割,忽然發現原來那只是自己的自怨自憐,事情並不是象自己所想的那樣,那麼,不是白痛了嗎?」

  「母后?」慕容雪輕喚一聲,愕然擡眉。

  「給母后說說蘇州的一切吧,看看你這眉間鎖著的輕愁到底值不值得?」柳少楓抿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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