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人在抓住過光後便再也忘不了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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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柔錯愕轉眸,就見傅簡玉施施然走來,臉上是春風得意的笑。

  「盛小姐?你怎麼在這?」她走來第一句話便是暴擊。

  盛小姐,禮貌疏離的稱呼。

  問句,帶著質疑的態度。

  盛柔臉色倏然一白。

  傅簡玉親昵自然地挽上陸繹琛的手臂,「我說你怎麼不在休息室,原來在外面碰到了盛小姐。」

  陸繹琛手臂一僵,想動卻被傅簡玉暗暗掐下,猶豫兩秒,他終是妥協,沒有抽出手臂。

  盛柔視線落在兩人纏繞的手臂上,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難怪會移情別戀,難怪會迫不及待。

  錯了,準確的說,不是移情別戀,而是舊情復燃。

  畢竟他們是青梅竹馬,認識的時間比盛柔長太多太多。

  她失焦的眼睛慢慢抬起,看向陸繹琛,自虐般要他親口承認一個答案,「所以,你的新女朋友是傅小姐?」

  陸繹琛喉結上下一滾,喉嚨澀得像堵了什麼東西,說不出一句話。

  傅簡玉眸光一動,沒有替陸繹琛回答,而是轉眸看他,「快點進去吧,離登機時間不遠了。到那邊正好是早上,我媽說要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呢。」

  比回答更傷人心。

  撕開傷口,血肉模糊。

  候機廳人來人往,人人行色匆匆。

  慘白的燈光落在盛柔臉上,她看不見其他,只盯著陸繹琛的臉,直勾勾的。

  傅簡玉明顯感覺陸繹琛變僵硬的手臂,他呼吸一點點收緊,臨近崩潰。

  「尊敬的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N3065次現在開始登機。請攜帶好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

  機場冷冰冰的播報內容響起。

  傅簡玉瞬間鬆了口氣,她拉拉陸繹琛的衣袖,「走吧,要登機了。」

  陸繹琛木然地順著傅簡玉的動作走出去幾步。

  「陸繹琛!」

  盛柔哽著聲音叫他。

  陸繹琛動作僵住,手指驀地收緊。

  「繹琛,只差最後一步了!」

  傅簡玉的壓低的聲音有些慌亂,「你這些日子做的努力都忘了嗎?別回頭,別心軟!」

  「……」

  「重來一次又怎麼樣,你只會傷害她越深,陸繹琛,清醒點!」

  聞言,陸繹琛狠狠閉了下眼,再睜開,眼底一片冷漠。

  他拉開傅簡玉的手,轉身走到盛柔面前,低眸睨她,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樣,抬手撫掉她的淚,嗓音繾綣溫柔,「回去吧,忘了我。」

  盛柔杏眸緋紅,死死咬著唇。

  「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說完,他再不敢看她,轉身就走。

  耳邊,喧囂不在。

  畫面,虛化飄忽。

  盛柔望著消失在通道盡頭的背影,聽見繃著的那根弦,「砰」就斷了。

  「哎,姑娘姑娘,你怎麼?」

  「來人啊,有個小姑娘暈倒了。」

  「工作人員呢,快叫機場工作人員……」

  聲音再次回到耳邊,紛亂的腳步聲,嘈雜的人聲。

  好吵。

  盛柔無力閉上眼,昏沉睡去。

  ……

  厚重的窗簾密不透風光,整個房間昏暗陰沉。

  床上的人死氣沉沉,像被一張灰暗的大網裹住,掙不開,也不想掙開。

  門外。

  顧雪兒換了拖鞋,看眼緊閉的臥室門,小聲問謝阿姨,「姐姐還是不肯出來?」

  謝阿姨搖搖頭,嘆口氣,「老樣子,飯也只吃一點點,吃多了就吐,我們也不敢勸她吃。」

  顧雪兒皺眉,都過去半個月了,她每次來盛柔都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她是又心疼又氣。

  月嫂走過來,「謝姨,你幫我抱一下小少爺,我去泡牛奶。」

  「小雲斐不是喝母乳嗎?」顧雪兒疑惑道。


  聞言,謝阿姨氣嘆得更重了,「夫人現在這樣子哪裡還有母乳,早就斷了。現在我都不求夫人還有母乳,只希望她能快點把身子養好,能願意走出房門,她現在這樣……」

  唉……

  說再多也無濟於事,情傷最是磨人心,偏偏外人又幫不上忙,只能靠她自己挺過去。

  顧雪兒聽著,面色一冷,走到主臥,拉開門進去。

  「姐姐。」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姐姐!」

  顧雪兒來了脾氣,走過去一把掀開被子,就見盛柔其實是醒的,只是不想應聲罷了。

  她黯淡的眸子木訥轉動,看到顧雪兒勉強擠出一抹笑,「你來了。」

  「……」

  笑得比哭還難看。

  顧雪兒是真的生氣了,不就是一個男人,至於把自己搞成這樣?

  「你起來。」她語氣有些重,「起來,我帶你出去吃飯看電影逛街泡小鮮肉。」

  盛柔拉過被子重新蓋到身上,「不想去。」

  「去!」

  「不去。」

  盛柔的聲音比她人還死沉,顧雪兒怒其不爭,轉身一把拉開窗簾,惱火道,「盛柔,你看清楚現在是什麼時間,外面什麼天!你可以壓抑可以難過,但請你適可而止好嗎?」

  猛烈的光線一下躥進房間,所有不堪頓時無處可逃,盛柔在強光中閉眼,很不適應地翻身朝到另一邊。

  「你總說人要清醒,不要戀愛腦,你看看你現在!臉打得啪啪響,你就不能支棱起來嗎?」

  顧雪兒越說越氣,把這段時間壓心口的話一股腦倒出來,「男人算個屁啊,沒了他還有別人,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遍地是帥哥,什麼樣的沒有,你何苦要這麼作賤自己!!」

  「……」

  作賤。

  盛柔睫毛顫動,絞著薄被的手緊了緊。

  她就是作賤。

  賤到卑微,賤到自己都唾棄自己,卻又無法控制自己。

  「說完了嗎?說完了幫我關下窗簾,我還想睡一會兒。」

  半晌,盛柔才啞啞回應了這麼一句。

  顧雪兒簡直要氣瘋,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去掀被子時,突然看見被子在輕微顫動。

  準確的說是薄被下包裹的身體在輕微顫動。

  像是很想壓抑卻又實在無法控制的低泣,因為太用力,整個人都在抖。

  顧雪兒目光猛地一震。

  她走過去,半跪在床邊,輕輕拉開被子,「姐姐?」

  盛柔頭髮凌亂搭在蒼白的臉上,閉著眼,長睫顫抖厲害,眼淚無聲無息順著眼縫往下流,浸濕了大半個枕頭。

  「姐姐,我錯了,我不該說這些。」

  見她這樣,顧雪兒心疼到不行,頓時慌了神。

  「你沒說錯。」盛柔啞著聲音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

  「我想他,可我也恨他。我經常在夢裡夢見他,夢見他拉著傅簡玉的手朝我笑,我就那麼看著,想上去咬他罵他,可我一動,他們就不見了。」

  她睜開眼,無力的情緒霸占她每一根神經,「連在夢裡我都拿他沒辦法,我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雪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盛柔紅透的眼睛裡掠過迷茫,求救般看向顧雪兒。

  顧雪兒抽過紙巾幫她擦眼淚,溫聲勸道,「按我辦法來,現在就起來,出去,去曬太陽去旅遊去看帥哥,隨便去幹什麼都好,反正不能窩在這……」

  「我做不到。」

  盛柔無力搖頭,輕聲說,「我嘗試過,但我發現我做不到。」

  「起來就行了,怎麼會做不到——」

  顧雪兒擦眼淚的手一頓,想到什麼,她盯著盛柔憔悴的臉,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比她想像中更糟糕。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

  盛柔在喝了一碗粥以後,又睡了。


  顧雪兒替她關上窗簾,打開小夜燈,把手機放在床頭她伸手能拿到的地方,然後轉身出去,輕輕關上門。

  客廳靜悄悄的,小雲斐也睡了。

  她走到陽台,拿出手機撥號碼,「何醫生,我給您個地址,麻煩過來一趟,我姐姐好像生病了。」

  ……

  一群飛鳥低掠而過。

  陽光從教堂紅綠相間的彩繪玻璃照進來,隱隱落在地上,恍恍惚惚的很不真實。

  禱告椅上,俊挺孤寂的背影,一坐就是好久,如定格在畫面里的雕塑作品。

  光影浮動,旁邊有人坐下。

  「陸繹琛,你還要這樣多久?」

  傅簡玉情緒不大好,「沈老已經確診了,他的日子看著越來越少,你還這樣消沉下去不配合,到底還想不想治好病?」

  「我不配合嗎?」陸繹琛盯著牆上的十字架,聲音無波無瀾。

  讓他來德國,他來了。

  讓他放手,他也放了。

  傅簡玉無語,「你這叫什麼配合,每天要死不活,多說一句話都嫌費勁,怎麼治?」

  「哦。」

  陸繹琛輕輕一哂,伸手去抓手邊的一縷陽光,握在手裡卻發現怎麼抓都是虛空,「那你說我該怎麼配合?」

  「忘了盛柔,一切從頭來過。如果你做不到,可以藉助藥物,我能幫你。」

  聞言,陸繹琛指尖微頓,手背上青色脈絡根根分明。

  他鬆開掌心,站起來往外走。

  「陸繹琛,你聽到我說的話沒?」傅簡玉連忙跟出去。

  教堂外面有個廣場,成群白鴿停在那裡,沐浴在陽光下的白色身影跟紅磚相映,給教堂帶來一絲夢幻。

  陸繹琛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穹,忽地問,「你知道人在抓住過屬於自己的光後會怎麼樣嗎?」

  傅簡玉一怔,「什麼?」

  「會永遠忘不掉那束光。」

  忍受再多黑暗,為的也不過是,重新遇到那束光。

  陸繹琛勾唇,走下台階懶懶抬手,「如果要以忘了她作為代價,這病就不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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