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臣就怕叛逆太少,陛下殺不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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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0章 臣就怕叛逆太少,陛下殺不盡興

  高高在上的秦二世眼神明顯有些不對了。

  魏章心中竊喜,這就是他們想出來的辦法。

  在經過周密的研討後,眾人一致認定:

  秦二世昏庸歸昏庸,但對王位的欲望很是極強的,手段狠辣。

  殺太后,殺甘羅,包括現在想要下嬴扶蘇的太子之位,不都是為了集權嘛?

  這是秦國老傳統了,歷代秦王就沒有一個不想著集權的,最想集權的始皇帝還想著以郡縣完整代替分封呢。

  大秦帝國還有一個傳統,權臣輩出。

  宣太后,華陽太后,呂不韋,魏冉……這些都是。

  在秦國為官,煊赫到極點的都將為王上所忌。

  白起如此,張儀如此,這個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姜商,亦如此。

  「陛下!我聞姜商賊子在相邦府中蓄養百名門客,以文武百官代稱,日日召開小朝會!」

  「陛下對這老賊信任有加,卻不知這老賊狼子野心,封閉陛下視聽,要陛下加害太子以失賢名!」

  「太子忤逆,而陛下念先王之情分不以為意,此不美乎?朝野上下盡頌陛下之德!全國士卒盡稱陛下為賢!」

  相邦姜商捂著左胸口氣喘吁吁。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陛下……」

  喧喧鬧鬧的朝會直到午時才結束,太子嬴扶蘇被責令立刻啟程去往上郡。

  昏君為了不背上暗害先王之子的惡名,為了背上大度的美名賢名,放太子走了。

  群臣很振奮。

  他們摸到了秦二世的喜好,名。

  他們在秦二世和姜商之間插了一根釘子,至高無上的王權假臣子之手,哪個臣子能接得住?

  他們齊心協力保住了太子殿下,對太子殿下表現了他們的忠貞。

  而接下來,他們要表現得是誠實,以及服從。

  咸陽的大街小巷,開始出現質疑秦二世德行之聲。

  內容是秦二世為了王位謀害先王。

  為了鞏固王權,殺害了先王之阿母趙太后,先王之友甘羅。

  和司空丞少時講述基本一致。

  相邦姜商三日三進宮,一次臉色比一次難看。

  左丞相周青臣在第四日被宣召入宮,出門後胸脯挺的老高,猶如一隻戰勝的公雞。

  內史蒙毅、治粟內史付子康、郎中令章邯以及其他九卿,在接下來的幾日都被分別召見,出宮時神情有喜有憂。

  很快,就有宦官抱著一塊用黑色綢緞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物件離開了。黑色綢緞里三層外三層包的嚴嚴實實,從外表來看根本看不出是什麼。

  但從相邦如喪考妣,以及相邦府中官吏又送奏章入咸陽宮來看,那塊最上品的黑色綢緞中極有可能是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

  昏君似乎終於從溫柔鄉里爬了起來,記起了自己才是大秦帝國皇帝,要處理大秦帝國的各項政事。

  勤勉了不到七日,早已賦閒在家的綱成君蔡澤被應召入宮,再出宮時已是擔任了御史中丞。

  又過兩日,左丞相周青臣,御史中丞蔡澤拿著聖旨來到了博士署。

  一群皓首窮經的各類博士放下手中毛筆、書本。

  看著二人打開聖旨,宣布所有都博士要參加廷議,廷議期間言說無罪。

  從此,博士署三五日一小廷議,十天半月一大廷議。

  議什麼?朝政。

  一向被束之高閣埋頭做學問,沒有實權的博士們很振奮,自覺一身所學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朝會不召開的情況下,他們博士召開的廷議不就是朝會?

  之前博士們只答帝王問,意見對秦國不起決定作用而是輔助。

  現在,文武百官不上朝發表意見,只有博士能對朝政發表意見,這感覺真是太棒了。

  被群臣以為要倒大霉的相邦姜商,沒有被梟首,也沒有被夷三族。

  否極泰來,峰迴路轉。

  秦二世肯定了那百來名門客的合法性,自言齊威王都能接受面刺,朕比他賢名大度多了,朕也可以。


  姜商奉旨召開議論,只是需將議論所得盡數報送宮中。

  孟、西、白三家沒了,甘羅也謀反被殺,魏家這個本是上世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魏章在冷眼旁觀了幾日朝堂後,冷笑不已。

  你秦二世以為廢除了大朝會,樹立了兩個小朝會,就能擺脫世家影響?世家無處不在!

  要是一直以秦劍開路,指著鹿鳴苑小鹿,說是絕世神駒,敢說鹿的都溺死在咸陽獄,世家沒什麼辦法。

  臣就是臣,無法和殺瘋了的王作對。

  但要是怒弄廣開言論,搞小動作,那就是撞到世家懷裡去了!

  讀書識字的,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是世家子弟,黔首賤民哪裡有讀書的機會呢?

  博士署在經歷博士入韓,泰山殺博兩件事之後,八成都是世家子。

  秦國貴族將他們的心意傳達到相邦府,傳達到博士署,最後再傳達給秦二世。

  想要擺脫我們世家?做夢!

  始皇帝六國都滅掉了,不還是不敢直接行郡縣制?功過三皇,德被五帝的先王都做不到,你一個連帝號都沒有的秦二世憑什麼?

  憑昏庸,憑殘暴。

  貴族的心意是傳達到秦二世耳中了,但一個都沒有聽從的。

  不死心的貴族們推出魏章女婿,法學博士驚郡,要驚郡面刺秦二世。

  他們懷疑一直膽小怕事的御史大夫蔡澤,和只會拍馬屁的左丞相周青臣,在匯報的時候故意刪減了他們的意志。

  秦二世在每次大朝會時都會來博士署,召開廷議開個頭,坐不了半盞茶功夫就走。

  驚郡覷准這個機會,在秦二世剛坐下就狂呼國策,對著秦二世的臉就刺啊刺。

  第二日,咸陽獄多了一個意外溺死的法學博士。

  群臣沉默了,魏章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這就是你說的接受面刺?

  你就是做做樣子,博一個名聲是罷!

  兩個小朝會除了互相制衡的作用,商議什麼對你一點作用沒有是罷?

  為了表現對先王的哀思之情,秦二世最終選出的帝號是二。

  出自「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這句話。

  嬴成蟜還給後世所有的皇帝都起了號,全都要按照先王的這句話來,三皇帝四皇帝五皇帝,以表永不忘先王一統天下之功。

  自嬴成蟜登基以後,世人皆敬稱陛下。

  非要對沒有號的嬴成蟜代稱時,或說秦王,或說皇帝,有時也會說昏君豎子,就是沒有秦二世這個叫法。

  秦二世是後人的叫法,就如秦始皇一般。

  而從此以後,代稱當嬴成蟜的面,就只有一個了——二皇帝。

  黔首百姓並沒有覺得這個號有什麼不好,但不為柴米油鹽發愁,一天天閒得蛋疼就喜歡看小說的貴族子弟都面色古怪。

  二這個字,早被前些年如井噴的小說家門生賦予了愚蠢的含義。

  從前只敢在背後叫昏君,現在直接當面叫。

  二皇帝,愚蠢的皇帝,這個號選的真是再恰當不過!

  「古今以泰為尊,陛下可稱泰皇帝,二這個字有些不美啊。」

  蔡澤瞅著嬴成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

  「哦?為何呢?朕覺得很美。」

  嬴成蟜似笑非笑。

  「陛下覺得美,那必然是美,是澤老邁,意志不堅,為他人言語行為所擾。」

  「如今恰逢亂世,綱成君保全自身之術是越發嫻熟了。」

  「有陛下聖恩,澤想死都難。」

  嬴成蟜哈哈大笑。

  「蔡澤啊蔡澤,你怕死真是怕到了一定地步。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跟著朕要遺臭萬年,不想博個清名嘛?」

  蔡澤低著頭,恭敬道:

  「老臣記得陛下說過,與性命相比,身後名不值一提。」

  嬴成蟜搖搖頭。

  「朕可沒說過。」


  蔡澤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嘴角打出了血。

  「是臣記錯了。」

  回到家中,蔡澤關好門窗,獨自一人坐在床上揉著略有紅腫的臉,直嘬牙花子。

  「二皇帝……這群蠢貨!當著陛下面叫的那麼歡喜,真當陛下不通二字含義乎?

  「誰認為陛下二,誰才是真二!得離這群二人遠一點,免得沾上屎尿,污了老夫衣衫!」

  蔡澤記得清清楚楚,他曾在拜見始皇帝的時候看到始皇帝痛罵二皇帝,說你這豎子有時間寫這些破書,不如將《商君書》再翻一遍!

  始皇帝原話就像是報菜名一樣,一口氣說出了將近十本書的名字。

  愛讀《春秋》的蔡澤回去特意找了這些書,發現有小說,有詩集,作者名各不相同。

  他又根據這些作者名查找書籍,於是這幾十年新出的所有詩集,小說,都擺在了他面前。

  始皇帝一向不屑於騙人。

  蔡澤很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井噴的小說家門生,和那些驟然爆發的新詩作者,都是嬴成蟜一人。

  二的愚蠢含義,就是二皇帝賦予。

  冬日的土地種不了種子,也沒有莊稼可收。

  以往的冬季,黔首百姓都是靠著一年積攢的糧食在家中撐過去的,只有少數一些人還能找到生計。

  今年不一樣了。

  今年各地叛亂四起,秦國又徵兵了。

  秦國關里的常備軍很少。

  秦都咸陽,軍隊有歸內史管的城防軍,保護咸陽宮的郎官,二者加起來不到二萬,守衛秦都的藍田大營常駐十五萬大軍。

  至於其餘各大縣城,加起來也不超過三萬。

  秦國的軍隊主要集中在邊疆,東北西北的邊軍加起來有三十萬。

  秦國所有軍隊士卒數量加起來,在五十萬上下,還不足王翦伐楚的軍隊。

  造成這個原因的只有一個,秦國養不起這麼多軍隊,秦王需要大多數人去種地。

  秦國歷來都是在戰時徵召士兵,而在仗打完以後就把大部分士兵都遣散回家種地去。

  但,秦國從來沒有那一次是在冬日徵召士兵。

  因為冬日徵兵,入了軍營不僅要管士兵飯食,還要管餉錢,而中原地區冬日基本上都是不打仗的,這習性和大漠一樣。

  既然是開春出征打仗,那就在三月春暖花開的時候徵兵就好,冬日徵兵除了耗費國庫以外沒有任何用處。

  訓練士卒以待戰爭?秦國不需要訓練,實行耕戰政策的秦國全民皆兵。

  上過戰場的阿父、大父,會有意識的訓練家中男丁一些廝殺本領和號令,上戰場,是秦人逃不開的宿命。

  但二皇帝徵兵了。

  曾經是二皇帝門客的國尉廉頗進了咸陽宮,陳說利弊想要打消這個荒唐行為。

  去的時候騎馬去的,回來的時候坐著牛車。

  這不是二皇帝恩寵,而是被打了二十杖責的國尉屁股開花,騎不了馬。

  咸陽本就是二皇帝的一言堂,本來就沒人敢說話,看了禁閉的國尉府大門,更沒人敢說。

  遠在上郡的太子發來了奏章,先是強烈反對了冬日徵兵這個事,然後說來年春日可率邊軍征討叛逆。

  二皇帝嚴厲斥責了太子,讓他管好西北門戶,不讓胡人叩關就是,關中的事少管。

  半月之間,二皇帝以冬日訓練以備春日討伐叛逆的名義,在關中募集了五十萬大軍。

  黔首百姓聞秦國徵兵,報名踴躍,爭先恐後唯怕不能入伍。

  二皇帝為此特意召開了一次朝會,穿著肅穆的冕服,帶著通天冠,對著文武百官顯擺。

  笑問除了朕以外,歷來秦國徵兵哪裡有百姓這麼積極的?

  群臣晃著腦袋說沒有。

  二皇帝哈哈大笑,說這說明什麼?說明百姓愛戴朕,把朕當成了君父,朕不調藍田不召回邊軍,頃刻有五十萬大軍,三月就御駕親征平定叛亂!

  群臣山呼陛下聖明,陛下是秦國最賢名最受愛戴的王,有陛下在那些六國餘孽不過是跳樑小丑不堪一擊。

  左丞相周青臣笑呵呵地道:

  「臣就怕叛逆太少,陛下殺不盡興。」

  二皇帝龍顏大悅,當即爵升一等。

  相邦姜商,國尉廉頗,治粟內史付子康聯合奏事,說國庫和各地糧庫消耗巨大,被群臣群起而攻之。

  被不歡喜的二皇帝直接驅逐了。

  群臣面上皆說陛下聖明,實則內心冷笑連連,就等著看二皇帝的醜事,看你沒糧食了要怎麼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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