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長安君,真是誠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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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東升,朝霞覆蓋天際,嬴成蟜在想趙公明為什麼投誠。

  大隊人馬在華山山腳,等候上華山排查危險的影密衛歸來,嬴成蟜在想趙公明為什麼投誠。

  始皇帝獨上被反覆排查過後的華山山頂,宣讀祭文,嬴成蟜在想趙公明為什麼投誠。

  始皇帝祭山完畢,嬴成蟜登上山巔,立於天下最險峻的山峰上一覽天下,望著天邊的雲雀和雲闕,沒什麼感覺。

  一是因為他不是第一次站在山巔。

  二是因為他仍舊沉浸在自己思維——身邊這個騎著斑斕黑虎,威風凜凜,手持鋼鞭的黑臉壯漢,到底是怎麼被他說服的。

  「趙先生,你到底為何投誠?真就不能說實話乎?」

  嬴成蟜一本正經,第八次回首問道。

  站立等候的斑斕黑虎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這話它都聽膩了。

  更令它不耐煩的是,它背上的主人回答也是千篇一律,沒個新意。

  「誠如長安君所說,吾知皇帝有難而來,既不能勸返皇帝,就當為皇帝擋災消難,以保黎庶平安。」

  趙公明特有的滾雷聲音轟隆作響,讓嬴成蟜面露無奈,大黑虎低下腦袋。

  與嬴成蟜並肩而立的始皇帝也很是無奈。

  但他的無奈不是對趙公明,而是對身旁這個怎麼也教不會的親弟。

  他苦笑著,微微搖頭。

  [一直糾結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甚?這趙公明已然投誠,管他因為什麼做甚,無用亦無益。]

  「皇兄是不是在嘲笑我?信不信我將你推下去篡位啊?」

  嬴成蟜面色不善,踢了一塊碎石落下山崖。

  石子骨碌碌聲音由大變小,在幾乎沒有坡度的光滑崖壁上一路急墜,很快沒了聲息,就像是掉進了幽冥。

  跟在後面的李斯、章邯、越女等人對此早就習以為常,都當沒聽到似的,連一絲表情都欠奉了。

  倒是最新加入後,一直如同閒雲野鶴悠閒自在。

  騎著黑虎東走走,西逛逛,有如逛街。時不時拔兩顆草藥放在鼻間輕嗅,面露喜色或苦色,與秦軍隊伍的紀律嚴明,格格不入的閒散趙公明立時破功。

  霎時渾身緊繃,神情中有一絲無法掩飾的緊張,那張本就黑的黑臉看上去更黑了。

  [便是皇弟,也不能與皇帝說這等戲言!此事大矣!]

  他一緊張,與他心意相通地黑虎就也進入了戰時狀態,匍匐在地呲出獠牙,有常人巴掌粗細的虎尾不斷當空揮舞,發出急促的咻咻聲,有如軟鞭空甩。(-_-) ❻➈𝐒h𝓤𝓧.𝔠Ⓞ𝓜 (-_-)

  「豎子!」

  始皇帝怒氣沖沖,拂袖而走。

  經過那皮毛沾在地上,隨時準備撲擊撕咬的黑虎旁邊時,那黑虎竟畏懼地側了身子讓開道路。

  待始皇帝走過黑虎兩丈長身,這頭通人性的畜生似乎才發現剛才自己不知不覺地所作所為,很是羞惱,扭過腦袋就要一聲咆哮找回森林之王的顏面。

  虧得頭上主人眼疾手快,大力按按虎頭安撫住。

  趙公明回首望著比自己這個練氣士更雲淡風輕的一眾人等,再望著不需要施法,也能看到身周帝王氣運環繞的始皇帝。

  在趙公明眼中,始皇帝已是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漆黑如墨,噴薄而出九丈之高猶如地水逆流的帝王氣,在空中飄舞不休,化為一隻玄鳥仰頸長啼。

  那玄鳥微微低首望向趙公明,竟似有生命一般。

  趙公明不敢再視,扭頭避視,回望著無動於衷毫無懼色,渾然不知剛才自己威脅皇帝要殺人奪權的嬴成蟜。

  他苦笑一聲,薅著座下黑虎毛髮,有些不明白不過是十數年未出終南山而已,又不是數百年,當今世道怎麼就變成他無法理解的樣子了。

  一統天下的皇帝氣到周身氣息奔涌化形,卻只是罵了一句豎子,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按照他未避世前的經驗,這不殺人就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從何時起,刺王,篡位這等言語也是可以隨意戲言了?

  要不是趙公明望到嬴成蟜,始皇帝的氣截然不同,說嬴成蟜是始皇帝煉就的身外化身趙公明都信。

  雖然那物事趙公明只在古籍上看到過誇張描述,和列子御風而行一樣,只有修煉結果沒有修煉過程。

  華山很險。

  斷崖千尺,形如刀劈。

  眼睛往下看,白茫茫的一大片,雲樹在萬丈山坳底下,讓人驚心動魄。

  這座名山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明,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壓根不想與下面的凡塵俗子見上一面。

  始皇帝一行人上山之時根本就沒有路,其令工匠施鉤梯而登華山。

  這也是當下站在華山山頂,人數極少的原因之一。

  武功、心性、資格。

  三者兼備,方才能夠跟始皇帝一起站在華山山巔,一覽眾山小!

  眾人所在地是華山西峰。

  西峰為一塊完整巨石,渾然天成。

  西北絕崖千丈,似刀削鋸截,其陡峭巍峨,陽剛挺拔之勢,酷似一朵蓮花。

  始皇帝著令章邯削出一塊石碑,又著令書法最佳的李斯在這塊石碑上刻字。69🅂🄷🅄🅇.🄲🄾🄼

  知道李斯記性甚佳,始皇帝也不拿筆,直接念道:

  「傳言黃帝時天下名山有八,華山居其一。黃帝常游華山,在此與神仙相會。

  「朕登西峰,極目遠眺,四周群山起伏,雲霞四披,周野屏開,黃渭曲流,置身其中若入仙鄉神府,萬種俗念,一掃而空。

  「仙氣見得多,仙人未現一。朕觀此地風景甚好,適宜居之,建華西宮。若有仙人落,見此碑文,當知此地乃朕之行宮,不可待!待則斬!勿要自誤!」

  李斯初開始寫碑文時,還是神采奕奕,與有榮焉。

  始皇帝口頌碑文,他記之,留於華山西峰之巔,這是天大的榮耀!是能夠延享萬年的清名!

  他一氣呵成,劍走龍蛇,其字跡亦如其人狀態神采飛揚,有一種馬上就要自石中飛出遨遊九天的肆意。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聽到始皇帝最後一句話。

  劍勢驟降!

  李斯駭然地望向始皇帝,秦劍失手掉落在地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陛下怎麼……]

  在始皇帝面無表情的威懾下,李斯顫顫巍巍撿起了利劍,深呼吸了幾次。

  狂亂的山風灌進他胸膛,帶進去七分勇氣。

  勇氣進入太多,他身體不得適應,劇烈咳嗽不斷,咳出了三分懦弱。

  他一咬牙,眼中再次出現那賭徒似的狠勁。

  刻前面那些字都是單手的他,刻最後這句話換做了雙手持劍,用比刻前面九十九字還要長一倍的時間,刻下了始皇帝口述的最後二十八字!

  【若有仙人落,見此碑文,當知此地乃朕之行宮,不可待!待則斬!勿要自誤!】

  最後落款。

  【始皇帝言!李斯篆!】

  二十八字連同落款的七字,總共三十五字,與前面九十九字都是李斯一人所寫,給人的感受卻是截然不容。

  若說前面九十九字是咸陽城中站在官吏最高點,意氣風發最得意的左丞相。

  後面三十五字就是初到咸陽城,不成功便成仁,押上性命賭上一切的稷下學宮一學子!

  始皇帝近碑文,細觀之,很是滿意,贊道:

  「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

  李斯寫時大汗淋漓,寫完後面紅耳赤,卻酣暢淋漓,大笑出聲,拱手低首。

  「多謝陛下讚譽!」

  趙公明親眼目睹這一切,只覺這一對君臣哪個都不正常。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覺得這對君臣精神狀況和神態欠佳,有些瘋癲,而不是二人對神仙的態度。

  他趙公明雖是神仙家門生,卻從未覺得人便低一等。

  「章邯。」

  始皇帝喚道。

  「臣在。」

  章邯恭敬應聲。

  「要咸陽出人,朕要在這裡。」

  始皇帝跺了跺腳下蓮花形狀的渾然一體大石塊,這塊大石塊巨大無比,一眼望去至少有千丈方圓。


  「修建華山西宮,夏來避暑。」

  「唯!」

  章邯應得很大聲。

  軍人,唯命是從。

  「走了。」

  始皇帝領頭下山。

  嬴成蟜從懸崖邊走下,走到石碑前,摸摸剛剛刻好還有熱度的碑文,會心一笑。

  「君權神授是過去式了。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天子了。」

  他那位已是千古一帝的皇兄和他一樣,不信天了。

  正當嬴成蟜要下山巔之時,趙公明突然出言叫住。

  「長安君請留步。」

  嬴成蟜止步,燦爛一笑,露出八顆牙齒。

  「趙先生還有何事?」

  斑斕黑虎馱著趙公明緩步走來,但雖說是緩步,可黑虎兩丈身軀,它的一步頂上常人八步,三步就到了嬴成蟜身前。

  「若我所看沒錯,長安君所修的武功,是《黃帝》。」

  「看?」

  嬴成蟜敏銳地抓到了趙公明所說的「看」字。

  正常來說,就是雙方交手打鬥數十回合,也很難辨別各自功法。

  內力因為功法原因會有著各種表現,比如魅功的內力主要是魅惑,辨別功法種類不難。

  但想要憑藉內力辨別所學功法,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嬴成蟜從未在趙公明眼前動過武,趙公明卻看出其功法,這令嬴成蟜有些驚異。

  [這道士有些門道。]

  「不錯,我練的正是《黃帝》,你這道士還蠻厲害的。」

  「道士?」

  這些輪到趙公明驚異了。

  他蹙起黑色粗眉,不解道:

  「我乃練氣士,修陰陽與神仙,說是陰陽家也可,說是神仙家也對,但與道家確實沒什麼聯繫,不知長安君這道士二字從何而出?」

  嬴成蟜眯著眼,看趙公明神情不似作偽。

  他回想起前世那些將眼前騎黑虎的趙公明供奉為武財神,尊稱趙元帥的茅山、龍虎、武當等諸多道士,心間有了答案。

  或許後世的道教正是出自神仙家,陰陽家,而與道家沒什麼關係。

  仔細想來,道家、道教除了都有一個道字,似乎確實沒有多少相同之處。

  「這不重要,方才趙先生說是『看』出小子修煉《黃帝》,不知怎麼看的,這叫住小子又是做甚?」

  「此非是我藏私,你不修神仙,如何『看』,說與你聽,你也是聽不懂的。叫住長安君,是想告訴長安君,此地或許有長安君的機緣。」

  趙公明望著石碑上,李斯刻下的「黃帝常游華山」六字。

  「黃帝在此會不會神仙,我不知道。但黃帝常來華山一事,卻是典籍所載,不會有錯。若《黃帝》真是黃帝修煉的功法,那此地或許有突破之秘密。

  「有天就有地,有陰就有陽,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剋。《黃帝》只藏精蓄精,有陽無陰,以不破童子之身一路橫行,剛猛無儔,此不合道也。」

  趙公明說著話,又扭頭看了一眼率先喜上眉梢的越女。

  「若我所看不錯,閣下是《越女劍》傳人?」

  越女點點頭。

  剛才已經聽了趙公明這句式的嬴成蟜吐槽道:

  「你看準了就看準了,說什麼『所看不錯』,故弄玄虛。」

  趙公明悠悠道:

  「看女郎仍是處子之身,吾便知長安君不是心急的人,何以對公明毫無耐心,如此心急,可是以言語輕鬆心緒?」

  「廢話。」嬴成蟜翻了個白眼,道:「換你練這玩意二十多年你試試,不射這麼多年,誰能聽到能射不興奮?那還是個人了?」

  越女想要掩面。

  趙公明沉吟半晌,好容易憋出來一句話。

  「長安君,真是誠實啊。」

  其騎著黑虎向山下行去,一邊走一邊道:

  「長安君能尋到傳說中的《越女劍》,將《越女劍》傳人帶至身邊,我甚是佩服。但《越女劍》並不能破《黃帝》,此不合道,長安君莫要自誤。若信吾言,便在這華山仔細尋找一番,或有所得。」

  趙公明走的瀟灑。

  嬴成蟜望著遠山,近山,以及腳下的山。

  層巒迭嶂,一層又一層,這裡的山多的讓人絕望。

  「這麼大的山,誰知道黃帝來沒來過,來過誰知道他去了哪裡,老子上哪裡去找啊!」

  剛有希望又絕望的嬴成蟜,帶著越女在山巔待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二人下山,隨始皇帝車架繼續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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