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櫃中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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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神步是術士秘法的一部分,既能用於實戰,也能用於請神驅鬼。

  我再度沉聲道:「陳三木,我教你走的確實是請神步,專為召喚鬼魂。我和風至若站的位置,剛好封鎖了兩門,留出了你所處的鬼門。你開櫃門,必會遭遇鬼魂。開還是不開,你自己做主。」

  陳三木定了定神:「我開!」

  我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的紅傘,陳三木則握住櫃門把手,猛地向外一拉。

  當時,我沒有關注陳三木拉開門的結果,後來風至若告訴我,陳三木打開櫃門的瞬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嶄新的壽衣,尺寸恰好與陳三木的身形相符。

  陳三木開啟櫃門的剎那,原本斜掛在衣架上的壽衣,竟自行緩緩轉動,仿佛藏在櫃中的人慾轉身看向陳三木。

  「快關門!」風至若見陳三木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便隔空拍出一掌擊在櫃門上,強行關閉了衣櫃:「你怎麼不動?壽衣都要轉過來了,你怎麼不關門?」

  陳三木仿佛在自言自語:「剛才那人我見過,他怎會在柜子里?」

  「人?」風至若震驚:「你怎麼能看到人?裡面明明只是一件衣服。」

  「不,裡面有個人,我見過的人。我認識的人,我要看看!」陳三木快步走到櫃門前,再次拉開櫃門。

  風至若被陳三木擋住視線,無法看清櫃中究竟藏著何物,卻只見一雙手從櫃中伸出,從後緊緊環抱住陳三木的脖子,陳三木也隨之低下頭靠近櫃門。

  「別亂動!」風至若騰空躍起,從後抓住陳三木的衣領試圖將他拉至身後,但陳三木的身體如同被釘在地上般紋絲不動。風至若越過陳三木肩頭之際,瞥見櫃中一張人臉。

  那人穿著剛剛掛於衣櫃內的壽衣,雙手摟住陳三木的脖子,側臉望向半空中的風至若。

  風至若僅與對方目光交匯片刻,便如遭重擊跌落地面。雙腳剛一觸地,她立刻雙手抱住陳三木的腰部。

  如果是換我出手,定能將陳三木穩穩抱離原地,但風至若身材嬌小,雙手只能勉強環繞陳三木腰部兩側,更別提抱人轉身了。

  風至若使盡全力將陳三木舉起,但下一秒卻向後仰倒。陳三木被風至若舉在空中,頭部朝下重重摔在地上,頓時頭破血流,許久未能起身。

  風至若慌忙關上櫃門,扶起陳三木:「陳滿,你到底想做什麼?陳三木差點就沒命了!」

  我淡然道:「破解的關鍵就在於陳三木自身,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放手吧。」

  「不行!」風至若猶如一隻憤怒的小貓:「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僱主喪命。我堅決反對。」

  我依舊平靜回應:「現在就算你想讓他罷手,他也停不下來了。不信,你問他?」陳三木全然不顧頭頂的斑斑血跡,堅定地說:「蘭息,你別管我,我得見柜子里的人。尋了她十五載,誰知她竟一直在身邊躲藏著。你讓開,我要見她!」

  風至若聞此言,目光瞬間投向櫃門,眼神中滿是驚愕:「柜子里是張雅婷?」

  陳三木苦尋十五年,同樣痴等十五年的,唯有張雅婷一人。初戀雖青澀,卻最純真動人,縱使結局並不如意,也足以讓人長久回味,無論男女皆是如此。

  陳三木尋找張雅婷,不僅是為了重拾那份懵懂的戀情,更是為了解開當年的謎團。

  風至若或許能阻攔陳三木的身體,卻無法動搖他的決心。即使此刻她強行砸開衣櫃,陳三木也定會拼盡全力找出張雅婷。

  陳三木再度起身,我厲聲喝道:「等一下!」

  他腳步稍有遲疑,我迅速接道:「陳三木,你已兩次無視我的話,這次再開衣櫃,必須照我說的做,吹足三口氣,半點都不能少。少一口氣,咱們的計劃就泡湯了。記住了,有你這三口氣在,你才能見到你想見的,否則,我無法保證我們的安危。」

  此時,我的視線始終未離開窗外的紅傘,感覺它即將有所動作。

  耳畔傳來陳三木起身移步的聲音,視線卻仍聚焦在隨風搖曳的紅傘上。

  紅傘此刻靜止如雕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按在地面,僅露出微微翹起的傘尖,猶如一支蓄勢待發的箭,直指窗戶。

  陳三木步步接近櫃門,我眼角餘光瞥見窗台上的塵埃輕輕顫動。

  顯然,有人已悄然潛至窗台之下。

  我心念微動間,窗外紅影漸顯,仿佛有人手持紅傘,正緩緩從窗台下站起,紅傘逐漸越過窗台高度,貼近窗台邊緣,傘骨輕輕觸碰玻璃。


  藏身窗台下的身影背靠外牆坐下,巧妙地使傘面與窗戶保持距離。

  傘骨與玻璃摩擦的聲音立時引起風至若的警惕:「陳三木,別輕舉妄動!再開門就會把窗外的紅傘引進來。陳滿讓你走請神步、開鬼門,就是為了讓女鬼進來。你千萬別動!」

  我則抓緊刀柄,反駁道:「陳三木,別聽風至若的,女鬼若要進來,必然不會撐傘,她傷不了你。快開門!」

  「千萬別開!」風至若堅持道。

  正當我們僵持不下,窗外忽傳來女子的聲音:「有些門一旦開啟,便再無關閉之日。」

  這聲音分明出自少女,卻透出一股深深的滄桑感,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測:紅傘女並無加害陳三木之意,否則,首當其衝的應是他而非我。我們在公墓之時,那飄然而至的紅傘僅是靜靜落地,並無任何攻擊之舉。紅傘女持傘目送我們離去,與其說是震懾,更像是在為陳三木送行。

  儘管我心中已有判斷,但始終存在一個矛盾之處:倘若張雅婷無意傷害陳三木,為何給他留下死劫?反之,若她決意取陳三木性命,又為何僅威脅保護他的術士,而不直接動手?

  直至我踏入千狐墳下,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腦海:十五年前,陳三木那段青澀戀情並非他一人獨有,張雅婷亦深陷其中。她贈予陳三木的那一吻,非索命,而是訣別。

  那一夜,真正闖入陳三木臥室的另有其人,眾人卻將矛頭指向張雅婷。如今,她以紅傘女的姿態再現陳三木面前,目的並非復仇,而是營救。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深深烙印於我心。

  曾問風至若紅傘所象徵何意,她答曰:「隱藏與保護。」此刻窗外的紅傘,正暗示屋內藏有一秘,且陳三木正是紅傘女欲保護之人。

  屋內布置簡約,能藏匿鬼魂之處唯有衣櫃。我讓陳三木踏請神步、開鬼門,一來想試試能否引紅傘女入內,二來欲藉此驗證另一猜測。

  陳三木聽到那女子的聲音,聲音顫抖地喚道:「雅婷!」

  我沉聲責備:「陳三木,現在不是你跟她搭話的時候,快去開門。她若願意見你,自會循鬼門而入;若不願,你從窗戶躍出,看到的也不過是一把紅傘而已。還不快去?」

  我開啟的鬼門並非實體路徑,鬼魂可入,傘卻不能。失去紅傘的紅傘女,對我已構不成威脅,但對她而言卻是一場冒險。

  她若敢踏入,我們才有可能繼續對話。

  她若想從正門進來,就得看她的紅傘能否抵擋我手中的卷山龍。

  我給紅傘女出了一道難題,她也在陳三木第二次開門之際做出了試探。陳三木這第三回邁步去開那門,才算到了關鍵時刻。

  陳三木被我一頓訓斥,先是扭頭瞧了瞧衣櫃,又掃視了窗戶,最後眼神定在風至若臉上。

  風至若估計也揣摩出我這番舉動的目的:「你還是過去吧,陳滿的安排自有他的深意。是我太固執了。」

  陳三木穩了穩心神,再度朝衣櫃走去,手還沒觸到櫃門把手,平日裡默不作聲的陸依涵突然衝過來擋住他:「我幫你開!」

  「別動!」陸依涵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把我驚了一跳,忙喊道:「別碰櫃門!」

  我讓陳三木開櫃門,既是為了驗證我的推測,也是因為他身為習武之人,一身陽剛之氣能鎮得住陰邪。若是換成被鬼纏身的陸依涵,那便是陰陽相衝,直接把鬼門大敞。到那時,張雅婷可就打著傘悠哉悠哉地進來了。

  我還未來得及阻攔,陸依涵已搶先一步拉開櫃門。

  櫃內空空蕩蕩,而窗外卻驟起陰風,十幾把紅傘猶如憑空出現,懸掛在陳家大院上空,嚴嚴實實地堵住了陳家正門。

  窗外的張雅婷低聲道:「我早說過,有些門,一旦開啟,便無法再關閉。」

  「誰讓你幫我開的?」陳三木推開陸依涵,疾步奔向窗邊:「雅婷,你……」

  「退下!」我反手一掌將陳三木推回原處:「風至若看好他,別讓他靠近窗邊。白春孟,上!」

  白春孟「喵」地叫了一聲,從門縫溜走,倒不是去擋鬼,而是順著大門逃之夭夭。

  窗外忽地傳來一陣笑聲:「你這傢伙,是來搞笑的嗎?連你都擋不住我,你那隻不成氣候的小貓又能做什麼?」

  發聲者並非張雅婷,而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轉瞬之間,陳家院內已布滿紅影。


  十幾個身著紅裙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紅傘之下,夜色中那鮮艷的紅裙格外刺眼,紅傘下一張張蒼白的臉龐,遙望著陳家時,陳三木臉色也變了:「她們……她們都是我高中同學。」

  陳三木此言一出,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陳三木竟與一群死人同讀了三年高中?

  抑或,他們畢業前那一晚,全班人皆命喪黃泉?

  無論哪種情況,無疑都將陳三木身上的死劫推向了新的高峰。

  外面那位女子再次開口:「我們等了你十五年,如今就差你自己,你應該回來了。」

  我手持利刃,擡頭望向空中那舉傘的女子:「你們誰是紅傘女?」

  方才說話的女子沉聲道:「黑衣使者紅傘女,廣邀英豪聚雲田。我們皆為紅傘女。你要找哪一位?」

  我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沉,照她所說,紅傘女並非一人,而是一類人,來自雲田山莊的侍女?或是使者?

  陳老先生因接到雲田山莊的邀請函而遭橫禍。

  難道陳家早已與雲田山莊結怨?

  思緒還在疾速運轉,我已開口道:「我要找張雅婷。曾給陳三木種下死劫的張雅婷。」

  對面紅傘女冷然回應:「那人不就在你窗下麼?」

  「她不是張雅婷!」我緊盯著對方:「張雅婷未歸雲田山莊。」

  對方神情明顯一滯,等於承認我說得沒錯。

  對方很快調整過來:「陳滿,若不想收到一份亡靈邀請函,最好放陳三木出來,雲田山莊與你互不干涉。否則,我們將請你去做客。」

  我微笑著回應:「老子活了這麼多年,還沒去過死人堆做客。請柬儘管送過來,老子接著!」

  對方臉色瞬間陰沉:「不知好歹。推門請人。」

  十幾把紅傘在她的厲喝聲中微微前傾,遮住了每個女子的面容,我只能看到紅傘下方的一襲紅裙和空中旋轉的傘影。

  與此同時,陳家大門傳來一陣震動,仿佛有人在外輕輕推門。

  推門之人動作極輕,像是深夜歸家之人,生怕打擾家人安睡,小心翼翼地推動大門,想悄無聲息地入室。

  張雅婷的聲音再度飄進屋內:「陳三木,還記得十五年前,我去見你的那個夜晚嗎?你歡喜得忘記關門,我當時便緊跟在你身後,輕輕推門走進你的房間。那時,你還在照鏡子。我就靜靜地站在你背後,注視著你。」

  「那時,你若稍微擡高鏡子一點就能看見我。那時,你若看到我就好了。」

  我不動聲色地打斷她:「你能進得了陳家大門嗎?」

  張雅婷笑答:「當然能!你難道不知,夜裡聽到門響,一定要讓來人開燈嗎?他不開燈,你就無從知曉門口進來的是何人?」

  「他在門口的影子,必定會讓你倍感親切,就像家中親人一般。他會脫鞋,脫外衣,甚至還會洗漱一番。一切行徑都與家人歸來毫無二致。」待他實實在在躺於你榻,或穩穩坐於你床畔,你才驚覺其真面目,那時早已為時已晚。

  風至若未待言畢,便疾步移至門側,嚴陣以待:「陳滿,設法衝出重圍,那鬼魅欲破門而入。」

  風至若如此戒備,皆因術界流傳一句警示:「入室之鬼不足懼,推門之鬼方致命。」

  鬼魂入室手段繁多,強行闖宅者尚有跡可循,尋常鎮宅之物亦能抵禦幾分。唯獨那推門而入者,任憑何種法器皆無法阻攔,因其視此地為「歸宿」。

  恰如張雅婷所言,鬼魂手持鑰匙,悄無聲息開啟門戶,室內無光,無人知曉其真身。一旦入內,便如同家中一員,與生者共處一室,同眠共枕,直至全家亡故,或有人識破其鬼魅身份。

  風至若嚴守門戶,只為阻止其踏入,一旦鬼魂進門,即便我二人身為術士,亦可能將其視為僱主;陳三木、陸依涵則視其為同行。直至眾人皆喪命其手,真相始現。

  十餘紅傘女將陳宅團團圍住,卻久久未發起攻擊,並非畏我與風至若,實欲暗中送一人混入。

  她們需有人跟隨我等!

  當我陷入紅傘女的包圍之際,尚未證實心中第二猜想。紅傘女按兵不動,想必與我目的相同,待那人入內,方有下一步行動。

  如何才能脫身?

  思緒如電光石火般閃現,張雅婷亦沉聲附和:「爾等守門又有何用?吾早告誡爾等勿啟鬼門,爾等開啟之刻,便是引吾等入內。且看,此刻鬼門是否大敞?」


  我略一側目,果見衣櫃門洞開。

  風至若未曾關門?

  心緒起伏間,風至若聲音微顫:「陳滿,我等來時幾人同行?」

  「五人!四人攜一貓。」我下意識答道,心中卻陡然一緊。

  風至若低語:「確為四人,非五人乎?」

  我心下沉,急速轉身望去,屋內赫然立著五人。除我等四人外,另有一身著紅色運動服的少女。

  風至若指向少女:「此女何許人也?」

  不好!

  我毫不猶豫,疾步沖向那少女,絕不能讓她開口,否則她一旦自報身份,下一瞬,我等必將視其為同伴。

  卷山龍刀光乍現,凌厲鬼泣聲震耳欲聾,頃刻間壓制住屋內所有聲響。我揮刀瞬間,瞥見陳三木與陸依涵嘴唇微顫,顯然正欲呼喚某人名諱。若其聲傳出,那女鬼便成我等一員。幸而刀鳴掩蓋其聲。

  刀鋒尚未落下,卷山龍已凌空斬向少女頭頂,翠綠磷火隨刀鋒迸濺半空,刀鋒瞬間撕裂運動服。收刀之際,地上僅餘一件殘破衣衫。

  我手持利刃,厲聲質問:「此衣從何而來?」

  「衣櫃中早有此衣!」陳三金指向衣櫃,「我第三次開門時曾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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