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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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知道我要怎麼選?」

  陳朝看著眼前的甲三十六,和這個人接觸幾次之後,他其實也發現了,眼前的這個傢伙,有野心,有謀略,只是差一些運氣。

  甲三十六沒說話,便是默認。

  陳朝笑道:「既然那座大殿裡可能是那顆天星的所在之處,那自然要去看看。」

  聽著陳朝這麼說,甲三十六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失望,但還沒等他開口,陳朝便又說,「但得他不在大殿的時候。」

  甲三十六看了一眼陳朝。

  陳朝問道:「他什麼情況下會離開大殿?」

  「聖主每年,只會有一日離開那座大殿,不僅是他,所有人在那一日,都會隨著聖主一起前往某個地方。」

  甲三十六淡淡開口,「是拜日。」

  「何謂拜日?」

  陳朝琢磨著這兩個字,拜日的說法,肯定有些說法。

  「是一種祭拜儀式,那一日,山主的所有大人物都會前往聖樹下,有一個時辰。」

  聖樹是聖山山頂崖畔生著的那棵樹,參天之高,上下都散發著金光,在樹上,傳說住著一隻三足金烏,那是傳說里居住在天星里的上古神鳥。

  也有傳說是天星之所以能滋生天地元氣,其實不是天星有多了不起,而是因為那隻三足金烏。

  「什麼時候?」

  陳朝不相信那傳說中的事情,只想知道拜日是哪天。

  甲三十六看著陳朝說道:「十日後。」

  陳朝抬起頭,看向甲三十六。

  「是有些巧,但事實就是這樣,你可以不相信。」

  甲三十六看著陳朝,「你甚至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陳朝笑了笑,只是說道:「如果事情做成之後,你想要些什麼?」

  甲三十六皺眉道:「我的命都在你手裡,我還能要些什麼?不過是保命而已。」

  說到後面半句的時候,他滿是自嘲之意。

  「想要什麼,便可以去爭取,認命這種事情,很顯然,你也不會很喜歡。」

  陳朝看著他的眼睛,「大道漫長,或許有一天,你能走在我前面去,到時候這方天地,你似乎也可以說了算。」

  甲三十六看著陳朝,沒說話。

  「事成之後,還你自由。」

  陳朝用雲泥在掌心劃開一條口子,讓鮮血一顆顆滴落下去,他卻視而不見,只是說道:「賭一把?此後天地,在大道之上,興許你真能後來居上,壓我一頭。」

  甲三十六看著那些滴落的鮮血,眼眸里情緒複雜,自由很有誘惑,成為世間獨一人,也很有誘惑。

  「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此後世間,扶雲並不是終點,後面還有很多路,這條路上,誰都要花極長的時間去走,大道爭渡,便各自由人了。」

  陳朝笑著看向眼前的甲三十六,等著他的答案。

  甲三十六思考許久,忽然笑了起來,「從小我爹便告訴我,賭徒最後都是會輸掉一切的。」

  「但我還是想賭一賭。」

  甲三十六伸出手掌,也給自己掌心劃開一條口子。

  兩人同時舉起手掌,擊掌為誓。

  「怎麼稱呼?」

  之前在那座樓里,陳朝問過他,答案也有,現在又再次問起,答案肯定不是想要之前那一個。

  「吳應。」

  甲三十六笑道:「很尋常的名字。」

  「陳朝。」

  「也很尋常。」

  吳應說道:「聖主幾乎不願離開那座大殿,別的高層時不時都會離開聖山,但他從不離開,除去拜日之外,他甚至連大殿都不願意離開。」

  「我懷疑,他已經快要死了,現如今只是在依靠某種秘法為自己續命。」

  「所以這才是他不願意離開的根本。」

  「聖山內部應該也不合,左右鎮守在覬覦聖主之位。」

  吳應說了很多話,每一句,都是之前得不到的線索。

  陳朝想了想,問道:「有沒有法子聯繫外面?」


  吳應點點頭。

  聖山雖然是這個世上最神秘的存在,但他們跟外面肯定會有聯繫,要不然也不會讓觀岸他們去做事。

  陳朝說道:「我需要你送一封信去桂山。」

  吳應搖頭道:「我不能親自去。」

  「信送到就可以。」

  陳朝做出了讓步,這也是信任的表現。

  吳應點頭應了下來。

  陳朝忽然笑道:「對了,我很擅長上賭桌賭一把,而且……我沒有輸過。」

  ……

  ……

  回到那座藏里,陳朝見到了雲間月,他正在看書,臉色有些蒼白,嘴裡嚼著丹藥。

  這裡的典籍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雲間月,想要儘快將其看完,也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為了趕時間,他不得不在這裡透支自己的精力。

  這數日間,他幾乎每日就休息半個時辰。

  陳朝看著他遍布血絲的雙眼,感慨道:「阿月,再這麼熬下去,只怕要虛得不行了。」

  雲間月冷笑道:「再虛也比你強。」

  陳朝頓了頓,「也是,你們這些道士,有的是方子養。」

  「給你。」

  雲間月懶得廢話,動念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落到陳朝手中,「這幾本武道典籍,跟你的路有些相似,你可以看看。」

  這麼多年過去了,自然會有天才會想著嘗試去將武道走出一條新路,雖然沒有誰比陳朝更成功,但很顯然,他們都是努力過的,也是留下成果的。

  陳朝眼睛放光,拿起來看了幾眼,隨口說了一下吳應的事情。

  雲間月皺起眉頭,「可信嗎?」

  「現在當然可信,這個人很有野心,但不做狗肯定不是他最終的目的,其實咱們要是不來,說不定再過些年,他要是僥倖活著,那都可能成了新的聖主。」

  陳朝拿了一顆雲間月的丹藥丟在嘴裡,當成糖豆嚼了起來,「不過事情成了之後,他肯定很麻煩。」

  「那你……」

  雲間月有些不滿地看了陳朝一眼,這才發現這傢伙的臉色其實也很蒼白,其實這些天,陳朝耗費的精力也絲毫不少,他做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很麻煩的。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跟我,或者郁希夷那傢伙還活著,那麼他再有野心,也沒關係,阿月,自信一點,要說天才,他娘的……除了咱們,還有誰能跟咱們比較?!」

  陳朝說這話的時候,很輕鬆,畢竟這是實打實的事情,當世最天才的年輕人,現如今除了一個西陸,其餘人都他娘的是站在同一側河岸邊的,這也是為什麼妖族那麼強大,最後還是會覆滅的原因之一。

  他們三人,已經做成了很多事情。

  三人之後,甚至還有謝南渡那樣的人。

  雲間月嗯了一聲,陳朝這麼一說,他也就不再擔心了,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

  他們這樣的人,註定是自信的。

  「我讓他替我送了一封信出去。」

  陳朝說道:「我有些猜想。」

  「說。」

  雲間月換了幾本書看,他體內的氣息這幾日,其實變化得很明顯,許多道法他是一邊在看,一邊在推演,可以說,就是看書這幾日,雲間月早就變得更強了。

  全方位變得更強了。

  「那個聖主估摸著不是什麼繼承者,我懷疑他就是當初的初代聖主。」

  聖主是這些人的稱呼,在他們來看,那就是當初那位白衣少女的兄長留下看護天星的一部分人,那個聖主雖然有可能不是當初那些人的領袖,但一定是那部分人的其中之一。

  「他怎麼能活那麼多年?」

  「天星。」

  陳朝平靜道:「他通過吸收天星,和天星產生了某種聯繫,藉助了天星的力量,所以一直活著,活到了現在。」

  「真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變態啊。」

  陳朝有些感慨,活得久的傢伙,都很難對付,漫長的歲月里,他足以得到很多東西,而他們差的就是那些時間。

  雲間月說道:「那很不好殺。」


  「所以要先斬斷他和那顆天星的聯繫才行。」

  「十日後,他會離開那座大殿,我會去看看。」

  陳朝深吸一口氣,「不過好像很兇險啊!」

  那座大殿裡的東西,吳應都不能完全說清楚,只怕除去那個聖主之外,沒有人會知道有些什麼。

  「很有可能我進去之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陳朝正色道:「阿月,要真有那一天……」

  話還沒說完,雲間月便已經停下看書的動作,靜靜看著陳朝。

  陳朝笑了笑,「真有那一天,老子肯定也會提著那個聖主的腦袋出來的。」

  雲間月沒說話。

  陳朝說道:「過幾天我讓郁希夷先過來找你,你幫他找幾本關於劍道的書給他看看。」

  雲間月點了點頭。

  ……

  ……

  桂山,霧氣瀰漫。

  一封信,緩緩來到了那座竹樓里。

  扶搖天人和陳澈幾人看著那張信紙,誰都沒有開口,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好消息是他們真的了解了內部的情況,但壞消息是他們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弱。」

  扶搖天人揉了揉腦袋,「那個聖主,依照陳朝的意思,應該是已經破境了?」

  陳澈沒說話,白衣少女也沒說話,郁希夷則是罵了一句,「狗娘養的!」

  如今世間知曉的最高境界只有扶雲,而如果聖主是扶雲之上,那麼整個世間就只有他一個而已。

  忘憂盡頭和扶雲之間的差別,早就被證明了如同天塹一般巨大,當初陳朝三人殺的無恙,雖說是忘憂盡頭勝過扶雲的例子,但很顯然,無恙真人根本不能和這位所謂的聖主比較。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三個傢伙還活著。

  白衣少女說道:「明白了。」

  她忽然沒來由的三個字,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但她卻沒有打算繼續開口,而是獨自一人走出竹樓,去窗外遠眺。

  「不管了,我先去吧。」

  郁希夷看了一眼陳澈和扶搖天人,「反正我也不太明白他想做什麼,但他想要做什麼,我就陪著他做就是了,這傢伙從來都沒錯過,我相信這一次,肯定也是這樣的。」

  扶搖天人和陳澈都沒反對。

  「那我們來做別的事情。」

  扶搖天人忽然坐了下去,開始燒水煮茶,很快便有熱霧冒了出來。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位扶搖宗的宗主靜心凝神。

  「郁希夷,我寫一封信你給他帶過去。」

  白衣少女忽然在窗外開口。

  ……

  ……

  拜日之前的一晚,郁希夷帶著信來到了聖山。

  然後這位大劍仙,在藏里見到了雲間月和陳朝。

  雲間月臉色蒼白的盤坐在地上,已經沒有翻書,他看完了所有的書,也耗費了許多精力。

  看著雲間月乾燥的嘴唇,郁希夷失聲道:「阿月,你他娘的怎麼虛成這個樣子了?」

  陳朝拍了郁希夷一把,指了指他身側的那些典籍,「那是阿月給你找出來的典籍,好好看看。」

  郁希夷哦了一聲,盤坐下來之後,從懷裡掏出了那封信。

  陳朝接過看了起來,沒有什麼神情改變。

  「接下來你就跟阿月在這裡看書,一切的事情,你都聽阿月的。」

  陳朝很認真地看著郁希夷,「這是要命的事情,馬虎不得,你不要亂來。」

  郁希夷翻了個白眼,「我又不傻。」

  陳朝沒回應他,只是對雲間月說道:「阿月,看住他。」

  雲間月點了點頭。

  郁希夷忽然又說道:「對了,你小子好像真要當爹了。」

  陳朝扭過頭看著郁希夷。

  「神都那邊來的消息。」

  自從秋令山和南華山覆滅之後,那邊和這邊的聯繫便緊密了許多,至少沒有太多阻礙了。


  陳朝沒說話。

  雲間月想了想說道:「要是可以,是個男孩,我可以考慮跟你結個娃娃親。」

  陳朝扯了扯嘴角,「你他娘的,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只是考慮。」

  ……

  ……

  一抹天光落到聖山之上。

  今日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吳應他們很早便出現在了那些掌星使護星使的住所之前,手裡都抱著顏色不同的嶄新衣袍。

  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些衣袍上,都鐫刻著一輪大日。

  吳應和甲三十五把衣袍遞入那帷幔之後,然後那道高大身影便穿戴好,站了起來。

  他朝著前面走去,帷幕飄落,露出他的身影。

  是一道高大身影,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長髮,但面容卻被一張璀璨的圓形面具籠罩。

  看不到真容。

  這便是聖主了。

  聖主走出大殿,外面的左右鎮守和一眾高層早就等了許久,看到聖主之後,都紛紛低頭,以示尊敬。

  聖主沉默地朝著山頂走去。

  兩側的鎮守和其餘人,在此刻都跟了上去。

  一行人,去了那棵所謂的聖樹那邊。

  而就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年輕人,已經進入了這座大殿裡。

  他走在金黃色的大殿裡,打量著四周。

  很快,他來到了盡頭的那輪大日下。

  有個蒲團,被那頭頂的大日璀璨光芒照耀。

  陳朝小心翼翼地散開自己的神識,只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純天地元氣正在四周,那些氣息在不斷靠近他,充滿誘惑。

  陳朝心頭響起一道聲音,在誘惑著他吸納這些天地元氣。

  世上只怕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能夠抵禦這樣的誘惑。

  但陳朝眼神清明,不為所動。

  他只是走到了那個蒲團前,想起了當初在那戎山宗看到的蒲團,那個蒲團下,當時他得到了一頁紙。

  現在他很想掀開這個蒲團,看看這個蒲團下面,是不是也有什麼東西。

  他伸出手。

  掀開了那個蒲團。

  然後看到了蒲團下面的東西。

  ……

  ……

  神都,下了一場雨。

  謝南渡在窗邊,練字。

  偶爾抬頭看一眼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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