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對錯沒關係,事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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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陳朝將那灰袍道人的腦袋丟入海中,看著鮮血漸漸暈開的當口,早在千萬里之外的一座深山之中,有一粒流光撞入山中的一座道觀之中。

  那座古樸道觀不大,門口有一棵青松,看樣子,至少也是數百年的光景了。

  觀中道人也並不多,如今各自修行,直到那一粒流光撞入觀中一座大殿,這才有個道童從那座大殿裡跑出來,找到了這觀里一棵古松下悟道的觀主青木真人。

  青木真人不過中年模樣,身著一身青色道袍,盤膝在一塊蒲團上,前面擺著兩個青色的小鈴鐺。

  小道童低聲在青木真人耳邊說了些話,這位觀主微微蹙眉,但神色變化卻不是很大。

  周遭一位道人也在此刻睜開眼睛,看到這邊這一幕,小聲問道:「師父,發生什麼大事了?」

  雖說是這麼一問,但他實際上已經有些預感,或許是西部那邊,又有觀中人死了。

  那邊自從開戰以來,這些宗門的宗主們好像瘋了一樣,打破了他們之前安靜修行的行事做派,紛紛派遣座下弟子出山,和西部那邊的修士廝殺。

  但這這其中緣由,一般人卻又不知道,只是既然師父開口,他們也不能耽誤,只好這麼出山。

  「赤水死了。」

  青木真人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好似對於這個結果,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或許是並未將那位赤水道人當成什麼要緊人物,可說來說去,赤水真人也是他的弟子,境界也不低。

  那位道人一怔,「赤水理應沒有去西部才是,師父不是讓他去海外接引弟子嗎?」

  青木真人點點頭,卻不覺得意外,「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誰也保不准西部那邊的修士,是不是已經潛入了,不擇手段啊。」

  那道人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按耐不住,開口問道:「師父,到底是為何要這般糾纏,過去這麼多年,大家不都是相安無事,只看長生嗎?」

  青木真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弟子,眼眸里出現了一抹憐愛,「藍因,事情壞就壞在長生上。」

  藍因道人一臉茫然,隻言片語之下,他還真是想不清楚這裡面的關節。

  「如何才能長生?這本就是大家這麼多年都沒有弄清楚的東西,修行到如今,往前走一步,多活一些時候,那麼一直往前走,便能長生。」

  「這個道理太簡單,可難的是,如何才能一直往前走?」

  「修行有多難,想來你自己也有感觸,到了後面如同登天一般,到了扶雲,再苦修數百年,都不見得能往前再走一步,那長生豈不是在眼前,又在很遠之外?」

  「可即便越過扶雲,難不成就真的不死不滅了?只怕也沒這麼容易,或許那上面還有境界,還需要往上爬。」

  「如此一來,是不是只有那種真正的絕世之人,能此生不停往前走去,才會不死不滅,但這樣的人,在若干年後,會強大到什麼地步呢?我等已經這般,比我等還強大無數的,到底會是什麼樣?」

  「只是那等長生,我也真是想看看。」

  自家師父突如其來的感慨,讓藍因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還說沒開口,只是耐著性子聽著。

  青木真人卻自己回過神來,眼眸里的情緒散去許多,「說得有些遠了。」

  「說到底,如今的雙方之所以打起來,是理念不同。」

  「一件事,出了分歧,本來該大家一起坐下來好好說說,最後拿出一個法子來辦,但這件事太大,有些人不可能被說服,那就只能分成兩邊,打一場,誰贏了誰說了算。」

  「你看那些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哪一件最後不是這麼解決的?」

  青木真人看向藍因,輕聲道:「事情就這麼簡單。」

  藍因道人苦笑道:「師父,說來說去,那件事是什麼,你好像沒有告訴我。」

  青木真人微笑道:「重要嗎?」

  「那件事是什麼並不重要,我做的選擇也無關對錯,只是誰更有希望取勝,我便站在哪一邊,這個世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對錯,而最需要的,就是站隊。」

  「站好了,我們就可以一直存在,站不好,對錯有意義嗎?」

  青木真人搖了搖頭,這位青松觀的觀主,似乎真的將世間的事情看得十分透徹。

  藍因道人想了想,或許還是沒能參悟自己師父的真言,但他知道再問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乾脆就換了問題,「那赤水之死,我們便不管了嗎?」


  青木真人平靜道:「最後贏了,也就管了,沒贏,就連為師都要死,誰能管誰呢?」

  藍因真人趕忙說道:「像是師父這般睿智的人,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青木真人笑了笑,說道:「倒也有些道理,你跟著為師就是了,至於別的,就得憑著自己的本事了。」

  說完這句話,青木真人微微閉眼,就要再次入定。

  可藍因道人又開口了,「師父,下個月師父您的壽誕還辦不辦?」

  「為何不辦?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個壽誕,錯過或許就是永別了。」

  青木真人並未睜開雙眼,但聲音還是這麼幽幽響起了。

  藍因道人無奈,只得點頭。

  ……

  ……

  師父陳朝的來去匆匆,讓在神都的三個弟子感受不一,身為大弟子的於清風更多的是如釋重負,倒不是因為陳朝每次返回神都,都要連續餵拳,而是他對於自己這位師父,敬畏太多。

  換句話說,他於清風可以不在意世上任何人,包括有著師娘身份的謝南渡,但卻絕對不敢無視傳授自己武道的師父陳朝。

  因為於清風清楚,自己要是未來某一天真要做了什麼出格沒辦法挽救的事情,自己這位師父要是還活著,一定會來殺了他。

  賀良想得不多,師父在,他便可以在練拳之餘和師父說些話,聽聽師父那些經歷和道理,有些想不明白,就可以慢慢想,也可以直接開口去問,總之跟師父在一起,他覺得還是很好。

  至於師父不在神都,那他練拳也不會懈怠,只會更加努力,只是他會盼望著師父返回神都。

  而最小的關門弟子寧青念,別說這倆師兄會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就是陳朝,也不見得真知道寧青念的想法。

  而返回神都之後,辭去大將軍之位的謝南渡,這些日子在竹樓這邊,一個外客都沒見,這位曾經的北境大將軍,如今就這麼看著這陳朝的三個弟子,閒暇之餘,也練劍。

  說起練劍,其實謝南渡如今心思都在劍道之上了後,境界進展也絕不緩慢,還真不愧是被稱為當世劍道之上,天賦最強的女子。

  要是郁希夷此刻還在神都,只怕就真要驚掉下巴,然後羞愧地努力幾日了。

  不過郁大劍仙這個年紀便已經走到了那一步,其實已經是在劍道上前無古人了,只看謝南渡之後,會不會追上,並且超越了。

  朝廷這些日子其實也很忙,北方大片疆域納入國土,雖然少了要將那些原住民同化的流程,但戶部和吏部那邊,依舊焦頭爛額,戶部是在安排一些百姓北上的事情上感到十分的棘手,畢竟那等苦寒之地,百姓們輕易是不願意去的。

  至於吏部,也很麻煩,掌管官員任免的衙門,在朝廷決意要讓一部分官員去北邊任職之後,雖說是開出了官職都提升一品的優渥條件,但對於官員們來說,那依舊是苦差事。

  於是這些日子,官員朝臣們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跑關係的跑關係,送禮的送禮,反正就是都不願意去北邊。

  反倒是在這樣的浪潮里,那位註定在官場會官運亨通的糜科糜侍郎,主動請纓擔任北原州首任刺史。

  一州之長,這樣的封疆大吏,若是換做之前,換做任何一地,都會讓吏部好生斟酌的,但既然是北原州,吏部倒是沒有任何猶豫,很快便將任免決定報了上去,而宮裡也很快批了,如此糜科擔任北原州刺史一事已經敲定,之後就順帶著讓好幾個官員都燃起信心。

  至於郁希夷,返回劍宗之後,便被一堆事務纏住,這讓這位大劍仙叫苦不迭,但劍宗那邊倒是說得清楚,說是讓這位大劍仙要提前適應一番做宗主的感覺。

  他欲哭無淚,要不是之後蔣小安居然開始處理那些事情,郁希夷只怕早就帶著自己這個弟子跑路了。

  不過時間一長,這位大劍仙算是明白了,敢情最適合做宗主的人,那就在自己眼前,他只需要耐心等一等,其實就很好了。

  想到這裡,這位大劍仙寬心不少。

  而陳朝,在殺了那位灰袍道人之後,穿過白霧,然後小船一直飄蕩,來到了一座海盜旁。

  陳朝看了看眼前,從船上走了下來,站到了沙灘上。

  站在這裡,他有些感慨,過去的許多天才強者,大概就是這麼穿過白霧,然後來到這裡,最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吧?

  想到這裡,陳朝不由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當他抬起眼看向前方的時候,又在沙灘上看到一串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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