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人你已殺,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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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白門一邊搖頭嘆息,一邊道:「那郭氏一族找了一眾的殺手,帶著家族豢養的私兵,在呂鄺的夫人臨盆之時,突然闖進守將府,見人就砍,見人就殺,不論男女......當時有餘呂夫人要生了,呂鄺和府上很多人都在後院宅中,忽的聽到前面一片大亂,慘叫連連......」

  「這些世家,枉稱名門,卻是這世間最沒有人性的畜生!」浮沉子也是一臉深惡痛絕道。

  「那呂鄺正想使人去問問前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便看到管家渾身是血地跑了進來,說是有一群蒙面的黑衣殺手,約有近百人,手持兇器,闖進了府中,不由分說,見人就殺......現在府中的守衛和護院怔在拼死抵擋,但是這些人功夫極強,人數也多,怕是抵擋不了多久便會殺進來......」

  譚白門搖頭不止,又道:「那呂鄺大驚,管家忍痛建議讓呂鄺護著夫人先走,他們在此處抵擋一陣,可是那呂夫人眼看就要生了,腹痛難忍,如何動得了呢?......可是再耽擱下去,便會有殺身之禍,沒有辦法,呂鄺讓幾個丫鬟和老嬤將呂夫人架起來,半抬著離開......只是,前院是走不了的,那些丫鬟和老嬤只能將呂夫人架著往後花園的杏林中跑,只希望前面的守衛和護院多抵擋一時......」

  「唉,堂堂守將府,就沒有一點防備,就任憑著這些殺手破門而入,闖進來麼?......」浮沉子疑惑道。

  「哪裡會有啊,這裡是天門關......本就不同於城池,進出都有嚴格的盤查......而且誰不想活了,去守將府殺人啊......那呂鄺也不會想到,時過境遷,這許多年了,那郭氏一族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更在如今派了殺手來......他還以為是哪裡的流民暴徒呢......所以,才能被那些殺手輕易的殺進守將府啊......」

  浮沉子聞言,也只能無語的搖頭。

  「不過,這呂鄺果真是大將之風,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他迅速的冷靜了下來......一邊召集並組織整個守將府的守衛和護院,在他的指揮下,利用自己的守衛和護院對守將府地形熟悉,而那些殺手卻對守將府陌生的有利條件,在守將府各處伏擊這些殺手,一時之間,那些殺手雖然攻了進來,但是每突破一進院子都要付出很大代價,浪費很多的時辰,這守將府也大,來來回回四進院子,再加上後花園,占地更為廣闊。於是,呂鄺一邊率領守衛和護院跟這些殺手周旋,一邊派人翻牆而出,到天門關軍營搬兵求救......」

  浮沉子聽著譚白門講述,不由得連連點頭贊道:「呂鄺果真將才,也就是他,換個旁誰,那守將府怕是要被滿門屠盡了......」

  譚白門點點頭,又道:「後來,周昶領著一彪騎兵殺進守將府,才將那些殺手和郭家的私兵殺得殺,俘得俘......不過,到這個時候,整個守將府的守衛、護院和傭人丫鬟,被殺的太多太多,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院中房中,整個守將府血流成河......幾乎所有的家具物什,全部被毀......」

  「損失慘重啊......」浮沉子惋惜道。

  「然而,這還不算呂鄺最傷心難過的事......他在這場刺殺結束之後,就趕緊去後花園尋他的妻子......只是可嘆呂夫人,與生產之時,受到如此驚嚇,眼見眼前血流成河,活生生的人倒在她眼前而死,又擔心自己得丈夫呂鄺的安危......再加上從內室一路狂奔躲進後花園......雖然生下了一個女嬰,卻終因那諸多原因,大出血而香消玉殞......」

  說到這裡,譚白門不住搖頭,一臉的悽然。

  浮沉子半晌不語,不知為何,心裡驀地想起了那個女娘——呂秋妍。未成想,這樣一個善良而恬淡的千金小姐,竟有如此的身世,從她出生那一刻,就未見過自己得親娘。

  「那呂鄺痛斷肝腸,在杏林中,將自己的夫人抱在懷裡,那呂夫人只剩一口氣,留下了最後的遺言......要呂鄺思念她的時候,就來杏林中坐坐,就像她自己陪在呂鄺身邊一樣,更囑咐呂鄺要好好的將他們的女兒阜撫養長大......」

  譚白門看到浮沉子正自出神,以為他心中疑惑,忙道:「哦,道兄......這呂夫人喜歡杏花,那呂鄺就把後花園裡全部種滿了杏樹,好大的一片杏林呢,現在這季節不是時候,要是正季節的時候,那天門杏花,也是一景呢!」

  浮沉子忙回過神來,哦了兩聲,搪塞過去。

  「所以啊,這呂鄺的女兒,呂府的千金小姐的名字呂秋妍,也跟杏花杏樹有關......」

  浮沉子頓時來了興趣道:「這名字跟杏花杏樹有什麼關係?譚老弟,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真是八卦小能手啊......」


  譚白門擺擺手道:「蒙肇說給我聽得......我總不能不聽把耳朵堵上吧......」

  浮沉子聞言,哈哈笑了起來。

  「道兄也知道,這杏花啊每年三四月份便會開花,六月份開始成熟,等到十月份,也就是秋季的時候呢,杏花和杏果便沒有了......而這呂夫人呢就是死在了秋季十月份,用呂鄺的話說,以亡妻逝去的季節來代表亡妻,而妍字,就如那呂夫人與呂鄺初見之時,呂夫人站在杏花之下,笑意妍妍......」譚白門搖頭晃腦道。

  「原來......這是她名字的來歷啊......呂......秋妍......」浮沉子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那這場刺殺之後,依照呂鄺那種剛烈鐵血的性子,難道他都不查一查究竟是誰下的毒手......他就忍氣吞聲了麼?」浮沉子問道。

  「查了啊......怎麼會不查,殺手和郭家的私兵近百人呢,不能全死了,被抓起來的也有好多呢,那呂鄺操辦了妻子的喪事之後呢,就去了軍營的死牢,吃住都在那裡,不審問出那些人的背後主使是誰,他發誓絕不回府......就這樣過了幾天幾夜,終於有個小子熬不住了,就全撂了......把受了郭塗為首的郭氏家族的命令,前來殺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呂鄺......那呂鄺又接連審問了幾個人,他們招認的跟最早的那個人都差不多......那呂鄺先命手下文書,讓他們錄了口供,更按了手印......然後,在他妻子呂夫人頭七之日,將這些所有抓住的殺手和郭氏的私兵,統統砍頭,將頭顱懸掛在城門之上,為他的亡妻招魂......」譚白門道。

  「額......呂鄺雖然這樣殺戮,但是也是與呂夫人夫妻深情......是個男人......道爺挺欣賞的!」浮沉子道。

  「不過呢......這樣做是痛快了,也告慰了亡妻......但幕後的主謀可還是毫髮無傷,那郭塗還有郭氏一族還在渤海城作威作福呢......那呂鄺自然不能忍......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公沈濟舟是四世三公,十分注重所謂的規矩,那郭氏一族又是渤海根深蒂固的老牌家族,自己呂鄺不過一個小小的關隘守將,就算再加上他妻子娘家......雖然呂夫人家也是大族,但是僅限於在天門關如此,在渤海城可排不上號......所以,那呂鄺就將這些殺人兇手的口供全部謄抄了一份,親自寫了信,連信帶證據寄到了渤海城大將軍府,要沈濟舟為其做主......」譚白門道。

  「呵呵......沈濟舟?......呂鄺還是太相信他了,太不了解沈濟舟何許人也了......呂鄺看到的是律法昭昭,那沈濟舟可是看到的是人情世故,世家聯手......道爺覺得,沈濟舟不管此事,但是定然會藉此事敲打郭塗,讓他知道他郭氏一門的把柄在自己得手上,以後要郭氏一門老老實實地臣服在沈濟舟的腳下!」

  浮沉子嘆道:「唉!可憐啊,一心滿懷希望的呂鄺,想的是主公英明,主持公道,卻不想自己只是他的主公用來敲打渤海世家的一個棍棒罷了......唉......人心吶!」

  譚白門也是唏噓不已道:「沈濟舟究竟怎麼想的......那咱們也不清楚......反正是那呂鄺寫了信等回信,這一等就是石沉大海,渤海城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沒有處置郭塗的消息,沒有從渤海來天門關調查此事的大臣,甚至呂鄺的英明主公,沈大將軍,連一句安慰他呂鄺的話都沒有......」

  「事到如今,那呂鄺還相信沈濟舟是個明主麼?......」浮沉子冷笑道。

  「呵呵......還真別說,那呂鄺那個時候,還真就一直堅信沈濟舟會為他做主,沒有消息和回音的原因,可能是戰亂原因或者什麼,自己得信沈濟舟未曾看到......於是那呂鄺便又照之前那樣,寫了信附上證據,寄給沈濟舟,然後第三封信......第四封信......」

  「真執著啊......唉,這樣的人,也是可悲,他在政治上簡直就是個三歲小孩啊!」浮沉子搖頭嘆息道。

  譚白門也嘆了口氣道:「直到呂鄺都記不清自己給沈濟舟寫了多少封信了,他心裡才漸漸地明白,關於這件事,關於自己被刺殺,守將府死了那麼多人,連自己得妻子都死於這場刺殺的事情,自己扥主公沈濟舟應該是不打算管了......想保持沉默,然後逐漸淡化......可是,他還是不停的寫著一封又一封的信,一直寫了整整一年......」

  「他為何要如此做?......」浮沉子有些疑惑不解道。

  「因為他一旦停下來,就會覺得愧對自己死去的亡妻,他就會覺得他的亡妻死也死的不安寧......他只有做著這樣無意義的事情,才能在心裡安慰自己,他一直沒有放棄為他的亡妻報仇......」譚白門緩緩道。


  「唉......」浮沉子仰天長嘆,久久無語。

  「令呂鄺想不到的是,在他如此執著的寫了一年的信之後,他竟意外的接到了渤海城驛使的來信,還是一個大大包裹......他滿懷希望,以為自己得妻子大仇終於有希望得報了,可是他顫抖著手,將那包裹拆開看時,整個人愣在了那裡......」譚白門道。

  「包裹?那是什麼......」浮沉子問道。

  「整整的一包裹的信......那些信箋,呂鄺不僅覺得眼熟,還非常的熟悉......那是他給沈濟舟寫了一年的,所有的信箋......然後原封不動的,被沈濟舟打包,全數退了回來,一封也不少,一封也不多......」譚白門說著,不由的一陣冷笑。

  「沈濟舟......做的這什麼混帳事啊......這種主公,保他何用......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不開,要是道爺,早特麼的反了......」浮沉子罵道。

  譚白門搖搖頭道:「不對......那呂鄺發現,這所有的信中,竟多了一封......那是沈濟舟的親筆回信......」

  「我去......還真有啊......莫不是沈濟舟開竅了?......」浮沉子一臉吃驚道。

  「可是,當呂鄺顫抖著手打開沈濟舟的親筆回信之後,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信上的字,表情之中,除了憤怒、淒涼......更多的是絕望和心如死灰......」譚白門聲音低沉道。

  「寫啥了這是?......」浮沉子脫口問道。

  「信很簡短,只有八個大字,人你已殺,死無對證!......」譚白門一字一頓,吐出這句話來。

  「我......」浮沉子一臉愕然,只覺得自己的肺管子都快氣炸了,「這特麼的能忍啊!......呂鄺屬烏龜的麼?......」浮沉子破口大罵道。

  「道友你也沒想到吧,一年的不停的控訴和希望......只換回了這八個大字,這八個字真是有理有據,擲地有聲,冷血無情,荒唐透頂啊!......」譚白門說罷,也不由的一臉的悲憤和悽然。

  想來是由呂鄺的遭遇,想到了自己。

  「這世間無論是誰,也無論你什麼樣的出身,無論你是小民,還是權利極大的做官的,只要你不是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王,都會免不了的被王玩弄於股掌之間,讓你升官,你就升官,讓你罷職你就罷職,讓你好你就好,讓你慘,你就慘......玩膩了,一腳踢開,那叫發配流刑,這還算好的,到最後人頭落地,性命不保......只是,這裡面唯一的區別是,小民死於無聲無息,做官的,地位越大的,在臨死前,撲棱膀子的時候,膀子扇動的越大一些罷了......」

  「想不要這樣的命運......那便要了那王的命,自己成為這世間至高無上的存在......到那時,天地如棋,眾生如棋,而你,便是執棋的那個人!......」

  譚白門眼中閃動著異芒,幽幽的說著。

  浮沉子默默地聽著,沉沉不語,低著頭,不知想著什麼。

  房中燭光跳動,卻看不清他的容顏和表情。

  半晌,譚白門打破了房中不知何時開始的安靜,又道:「道兄說,這能忍麼?能忍如何,不能忍又如何?呂鄺不能反抗,更不能提刀去渤海城殺郭塗......」

  「為什麼不能?......有仇不報非君子!」浮沉子不以為然道。

  「報了仇又如何?到頭來不過還是一死......若是自己死了,倒也死了拉倒,可是沈濟舟治下的律法寫得清楚,有人敢殺世家大族者,除了本人被凌遲以外,更要連坐,夷三族!到時候,呂鄺自己、呂鄺的女兒,呂鄺夫人娘家人,這麼多人,一個也活不了......這些代價是呂鄺不能承受的......更何況,他的女兒呂秋妍還剛剛只有......一歲......」譚白門道。

  「什麼烏龜王八蛋的律法,門閥就高貴?世家就高貴!......去特麼的吧,這些狗屁玩意兒別落到道爺手裡!......」浮沉子恨聲道。

  「因此,忍不了也要忍啊......呂鄺只有忍氣吞聲......所以自從他夫人死後,他便一直鬱鬱寡歡,悶悶不樂......更思念亡妻,再無續弦......隨著一年一年過去,那呂秋妍長大了.....可是那呂鄺卻困在了當年,困在了亡妻離世的那一刻,再也走不出來了......」

  「正因為這樣,那呂秋妍聽說集市上有一個叫做蒙肇的道士,道法德廣......這才找到了蒙肇,讓他試著看看能不能解開呂鄺這許多年來的心結......也就是這樣,蒙肇和呂鄺見到了彼此的第一面......」譚白門道。

  「唉......呂秋妍好糊塗啊......這不是引狼入室麼......不過她也是為了他她父親......實在是......可嘆可憐啊......」浮沉子搖頭道。

  「蒙肇見了呂鄺,兩個人促膝長談,在呂鄺的書房之中,兩個人閉門不出,相談了三日三夜。據蒙肇所言......當時蒙肇除了開解呂鄺之外,更是以天下蒼生百姓為誘餌,做出一副憐憫蒼生之相,這才得到了呂鄺的好感......那蒙肇也有些本事,竟然真的開解了呂鄺的心結......兩個人由於皆有心懷百姓,為百姓謀福祉,結束這個亂世的壯志,便引彼此為同道中人,以道兄和檀越稱呼彼此......當然,那蒙肇自然是裝相罷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結交呂鄺,得到他的支持,讓自己和陰陽教在天門關紮下根來,最好那呂鄺也能引蒙肇的刻意誘導,而篤信陰陽教.....。這樣,陰陽教的總壇便真的可以設在天門關了......」譚白門道。

  「如意算盤打的真不錯!......」浮沉子冷笑道。

  「唉.....或許是上天都在幫蒙肇,那呂鄺從結識了蒙肇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幾乎天天見面,促膝論道,縱論天下......而蒙肇在講道過程中,穿插了陰陽教的教義,更在恰當的時機,告訴呂鄺,自己發了宏願,要創立陰陽教,以陰陽正道大同來福澤蒼生......那呂鄺自然深以為然......便點頭答應了,不僅答應,更是親自陪著蒙肇在元始峰極樂頂選了陰陽教總壇壇址,更是以家資助蒙肇創立陰陽教......可以說,陰陽教能有今日之規模,這最初便是呂鄺鼎力資助的功勞啊......」譚白門道。

  浮沉子聞言,搖頭不住嘆息。

  子系中山狼......引狼入室,引火燒身......呂鄺啊,呂鄺!你識人不明,好人歹人不分......你不知道你自己給自己惹來了天大的災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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