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請主母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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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初上,天門關外,蕭元徹大營。

  全軍縞素,白色的幔帳和招魂幡在陰冷的夜風中飄蕩,更顯得十分的莊肅和哀傷。

  大營的營門緊閉,裡面影綽綽的能夠看到蠟燭的晃動,那應該是一盞盞的長明燈,細細聽去,還隱隱的可以聽到軍營之內傳來的哭聲。

  整個大營沉浸在無盡的哀悼和悲痛之中。

  大營門前,幾個守轅門的士卒,皆身披重孝,眼睛紅得跟桃子一樣,一臉悲痛地站崗放哨。

  他們都知道自家的將兵長史蘇凌死在了陰陽教,雖然他們的身份卑微,平素也跟這位蘇長史沒打過幾次交道,但聽許多士卒弟兄們說,蘇長史是個好官,沒有官架子,跟大家打成一片,更不會因為他們身份低賤,而輕看他們。

  所以,人都會共情的,看到滿營皆哭,更又死了一個好官,他們怎麼能不掉淚呢?

  便在這時,忽地聽到轅門外的道路上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這些士卒頓時警覺起來,「鐺鐺鐺」的示警鑼撥一響,所有的守門士卒皆嚴陣以待,朝著遠處看去。

  卻見正前方一陣煙塵滌盪,從煙塵中透出兩匹疾馳的馬來,馬上兩個人,正揮鞭催馬,朝著營門而來。

  由於離得有些遠,再加上黑夜,這些士卒也看不清楚來人是誰。

  只得皆大聲喝道:「來人勒馬止步,擅闖軍營者立誅!......」

  卻見那兩匹馬,。速度絲毫不減,一陣風似的來到眾士卒近前。

  馬上兩人翻身下馬。

  眾士卒一看之下,卻是兩個貌美的女娘,一個一身綠衣,一個一身紅衣,綠衣的俏皮,紅衣的魅惑。

  「額......這......」這些士卒打了這許多時日的仗,猛然看見兩個如仙的女娘,頓時愣在那裡,如痴如呆。

  來者正是張芷月和溫芳華。

  張芷月溫婉,故而並未說話,溫芳華卻是潑辣,朝前走了兩步,揚了揚手中的皮鞭,微嗔道:「你們看夠了沒有,誰是領頭的,讓他出來說話!」

  卻見士卒之中,有一個百夫長打扮的漢子,咽了咽口水,這才走到溫芳華近前,見這兩個女娘皆絕色,且氣度不凡,定然是有身份的人,因此,他不敢慢待,微微低了低頭,抱拳道:「敢問兩位姑娘......到丞相大營前有何貴幹......此乃軍營重地,若是兩位姑娘因為天黑迷失了道路,還請打馬回去吧!」

  溫芳華淡淡哼了一聲,方不冷不熱的道:「我且問你,你們為何身披重孝,而且我看這滿營之內皆是白色幔帳幌子......到底怎麼回事?」

  溫芳華雖然如此問,其實是看到了張芷月看到眼前的景象,秀眉蹙起,皓齒咬著櫻唇,這才替她問的。

  「額......這個......姑娘,此乃軍事機密,姑娘還是少打聽的好,若是......」

  未等著百夫長說完話,那溫芳華卻忽地從懷中拿出一物,朝著他們近前一舉,沉聲道:「你們不認得我們,卻認得此令牌為何物罷!......」

  那百夫長和士卒忙看去,不由得臉色微變,百夫長趕緊拱手道:「這個......將兵長史令......敢問兩位姑娘......」

  溫芳華道:「我乃騎都尉林不浪之妻,溫芳華,這位乃是將兵長史蘇凌的師妹......我們要進營去見他們!」

  那百夫長聞言,神情一肅,趕緊拱手道:「恕我眼拙......原是二位......那就請隨我進去吧!」

  溫芳華點了點頭,將令牌收了,轉頭看向張芷月,卻見她的臉色更差,潸潸欲泣。

  溫芳華又朝那百夫長道:「先不忙......你先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那百夫長略微遲疑,偷偷地看了看張芷月,似乎有些顧慮道:「這個......」

  溫芳華神色一凜道:「你只管說你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百夫長這才點了點頭道:「好吧......實不相瞞,咱們營中死了一個大人物......」

  張芷月聞言,心中一顫,淒聲道:「是不是蘇凌,他......」

  那百夫長點了點頭,嘆息道:「不錯,正是蘇凌蘇長史......我方才顧慮,就是因為這位姑娘乃是蘇長史的師妹,所以......」


  張芷月聞聽此言,身體一晃,幾乎栽倒,幸虧溫芳華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這是幾時的事情......還有,蘇凌......蘇長史是怎麼死的......」溫芳華用力地握了握張芷月的手,這才又問那百夫長道。

  「時辰不長,也就今日黃昏,消息是由暗影司伯寧大人親自稟告丞相的......再由郭祭酒和程長史兩位大人向全營昭告的......而這滿營縞素,是丞相的命令,要滿營掛孝,哭祭蘇長史......」

  張芷月聞言,原本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因為那老嫗的一番話,才稍微又有了希望,希望只是消息有誤,蘇凌無事,可是當她看到這軍營的光景,聽到這百夫長所言,心中已經斷定,蘇凌的確是死了......

  淚無聲的從她臉頰划過。

  那百夫長見張芷月哭泣,先是一愣,隨即方又道:「據營中傳出的消息......蘇長史隻身臥底到了陰陽教中,被陰陽教那些邪教教眾發現,故而......當場身死......至於細節,我們這些身份的......卻是不甚清楚了!」

  溫芳華心中也是一陣難過,可是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否則身旁的張芷月將更加的痛苦,怕是會難以自持了。

  溫芳華深吸了一口氣方道:「如此......多謝,煩請開門,放我們進去,我去找我夫君林不浪,自會問清楚!」

  百夫長點了點頭,朗聲道:「開營門......」

  「吱扭扭......」一聲,營門大開。

  張芷月和溫芳華翻身上馬,疾馳而入。

  甫一進了那大營,那悲慟的哭聲更加的清晰明顯起來,張芷月的眼淚也撲簌簌的往下掉。

  「芷月妹子......要記得阿嬤給咱們說的那些話!」溫芳華心中不忍,低聲道。

  張芷月悽然的點點頭,喃喃道:「芷月明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再沒有看到蘇凌屍體之前,芷月什麼都不會相信的!」

  「好妹子......」

  兩個人放慢了馬速,隨著逐步的朝著軍營深處去,滿目皆是隨風飄蕩的白色幔帳和重孝,每個營,每間帳篷都有悲慟的哭聲。

  兩個人腳下加緊,向一旁路過的士卒問清了林不浪等人的營帳。

  其實他們的營帳便是蘇凌的營帳,因此也就不難打聽,兩人再不耽擱,疾步而去。

  ............

  蘇凌在蕭元徹大營的營帳。

  此時營帳內正有三個人。

  一個如黑牛一般的大漢,哭得稀里嘩啦的,正蹲在地上以拳擊地。正是吳率教。

  另外一個壯實的漢子正照顧著一個躺在榻上的白衣公子。他眉頭緊鎖,一臉的沉痛和悽然,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更是不斷的搖頭嘆息。正是周麼。

  榻上的那白衣公子模樣的人,雙目緊閉,臉色差得嚇人,似乎是昏迷著,但即便如此,卻可以感覺到他整個人渾身都在用力,雙拳緊握,牙關緊咬。正是林不浪。

  丁晏方離開,看過林不浪,開了一帖藥,告訴周麼,那林不浪是悲怒攻心,這才忽然昏倒,並無大礙,吃了藥,過陣子便會很快醒來。

  方才周麼剛把林不浪的牙撬開,將藥給他灌下去。

  此時周麼心緒煩亂,心神俱傷。偏這個吳率教還在一旁咧著大嘴一直哭。

  他不由得有些惱怒,出言斥道:「大老吳!能不能別哭了啊!還不夠煩的麼?哭哭哭......哭能把咱們公子給哭活了麼!」

  吳率教一邊哭,一邊吼道:「周麼,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公子死了,大仇未報,俺心裡憋悶悲慟,你還不讓俺哭了麼?公子人沒了,如今林小子也昏迷不醒......這可......」

  那黑牛吳率教說到這裡,更覺悲從中來,那哇哇的哭聲竟又是大了許多。

  「你......!」周麼一陣無名火起,啪的一拍一旁的桌子,吼道:「別哭了!......沒完了是麼!」

  那吳率教聞言,牛眼一瞪,流著淚道:「周麼,勞資最看不起你!......除了能跟俺發火,你還能做甚?公子死的那麼慘,你似乎不怎麼傷心啊!窩在這裡......就這麼完了?你想什麼都不做,隨你!......俺大老吳這就殺上元始峰陰陽教,為公子報仇!」


  說著,那吳率教驀地從地上躥了起來,三步兩步走到帳篷一側,取下他的金背大環刀,轉頭欲走!

  這下可急壞了周麼,忙舍了昏迷的林不浪,一把將他拽住,吼道:「吳率教!你幹什麼去!你就要這樣單槍匹馬,不管不顧的要殺上陰陽教?公子這麼有本事的人都......你大老吳有幾條命好活!......」

  那吳率教如何肯聽他的,大吼道:「死就死了!公子死了!俺也不活了!......周麼,你願意當縮頭烏龜,你就在這裡,勞資一個人去!就算是死了,也比在這裡憋屈著強!」

  周麼如何肯放他離開,死死的拽著他的袖子道:「你給我冷靜點!公子出事,咱們一樣的難受,可是你這樣就去,無非是多送一條性命!......你不能......」

  不等周麼說完,那吳率教早已眼角瞪裂,大吼道:「讓開!勞資要幹什麼,你管不著......給我閃一邊去吧!」

  再看吳率教蠻力發作,使勁的一甩胳膊,便將周麼甩到了一旁,邁大步就要離開。

  「大老吳......」一聲低喚從榻上傳來。

  吳率教驀地停步,轉頭看向那床榻,卻見林不浪已經緩緩的坐了起來。

  吳率教眼前一亮,幾步走到林不浪近前,悲中帶喜哭道:「林小子......你醒了......俺還以為......」

  話說到此,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一頭扎在林不浪的懷中哇哇大哭起來。

  林不浪臉色比方才好了不少,平復了一下內息,虎目之中亦有淚水,他拍了拍吳率教的肩膀,聲音悲傷道:「大老吳!......不要哭,也不要傷心!現在還不是時候......咱們這就去陰陽教,殺了那些混帳!為公子報仇!」

  「好!......林小子,俺大老吳果真沒有看錯你!」吳率教使勁地點了點頭。

  再看林不浪翻身跳下榻來,一把抄起書案上的長劍,大吼一聲道:「今日殺上陰陽教!跟他們不死不休!」

  「對!不死不休!......」吳率教抹了一把淚,也大吼起來。

  林不浪轉頭看向周麼道:「周大哥......你就守在這裡吧......公子的靈堂應該搭好了,你多替不浪和大老吳......給公子多燒幾張紙!」

  說到這裡,林不浪一陣後悔,仰天含淚道:「當初知道公子要去陰陽教之時......我林不浪就該跟著!......公子在天之靈別散,不浪替你報仇去了!」

  說著,朝吳率教一點頭道:「大老吳!咱們走!......」

  兩個人就要出營帳而走,周麼卻驀地將他們一攔,沉聲道:「且慢!......」

  林不浪眼眉一挑,冷聲道:「周大哥......事到如今,你還要阻攔我們麼?」

  周麼搖了搖頭,神情卻頗為冷靜,沉聲道:「不,蘇凌亦是我周麼的公子......我周家三兄弟,大哥二哥先我而死,公子為了我們,不惜趕走了他的唯一的徒弟秦羽,而且,我們三人原本沒了戶籍,失身為賊,若不是公子,如何能有今日?在周麼眼中,公子就是這世間我的至親之人!」

  「那你為何還要阻攔我們......」林不浪不解的問道。

  「要去......周麼同你們一起!為公子報仇!......」周麼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兄弟......!公子沒有看錯人!如今咱們兄弟三人就一同進退,殺進陰陽教,為公子報仇雪恨!」林不浪神情激動,朗聲喊道。

  周麼卻又一搖頭,十分冷靜的沉聲道:「咱們去陰陽教可以......但咱們不能這麼去......」

  吳率教一甩手若嚷道:「嘿嘿......說了半晌,周麼,你還是不敢去是不是!......」

  「為了公子,周麼死都不怕,有什麼不敢的!只是......」周麼沉聲道。

  林不浪若有所思地看向周麼道:「周大哥......你想說什麼?」

  「咱們這樣去,屬於擅自離營,我跟大老吳還好說,本來就是公子的親隨,但不浪你卻是不同的,你可是正兒八經的武官,憾天衛騎都尉一份......你這樣走了......可是有違軍法的......」

  林不浪冷笑道:「周大哥你多慮了,若不是因為公子,林不浪定然不會在蕭元徹帳下聽用......現在公子死了,不浪這小小的騎都尉,不要也罷!」


  周麼點了點頭道:「話雖如此......可畢竟咱們三個人還是太少了,以我之見,公子可是蕭元徹的心腹,被他看重......可是蕭元徹只做了這些祭奠公子的事情,並未昭告全軍,攻打天門關和陰陽教為公子報仇......這是我不能理解的......因此,我以為,咱們應該先去見過蕭元徹,請命帶一隻兵,哪怕幾十人也好,殺奔陰陽教......只要多殺他們一些人,奪回公子的屍身,便是咱們三人死在那裡兩個,剩下的一個也一定要把公子的屍身帶回來......這才是咱們該為公子做的事情啊......」

  「這個......」林不浪也眉頭微蹙,心中不斷地思忖起來。

  「再有......咱們去見蕭元徹,這也算打過招呼了,不算擅自行動......公子生前,咱們就給公子添了不少麻煩,公子如今不在了,咱們不能再讓別人指摘公子!......」周麼一字一頓道。

  這一下,便是吳率教也安靜了下來,大圓眼珠轉動著,思考著周麼的話。

  「可是......若是蕭元徹他不答應咱們......該怎麼辦!」林不浪沉聲道。

  「那就講說不起了......咱們只是告知他,他答不答應,咱們也要殺上陰陽教的!......到時就咱們三個,便是死在陰陽教了,也離公子近些,公子也不至於孤單!......」周麼鄭重的說道。

  「好!......既然如此,周大哥,大老吳,咱們三個這就一同去中軍大帳,通知一聲蕭元徹再走!」林不浪點了點頭道。

  「他答應助我們最好,他不答應......也留不住我們!」林不浪灼灼道。

  「好!......走!」

  三個人各提兵刃,挑了帳簾,邁步便要朝中軍大帳而去。

  便在這時,三人忽然發覺不遠處正朝著他們走來兩個人。

  這兩人腳步匆匆,各牽著一匹馬,一個綠衣,一個紅衣。

  黑夜之中,一時看的不太真切,只是三人覺得這兩個人的身影卻是十分熟悉。

  不過片刻,那兩個牽馬之人便來到了三人近前。

  三人立刻認了出來,不是張芷月和溫芳華又是何人?

  「不浪......」溫芳華當先看見了一身白衣的林不浪,柔聲喚道。

  林不浪一振,出言喊道:「師姐......」

  五人相見。

  張芷月未說話,只是看著林不浪三人的神情,想要從中找尋一些關於蘇凌之死的確切消息。

  溫芳華卻看到林不浪氣色不正,臉色也不好,這才走過去,拉住他的手,關切道:「不浪......你怎麼......臉色如此難看,莫不是受傷了?」

  林不浪擺了擺手道:「無妨......只是方才悲怒攻心,出了點小狀況......」

  說罷,他一臉悲傷的朝張芷月近前走去。

  張芷月聞聽林不浪說他方才悲怒攻心,更加的確定蘇凌之死必定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可能了,不由的身體顫抖,淚如雨下。

  林不浪心如刀絞,朝著張芷月驀地一躬掃地,顫聲鄭重的喚道:「主母......不浪無能......沒有保護好公子!請主母責罰!......」

  這是林不浪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呼張芷月為主母。

  平素雖然蘇凌一直把他當做兄弟看待,林不浪也把蘇凌視為兄長,可是在林不浪內心深處,自己還是蘇凌的親衛,只是這個親字是親屬的意味更重一些。

  今日這種情形下相見,林不浪方鄭重的喚張芷月為:主母!

  「不浪兄弟......」張芷月只說了這半句話,已然淚水沾裳,說不出話來。

  她只趕緊向前一步,將林不浪扶了起來。

  林不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堂堂八尺之軀,仰天流淚不止。

  「不浪兄弟......無論是蘇凌還是我張芷月,從來都是真心把你當做兄弟,從未視你為家僕......這聲主母,芷月承受不起啊!」張芷月強忍悲痛道。

  「嫂子......!」、「弟妹.....」

  林不浪喚張芷月嫂子,吳率教和周麼爺圍攏過來,齊喚張芷月為弟妹。

  張芷月眼中含淚,看著林不浪、吳率教和周麼,悲傷而欣慰的點了點頭,緩緩道:「好......好啊!你們都在,都好好的......這便很好了......」

  三個人聞言,皆是淚如雨下。

  「不浪......既然我回來了,你又喚我嫂子......那便是認定我是你家公子之妻......如此,你便告訴我......要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有關蘇凌的......你知道的所有消息......我要知道!」

  張芷月驀然抬頭,一字一頓道:「蘇凌他......到底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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