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章 讓他成為孤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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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元徹不動聲色,朝郭白衣淡淡一笑道:「哦?白衣這話何意啊?莫不是你對此事還有不同的看法麼?」

  郭白衣本也未打算隱瞞,點了點頭道:「既然方才主公都說了,咱們就開誠布公的好好說一說,那白衣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到了什麼,自然都說出來,想必主公不會因此怪罪白衣的對吧......」

  說著,郭白衣又朝蕭元徹一拱手。

  蕭元徹點了點頭,笑道:「白衣這話說的,你我之間......無不可說之話,亦無不可談之言也!有什麼,就說什麼!」

  「謝......大兄!」

  郭白衣在不動聲色之間,將對蕭元徹的稱呼,從主公改成了大兄。

  既然是兄弟相稱,也就在暗中提醒蕭元徹,現在郭白衣說的話,已經不涉及君臣有別了。

  蕭元徹自然明白,一副洗耳聆聽的模樣。

  「大兄,方才已經講過,讓蘇凌殺那兩千多俘虜,用意是為了敲打他,讓他明白法不容情,任何人成為大兄的絆腳石或者隱患,大兄自然不會再手下留情,大開殺戒,亦在所不惜......由此來提醒蘇凌,讓他多守規矩,莫在肆意妄為......」郭白衣緩緩道。

  「不錯......這不就是我剛才所說之言的意思嘛......」蕭元徹淡淡點頭道。

  「然,白衣竊以為,這只是大兄之意一也,大兄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郭白衣道。

  不等蕭元徹說話,郭白衣一拱手道:「這一層的用意,是更深一層的用意,大兄想以此事,讓蘇凌更好的、徹頭徹尾的做大兄真正的......孤臣!......」

  說罷,郭白衣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那裡,緩緩的看向蕭元徹。

  蕭元徹聞言,雙目微縮,眼神之中有一道說不清的光芒閃爍,半晌無語。

  郭白衣這才端坐身體,朝著蕭元徹大禮一躬道:「微臣郭白衣斗膽......請主公恕郭白衣失言之罪!」

  蕭元徹仍舊是不說話,忽地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透過車攆,外面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笑罷多時,蕭元徹才伸手拍了拍郭白衣的肩膀,似乎並無責備之意道:「你啊......你啊......也就是你郭白衣,能夠把我心中所想看的這麼透徹,而且還能毫不掩飾的說出來......其他人,怕是未必看得出來,就算看得出來,也未必敢說......你既喚我大兄,你我之間談話,你又有什麼罪過呢!......」

  「謝......大兄!」郭白衣剛要再拜,卻被蕭元徹托住手道:「行了,不要學徐文若,無論說什麼都要一拜再拜,你我之間,也要搞得那麼生分麼?白衣,你繼續說......」

  郭白衣這才淡笑點頭,繼續說道:「蘇凌之前已經立了不少的功勞,莫說大兄麾下的文武群臣,便是旁的勢力中人,都已經知道了,他現在是和白衣一樣的大兄身邊極為倚重的心腹之人......所以,自然免不了被各方各派,甚至各種勢力所拉攏,而且,蘇凌文才絕艷,年輕一代地作為文章做學問之人,皆將他視為文壇年輕一代的領袖......這一點,從主公將蘇凌假死的消息傳遍整個大晉,那些學子的反應中,便可看得出來......」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蘇凌假死的消息傳揚出去之後,雖然無論朝廷還是地方,天子還是群臣,名門還是百姓皆舉哀,但是,真哀蘇凌者,怕是只有大晉那些年輕一代的學子們了......」

  郭白衣點點頭道:「也許,大兄從那時起,或者說更早時,就有了下定決心,要蘇凌做孤臣,獨屬於大兄的,不折不扣的孤臣的想法了......而,讓他殺這兩千多俘虜,便是大兄讓蘇凌成為孤臣的最快,也是最簡單的方法......」

  「哦?殺人與讓蘇凌成為我的孤臣......這二者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吧......」蕭元徹故作不解道。

  「大兄的決定,必然不會是一時衝動,所以讓蘇凌殺人,就是讓蘇凌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孤臣的開始......」郭白衣道。

  「這件事,就好比是大兄擺了一桌酒席,酒席上的飯菜,就是殺掉所有的俘虜,而大兄乃設酒席的主人,那蘇凌便是大兄唯一要宴請的客人.......我郭白衣,還有所有的將領和兵卒,都是站在這桌酒席前的旁觀者和見證者......所旁觀和見證的內容,就是大兄這場殺人的酒席,蘇凌他願不願意吃,吃得是否心甘情願......」郭白衣打了一個比方說道。


  「酒席......你這比方有些意思,說下去......」蕭元徹淡淡笑道。

  「蘇凌在當庭廣眾之下下令,甚至親自動手,屠殺兩千餘俘虜,也就是說,他親自前來付了大兄這桌酒席之約,更是當著文武群臣和主公無數士卒的面,吃了大兄為他準備的大菜——殺人,殺兩千餘人!......這一切,按說都在主公的意料和安排之內,蘇凌也能的確按照主公的意思做了......」

  郭白衣剛說到這裡,蕭元徹一臉深意的笑著,看著郭白衣道:「那照白衣的意思,蘇凌吃了這桌酒席,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吃了這桌酒席,也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殺了兩千多俘虜,可不可以理解為,我讓他做孤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呢?」

  郭白衣一笑道:「若是換成旁人,一切都在大兄的掌控和安排之內,自然大兄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但是......問題就出在,大兄酒席宴請之人,是蘇凌,所以大兄想用這桌酒席上的殺人大菜,達到大兄讓蘇凌做孤臣的目的,卻是不那麼容易達到的......」

  郭白衣進一步解釋道:「大兄設這個酒席的目的,是要促成蘇凌成為大兄唯一的孤臣,若是蘇凌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和安排,老老實實的吃了酒席上的大菜,也就是老老實實的將這兩千餘俘虜全部在所有人眼前通通殺掉,那便是主公促成了蘇凌做孤臣的這件事,但是......實際上蘇凌所做的一切,卻是出乎了主公的意料之外了......」

  蕭元徹聞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起來,半晌方嘆了口氣道:「白衣的意思是......我讓蘇凌做孤臣的目的,並沒有達到?」

  「自然沒有......其實大兄是知道這個答案的對吧......蘇凌若不聲不響地,按照您的命令,在眾目睽睽下不由分說,將兩千多俘虜全部屠殺掉,那他勢必將背負一個殘暴嗜殺的名聲,成為所有人心中那個心甘情願為主公辦事,哪怕背上罵名也無所謂的孤臣。」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可是,蘇凌在殺這兩千多俘虜之前的所作所為,想必主公是知道的吧......伯寧的兩個手下,從極樂殿前返回,回報主公有關蘇凌在極樂殿前所作所為的時候,白衣可是聽得一清二楚......蘇凌竟然給每一個俘虜都發了一碗白粥......而且與他們同飲之,也就是這個行為,讓那些俘虜明白,蘇凌從內心並不想執行主公的命令,殺掉他們,而是迫於無奈不得不這樣做......所以,這些俘虜到死,其實也不恨蘇凌......恨的只有......」

  郭白衣說到這裡,緩緩的看了蕭元徹一眼。

  蕭元徹的表情越發的難看,卻還是沉聲道:「說下去......」

  「俘虜們既死,自然沒有可能對外宣揚,蘇凌對他們的贈粥憐憫之情......可是徐李兩位將軍可是親眼見證,就算他們不亂說,那負責看守的士卒,也不再少數,他們可是也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蘇凌贈粥與死囚舉動,用不了多久必然會被瘋傳,到時候,蘇凌必然不會再背負什麼罵名,反而罵名極有可能轉變成為美名......他的聲名自然也不會受到什麼損失,那......主公想讓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孤臣......怕是難以實現了......」

  蕭元徹沉默無言,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在白衣看來,他在酒席上,不但吃了大兄給他準備的殺人大菜,而且還在吃了這大菜之後,在眾目睽睽的見證下......掀了大兄設宴的桌子......」郭白衣一字一頓道。

  說到這裡,郭白衣朝著蕭元徹一拱手道:「贈粥之舉,乃是憐憫之舉,所以自然不會再有什麼殘忍嗜殺的罵名落到蘇凌的頭上,那麼......大兄,您所謂的計劃和用意,不是全盤落空了麼?蘇凌依舊還不能成為,大兄心目中的那個......獨屬於您的孤臣......」

  蕭元徹半晌無言,終於是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沉聲道:「不錯......我想以此,來污蘇凌之名聲,讓蘇凌背負殘忍嗜殺的名聲,進而無論是朝堂或地方,我麾下文武還是各方勢力,都不能再拉攏蘇凌,這樣蘇凌就是獨屬於我的孤臣了,可蘇凌這贈粥之舉,卻是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我的用意啊!」

  蕭元徹的神情之中帶著三分的不滿和怒氣,但更多的卻是遺憾,還有對蘇凌這般應對的一種激賞。

  「所以,主公要蘇凌做孤臣的目的沒有達到,所以,這便是白衣最說,白衣在想,大兄等回到天門關之後,要如何處置蘇凌的原因了......」

  說到這裡,郭白衣又驀地一拱手道:「大兄......白衣斗膽為蘇凌求情,請主公不要因為蘇凌沒有讓主公得償所願,而處置和降罪蘇凌......」


  蕭元徹眼珠轉動,半晌,似乎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道:「唉......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蘇凌雖然沒有做成孤臣,我也不能真的就因為這件事而怪罪於他啊......雖然我很生氣,但生氣又能如何......他終究是還是我蕭元徹的......」

  蕭元徹頓了頓,忽地一擺手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慢慢來了......畢竟蘇凌有蘇凌的個性,讓他做孤臣,的確是難了點......只有慢慢的讓他去最終接受這個身份了......難不成我真的要因為這件事而降罪一個在剷除陰陽教中,立了大功的人麼?」

  郭白衣聞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千斤重擔這才緩緩的卸下,趕緊拱手道:「白衣替蘇凌,謝過主公!......」

  蕭元徹白了他一眼,又恢復了淡笑的神色道:「你啊,說了這麼一大堆,最終的目的,不還是為了給蘇凌求情麼......」

  郭白衣這才哈哈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兄......」

  蕭元徹嘆了口氣道:「陰陽教讓蘇凌做孤臣的機會雖然失去了,但是......很快便有另外一個機會到來......等回到天門關,屠城的事情,還是要蘇凌來做,到那時,他殺的可是全關城的百姓......這個罵名,可要比殺陰陽教俘虜的罵名重得多得多......到時候,他蘇凌不想當我蕭元徹的孤臣,也由不得他了!」

  言罷,蕭元徹的眼中冷芒連閃。

  郭白衣心中一顫,卻並未出言反對,只在心中自言自語道,主公啊主公,怕是這一次,還是要讓你失望的,蘇凌為何答應殺了陰陽教的俘虜呢?就是已經想好了您要他殺全關城百姓時的應對方法了......

  郭白衣雖然心中這樣想,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但願主公能夠得償所願吧......」

  蕭元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他蘇凌是我的臣子,我讓他做事,他敢抗命?這事是板上釘釘的,不可能更改......」

  「不過.....我一直有個疑問......那蘇凌唱的這齣贈粥的戲碼,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為之呢?」蕭元徹說罷,緩緩地看向郭白衣。

  郭白衣心中一顫,方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他忙一拱手,正色道:「主公,那兩個暗影司回稟之時,說得清楚,蘇凌實在是看著這兩千多俘虜餓著肚子,又想到餓著肚子去死,非人道也,這才贈了粥給他們,讓他們吃飽了好上路......一切都是臨時起意,絕對不會是故意以此手段,來破壞主公的安排和用意的......」

  蕭元徹點了點頭,模稜兩可道:「但願如此吧......希望蘇凌真的不是有心這樣做的......」

  兩個人說了這一番話,又安靜了一會兒,郭白衣又突然拱手道:「主公......雖然知道主公這樣做,只是為了讓蘇凌做一個真正的孤臣,但是,白衣不明白,為何主公非要他做一個孤臣呢?主公覺得蘇凌現在這個樣子不好麼?......何必強迫他呢?」

  蕭元徹嘆息一聲,看了郭白衣一眼道:「白衣啊,你難道真的不明白麼?又何必問我?不說現在大晉朝堂和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著要拉攏蘇凌的心思,而且蘇凌此次就已經放了紅芍影主,那錢仲謀要以此為契機,拉攏蘇凌為他所用,該當如何?」

  「主公難道不相信蘇凌?覺得蘇凌會棄主公而投他人?」郭白衣十分詫異道。

  「不......我不是不相信蘇凌,而是不相信錢仲謀和那個紅芍影主穆顏卿啊......錢仲謀憑一己之力而雄霸江南,江南四大家族皆俯首稱臣,甘願為他驅使,由此可見,錢仲謀拉攏人的手段有多高明了......不說錢仲謀,那穆顏卿,據見過她的人說,此女絕色,魅惑無方,蘇凌雖然嘴上說跟她不過合作關係,可事實上,我猜測,他與穆顏卿之間的關係,絕非他說的那麼簡單,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蕭元徹說到這裡,似打趣道:「這一點,我如是,白衣亦如是......」

  郭白衣聞言,老臉一紅。

  「所以......他蘇凌我想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畢竟他老子是......」

  蕭元徹打了個哈哈,又道:「所以,若是那穆顏卿使盡渾身解數,蘇凌能不能禁得住誘惑,還在兩說......更何況,一個紅芍影的影主,要是沒有一點非常手段,怕是不大可能當得起這個影主的吧......」

  郭白衣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主公所慮,倒真的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這只是其一,再有,蘇凌的身份,你知我知......而且,早晚有一天,他真正的身份,必然會天下皆知的......這是我蕭元徹最大的心愿......」蕭元徹說著,眼中滿是虧欠之意。

  郭白衣也是一陣默然。

  「我現在還有三子,三子之間,明爭暗鬥,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我雖不說,亦不太約束他們,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尤其是倉舒和箋舒之間,這一兩年間,更為明顯......」

  說著,蕭元徹不動聲色地看了郭白衣一眼,郭白衣只做不知。

  「然而,在我看來,只要他們不骨肉相殘,在繼承我之位的事情上,各憑本事,也是一種歷練......畢竟,我在他倆之間,也是取捨不定......白衣啊,你是倉舒之師,所以倉舒那裡有你......」

  「主公......白衣......」郭白衣剛想解釋,蕭元徹一擺手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倉舒至純至正,沒有你的扶助,自然不可能是箋舒的對手......」

  郭白衣這才把話咽了回去,緩緩點了點頭。

  「箋舒這一年多來,與文若朝夕相處,共守灞城,文若之心......我亦明白......不僅是文若,軍中那幾個將領也多有向他之心......」蕭元徹這話說得十分坦誠。

  郭白衣點點頭,敬服道:「主公原來一直都看得很清楚......」

  蕭元徹一笑道:「子是我的子,臣是我的臣......我如何不清楚呢?我不願表態,一則是為了大局,一旦我有心他們之中的一個,必然冷落了另一個人身邊扶助的那些人.....二則,我對箋舒和倉舒也實在不知道如何抉擇......所以,趁我現在身體還算可以,暫時靜觀其變,不插手而已......所以,只要我一直不表態,箋舒和倉舒雖然爭鬥,但大體上是勢均力敵,誰也不可能占絕對的上風!」

  說到這裡,蕭元徹長嘆一聲,又道:「可是,這裡面卻是有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就是他蘇凌了......蘇凌大才,他現在雖然與倉舒關係融洽,與箋舒不對付,但大體上在繼承一事上,還是置身事外的......所以,我必然不能讓他倒向倉舒和箋舒任何一方,因為,他無論選擇幫助誰,我希望看到的兩人平衡的局面就將會因為蘇凌的加入而打破......」

  「不僅如此,若是有朝一日,蘇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會不會拉起大旗,自成一體,到時候我蕭氏豈不是三派分立,勢必斗得你死我活了......真要是那樣,我創下的強盛局面,必將衰落啊......」蕭元徹將埋在心底的擔心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郭白衣心中一震,忽地說道:「主公,既然有朝一日,主公要將蘇凌的身份宣告於天下,那蘇凌就沒有資格......」

  「不!這絕對不可能,我之後繼之人,只能從箋舒和倉舒之中選擇,蘇凌他雖然有才,但......絕對不可以!......正統與私生之間......這是最大的區別......我亦不能違背!」蕭元徹斬釘截鐵地說道。

  郭白衣這才點了點頭道:「主公英明......白衣贊同主公的想法......」

  「所以,在蘇凌沒有完全倒向倉舒或者箋舒之前,在蘇凌還不知道他身世之前,我必須強迫他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孤臣,屬於我蕭元徹一人的孤臣,這樣,他就不會破壞我苦心孤詣在箋舒和倉舒之間形成的平衡了......而且就算他以後知道了他的身世,他為罵名所累,為孤臣之身份所困,他也定不會生出......爭奪繼承之位的心思的......」

  「或許,這是對蘇凌的不公......可是為了我蕭氏,為了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我蕭元徹不得不如此做啊!」

  蕭元徹說到這裡,長嘆一聲,看著郭白衣道:「白衣,你現在知道了吧,我為何孤注一擲,不擇手段,也要逼蘇凌走上做孤臣之路的原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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