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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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芯道長淡笑著打了個稽首,神情十分從容道:「王施主,您方才已經說過了您必須要取蘇凌這小子性命的三個理由,乍聽之下,貧道以為您說的非常有道理,如您所言,這姓蘇的小子的確該殺......」

  蘇凌暗忖,哎......不是吧,這空芯老道莫不是真的老糊塗了麼?這是幫我還是害我呢?

  蘇凌剛想開口,穆顏卿卻向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聽著......不要多嘴,我師尊自有主張......」

  蘇凌只得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嗯......仙長竟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實在是有些出乎王某人的意料......那你還阻攔什麼?......」

  空芯呵呵一笑,又道:「不過呢,貧道細細分析了一番,卻又覺得......王施主方才所講的三個理由,一個都不通......不通啊......」

  「你!......」王元阿一瞪眼,空芯卻是一擺手道:「王施主,稍安勿躁嘛,自離憂山一別,這麼多年了,您這急脾氣還是沒怎麼改啊......誠如王施主所言,您有不得不殺蘇凌的三個理由,可貧道呢,亦有三個不能殺蘇凌的理由,請王施主耐心的聽一聽......」

  空芯道長說著,長嘆一聲道:「世間紛擾事,庸人自擾之,想必王施主亦知貧道最早的出身乃是這大晉的驃騎將軍吧......」

  「那又如何?......莫不是你要以以前的身份來壓我不成?」王元阿沉聲道。

  「那倒沒有,貧道說過了,驃騎將軍的身份,只是以前......現在貧道遠離紅塵,潛心修道,加之你我都是大宗師的身份,我拿那些過往,如何壓得住王施主呢......」

  空芯頓了頓,方道:「王施主第一個理由,是因為您有位高徒,乃當朝丞相蕭元徹的二子蕭箋舒,而這蘇小子呢,卻不識時務,總是給您的高徒蕭箋舒找麻煩,惹得您的高徒惱恨不已......所以呢,您護徒心切,想要助徒弟解決了他的心腹大患......此乃蘇凌不得不死的理由一也......」

  「不錯......這姓蘇的不過一介山野,竟然仗著諂媚蕭元徹,成了蕭元徹的心腹,仗著蕭元徹為他撐腰,根本不把我的徒兒蕭箋舒放在眼裡,難道不該殺麼?」

  「依貧道看來,若是因為這一個理由,這蘇凌確實殺不得了......首先,蘇凌乃蕭元徹的心腹,無論是之前,還是如今,依靠蘇凌的許多計策,蕭元徹才能在當年龍煌天崩的必死之局下,保住了性命,這一點,蘇凌可不是僅僅靠王施主所言的諂媚而受到蕭元徹的賞識的吧......不過,那都是些舊事,咱們再說說現在,蕭元徹以劣勢兵力,如今重挫沈濟舟,如今沈濟舟大勢已去,覆亡就在眼前......這雖然不能說是蘇凌一個人的功勞,但他的確幫了蕭元徹許多的忙,立了不少的功勞的吧......這一點,無論是王施主,還是我大晉子民,皆是有目共睹的對不對......」

  空芯剛說到此處,王元阿卻是冷哼一聲道:「空芯,你也說了,這些都是蘇凌幫助蕭元徹所做的,得了好處的是蕭元徹,可是他卻處處與我徒兒蕭箋舒為仇作對,我徒兒蕭箋舒可是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對不對?」

  「王施主......此言差矣,您也說了,得到好處的乃是蕭元徹......自古父子同心,蕭元徹地勢日漸強大,眼看便要消滅渤海沈氏,一統大晉北方,這樣以來,蕭元徹將成為整個大晉最有權勢之人......作為蕭元徹二子的蕭箋舒,難道就得不到一點好處麼?他可是蕭元徹實質上的長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王施主是明白的吧......一旦蕭元徹蕩平天下......這天下是誰說了算,不言而喻吧......將來說了算的人,又是何人,王施主......這個也不用我多說了吧......」空芯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王元阿一時無語。

  「所以......蘇凌若死,您可以保證,蕭元徹征戰天下萬無一失......換言之,蘇凌死了,蕭元徹必定在他麾下揀選一個代替蘇凌的謀士......且不論代替蘇凌的謀士是否真的有真才實學,可以幫助蕭元徹蕩平天下......就算那代替蘇凌的謀士真的可以幫蕭元徹蕩平天下,您就可以保證,這個大才謀士與蕭箋舒之間能夠相安無事?不能吧......所以,殺不殺蘇凌,自然是沒有什麼意義的......」空芯正色的說道。

  「再者......貧道十分的不明白,蕭元徹是蕭箋舒之父,蕭元徹一旦蕩平天下,等到他歸西之時,這天下......大概率是蕭箋舒的......那換言之,蘇凌替蕭元徹做事,助他蕩平天下,難道不是在為蕭箋舒蕩平天下麼?既然如此,蕭箋舒為何會恨蘇凌恨到要殺他的地步呢?除了一種可能,就是蕭箋舒私心膨脹,私下裡做了許多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而蘇凌卻無私心,自然與蕭箋舒針尖對了麥芒......」


  說到這裡,空芯的臉色已然十分的凝重道:「以一己之私,而不容助他父親之人......如何有資格讓您這個大宗師替他撐腰呢?說的不客氣一點,王施主,您這不是在幫助您的高徒解決麻煩,而是在做您這高徒的幫凶啊......」

  「你......這都是你的臆想......沒有證據......!」王元阿強自辯駁道。

  「有沒有證據的......貧道也不願跟您過多糾纏......王施主只需捫心自問,也可以好好問問您的高徒——蕭箋舒,他到底做沒做過不擇手段,見不得光的事......一切都清楚了......其實,現在,就有一件事,王施主不辭勞苦來到陰陽教,更隱匿行蹤,擔心蘇凌將您來過的事情,告訴蕭元徹......所以這也成了你殺蘇凌的理由之二,那貧道倒要領教了,若是您受您那高徒蕭箋舒所託,來陰陽教辦的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大可以堂而皇之的來,大搖大擺的走,何必要隱瞞蕭元徹,又怕蕭元徹知曉,而殺蘇凌滅口呢?所以......為了蕭箋舒那些見不得人事,您替他擦屁股不說,還要因為他幹了見不得光的事情,殺了蕭元徹所依仗的蘇凌......這是不是不講道理,非大宗師所為啊......由此,無論是您第一個,還是第二個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既然站不住腳,蘇凌自然就不能殺......」

  空芯說完,緩緩的看著王元阿,似乎在等待他說些什麼,可是王元阿卻是瞠目結舌,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嘆了口氣。

  空芯方淡笑又道:「其實,貧道再多一句嘴......你我皆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師,無論是大晉還是這江湖,你我皆是被人仰望和憧憬的德高望重的前輩......你我現在的大宗師修為和名望來之不易,所以,急流勇退,隱退山野,清靜無為,不問世事,何嘗不是一種愛惜羽毛,功成身退的好途徑呢......王施主,若不是今日這些事,牽扯到穆丫頭,你我又是故人,貧道斷斷不會管這些紅塵俗世,躲在我的道仙宮,參悟道法,豈不比這個逍遙自在......」

  「以我之見,世間對錯,本就不好分清楚,更何況是六根不淨的凡夫俗子呢?對錯之爭,本就虛妄,咱們暫且全數拋開......只論你之高徒蕭箋舒和蘇凌本身,他倆有什麼恩怨,是他倆的事情,他倆之間,隨便怎麼鬧,打到頭破血流,爭個你死我活,也是各憑本事,真的蘇凌死了,或者您的高徒失勢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本事有限,怨不得旁人......而你我,這麼高的身份,何必自賤,來管這些俗事呢,到頭來,染了這俗人俗事的濁氣,是不是得不償失呢?......所以,王施主,聽貧道一句勸,隨便他們爭鬥,當然,不僅是蘇凌與蕭箋舒之間的爭鬥,亦包括天下各路勢力的爭鬥,皆讓他們自己鬧去,咱們攜手攬腕,同歸山林,靜心證道,豈不美哉?」

  說到這裡,空芯又打了個稽首,十分摯誠地說道:「若是王施主覺得貧道說得不錯,不如咱們現在就結伴同去,離開這是非之地......游山逛景,交流武學,自在自樂如何啊?」

  王元阿久久不語,神情似乎深為所動。半晌方嘆了一口氣道:「仙長所言......的確令王某心馳神往啊......只是,仙長乃是三清得道之人,早非凡俗......世人有幾個能如仙長這般放棄當朝一品驃騎將軍不做,而去修道的呢?仙長超脫......可是王某人卻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機緣巧合之下收了那蕭箋舒為徒弟......自此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了......王某人只能一條道跑到黑,別無選擇了......」

  空芯一愣,剛想再說什麼,王元阿卻是眉頭一蹙,沉聲喝道:「空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不要再講了......就算我前面的兩個理由,你反駁的都對,那第三個呢?這蘇凌年紀輕輕,已然是半步宗師,若是再讓他多活幾年,這江湖便有多了一個大宗師了......他年紀還清,我等卻已然垂垂老矣,所以,我等在武道的極限也就如此了,可是他蘇凌不同,他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去提升修為......便是宗師境第一人,也有可能......空芯,你想一想,一旦這蘇凌真成了氣候,我等非但不能制,甚至,因為過往種種,我與他之間恩怨日深,他豈能放過我?到時候,他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堂堂大宗師,豈不是要任他宰割了麼?所以,趁他未成氣候,必要除之,永絕後患!」

  空芯靜靜的聽完王元阿所言,緩緩搖了搖頭道:「王施主,此言差矣......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此乃大勢所趨,無人可以逆天而行......蘇凌年紀輕輕,由此造化,難道不是天命麼?實不相瞞......蘇凌之造化,以及如今的修為,早已經不是所有武者範疇的人能夠達到得了......王施主,軒轅閣主,曾觀星測運,言說,亂世傾頹,必有天命人,順應而降......王施主,關於蘇凌所有的秘密,想必......我無需多說了罷......」


  蘇凌在一旁聽了個糊裡糊塗,暗道,這老道滿嘴胡謅畫大餅的功夫是真深厚啊,什麼天命人?還應運而生?......跟我什麼關係?再者,這玩意虛無縹緲的,哪裡有個准呢......

  「小子稍微打斷一下......敢問空芯前輩......您方才說的天命人是個什麼......還有這天命人跟小子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蘇凌嘿嘿一笑,插言道。

  空芯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蘇凌,神情高深莫測,打了稽首道:「時機未到,時機到了,蘇凌,你自然就清楚了......到時候,就算貧道不說,你的師尊軒轅閣主亦會將有關一切告訴你的......而現在麼?天機不可泄露,莫要多問就是......」

  我......尼瑪......這些修道的是不是都神神叨叨的,忽悠不下去了,就整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啊。

  蘇凌悻悻得想著,卻也無法開口再問。

  可是,王元阿聽完空芯所言,臉色驀地變了數遍,倒吸了一口冷氣,朝後面蹬蹬蹬的倒退了數步,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凌,半晌無語。

  蘇凌被王元阿瞅得有些不自在,這才嘟嘟囔囔道:「唉......老王頭兒?你這是幹啥呢?盯著我看這麼久啊......是沒見過像小爺這麼玉樹臨風的人麼?」

  「呸——」王元阿回過神來,朝著蘇凌呸了一聲。

  一旁的穆顏卿卻是被蘇凌這句話逗得格格直笑。

  「空芯......你說......不,你的意思是,他是......」王元阿一臉震驚地方說到這裡,空芯卻是趕緊一擺手道:「哎......王施主......事關天機,不可說,不可說也......」

  王元阿心中如驚濤駭浪,陷入了兩難境地,若那空芯說的是真的,這蘇凌自然是萬萬殺不得的,可是,讓他就這樣放了蘇凌,他又覺得著實不死心。

  畢竟蘇凌離自戕就差一步了,結果到頭來,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空芯察言觀色,見王元阿神情不斷變化,知道他心中動搖了,於是他又緩緩開口道:「王施主,方才您說了三點必殺蘇凌的理由,貧道亦回了您三點不能殺蘇凌的理由......您要是覺得這三點理由不夠充分,還在糾結......那貧道不妨再多加兩點......王施主您好好琢磨琢磨如何?」

  「還有理由?......」王元阿有些意外的冷笑了幾聲,方道:「那就勞煩仙長再補充一下吧......」

  「這另外的第一個理由嘛......說句不太禮貌的話,王施主您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王元阿眼眉一挑,神情之中滿是怒意。

  空芯卻絲毫不為所動,一擺手笑道:「王施主......依貧道觀之,蘇凌這小子,平素雖然是有些乖張肆意,不拘小節,不怎麼循規蹈矩,但絕對不是一個睚眥必報,趕盡殺絕之人,相反的,這小子頗有一番君子氣量,做事風格也是化敵為友,能治一服不治一死。他雖然臭毛病不少......」

  說著空芯瞥了一眼蘇凌。

  蘇凌整個尬在那裡,暗道,您老人家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啊......

  空芯暗中好笑,打了個稽首又道:「可是,這小子的品行在年輕一代之中,卻也是極為正派的......要不然,我這眼高於頂的徒兒穆丫頭,也不會傾心於他......」

  說著,他寵溺的看向穆顏卿,卻見穆顏卿一臉緋紅,卻是星眸明亮,深深的看著蘇凌。

  空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所以,我這徒兒的眼光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若是這姓蘇的小子是個奸邪之徒,我這個做穆丫頭師尊的,頭一個不會放過他,怎麼能坐視他禍害我這寶貝徒弟呢......」

  蘇凌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麼就我禍害穆顏卿了呢?這老道真是向著自己人啊,怎麼不說是他寶貝徒弟先......

  再說,我也真沒禍害您這寶貝徒弟過啊......

  蘇凌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冤大頭。

  「所以,依照蘇凌的品行,王施主的擔心是多餘的......當今武林江湖,因盟主劍聖鏡無極隱於劍冢許久,不問江湖事,端的是互相殺伐,腥風血雨,一盤散傻,我等亦是有心無力,不能壓服整個武林中人,所以,亟待找到一個有著絕對實力的人,結束這種亂象......蘇凌便是最好的人選,他年紀輕輕,品行端正,假以時日,必是領袖武林江湖的存在,所以......您擔憂的他會睚眥必報,找你尋仇的可能性不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當然了,您要是還不放心,那不妨就當著我的面,讓蘇凌自己說說看......蘇小子啊......」


  蘇凌趕緊一拱手道:「空芯前輩......」

  「你說,一旦你成了武林第一人,大宗師頂峰的存在,會去找王元阿尋仇麼?」

  蘇凌聞言,淡淡一笑道:「王前輩是蘇某的前輩,德高望重,又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師,雖然之前和現在,小子與王前輩之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但,這其中一是誤會頗深,二呢,也能算是各為其主......小子希望與王前輩和解還求之不得呢,怎麼會在日後向王前輩尋仇呢?空芯前輩和王前輩放心,蘇某向來說到做到,今日之事只要揭過去,就算徹底的完結,蘇凌自然不會懷恨在心的!」

  空芯點了點頭,朝著王元阿一笑道:「怎樣,王施主,蘇凌這個晚輩,已經表明了態度,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呢?」

  王元阿一擺手道:「漂亮的話,誰都會說,所以,他以後如何,暫且擱在一旁,仙長還是說一說,最後的那個理由吧!」

  空芯一嘆道:「這最後的理由,其實貧道不講,王施主其實也明白的......」

  「我明白?空芯,你這是何意?」王元阿有些疑惑道。

  「當年,在離憂山軒轅閣,你我皆曾求教於軒轅鬼谷,更是在軒轅閣聆聽軒轅閣主坐而論道旬月之久,軒轅閣主胸襟寬大,為了振興我武林江湖,不惜打開軒轅閣第三層,讓我們進去,體悟修武。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大也......除此之外,王施主更是不同,當年您受困於心結,不得開解,故而修為境界一直徘徊在九境大巔峰,是軒轅閣主贈你良言,開解於你,才使王施主你一朝頓悟,成為宗師......」

  王元阿點了點頭道:「不錯......軒轅閣主的確天下第一人......」

  「所以,無論如何,王施主,您可是欠下了軒轅閣主的大大的恩情的......雖然軒轅閣主超然物外,並不會圖你回報於他,但是......您也不能恩將仇報罷!」

  「恩將仇報?......空芯你把話說清楚?我從未干涉過離憂門人,更是對軒轅閣主推崇有加,我如何恩將仇報了?」

  空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王施主真的沒有恩將仇報麼?那貧道敢問施主,您現在所做的不是恩將仇報,又是什麼呢?......王施主難道不知......這蘇凌,乃是軒轅鬼谷的徒弟,離憂山的弟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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