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演戲的外甥 捉摸不定的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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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安平是真的累了,昏過去以後一覺睡了足足20個小時,他睜眼的時候,太陽正要落下,看著窗外落下的太陽,張安平的第一反應是:

  咦,早上了啊!

  起床,伸了個懶腰,感受著身體傳來的飢餓感和累意,他有種我能吃下去一頭牛的錯覺。

  「苗鳳祥!」

  張安平大聲喚起自己的副官,匆匆傳來的腳步聲卻讓他暗露喜意。

  因為來的人是曲元木。

  看樣子苗鳳祥將消息傳遞出去了,且老岑按照和自己的約定,撤走了苗鳳祥。

  曲元木進來,道:「區座,您醒了——我讓人將粥端過來?」

  張安平故意皺眉問:「苗鳳祥這小子呢?」

  曲元木頓了頓,道:「要不您先喝粥?」

  張安平心中一驚,曲元木的這番表現讓他生出不妙之感。

  他神色冰冷的直視著曲元木,一語不發。

  曲元木再一次感受到了張安平身上傳來的殺意——相比第一次見張安平時候、張安平無視無數持槍者,以近乎單槍匹馬的方式步步緊逼將鹽關搶奪的時候的殺意,這一次的殺意儘管不濃,但曲元木還是感受到了徹骨的冷意和恐懼。

  他急忙道:「苗副官的身份有問題,被局座拿下了。」

  「我、我不想您剛醒來就為這事操心。」

  「身份有問題?」張安平心中起了滔天的巨浪,但卻神色淡漠道:「這是敲山震虎麼?」

  苗鳳祥身份有問題——如果以特務張世豪的視角打開看,這是肯定的,因為苗鳳祥本身就是奉他的命令成為地下黨的釘子。

  但張安平更清楚,若是老戴拿下苗鳳祥,問題就出在苗鳳祥傳遞情報這件事上。

  但他必須裝做不知道的樣子。

  呢喃的道出一句「敲山震虎」後,張安平神色冰冷,無視了曲元木,快速往外走去。

  看著張安平的背影,曲元木心中輕語:

  兄弟,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他和苗鳳祥打過一次配合,雙方就此結下了友誼,而苗鳳祥身為張安平的副官,為人又不倨傲,可以說是曲元木回歸軍統後唯一的一個朋友。

  從昨晚開始,聽著傳來的慘叫聲,曲元木就異常的難受。

  所以他刻意拿下了等候張安平的任務,又一番做作向張安平「匯報」了苗鳳祥被抓的事。

  他希望張安平能看在苗鳳祥是他副官的份上,向老戴進言放苗鳳祥一馬。

  曲元木的這點小伎倆,張安平自然看得清楚,他待會自會「敲打」曲元木一番,但目前要做的事就是先確定苗鳳祥有沒有招。

  這很關鍵!

  一旦苗鳳祥招供,老岑就危險了。

  老岑在明面上老爹推薦進入特務處(軍統)的,和自己也只是同僚關係,不會連累到自己,可他是自己最重要的同志,絕對不能出問題。

  ……

  張安平陰沉著臉來到了老戴鳩占鵲巢「霸占」的辦公室,守在門口的郭騎雲看到張安平後就想阻攔,張安平冷聲開口:

  「滾開!」

  郭騎雲錯愕。

  過去的張安平對他從沒有高高在上的態度,時不時還故意「調戲」他一通,以至於他雖然知道張安平凶名赫赫,但本能的認為這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長官,此時面對張安平冷漠的呵斥,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讓日本人心驚膽戰的恐怖存在,是一個讓局座都頭疼的人物。

  郭騎雲硬著頭皮道:「張區座,局座……」

  張安平冷漠的看著郭騎雲不語。

  他沒有動作,但周圍路過的幾名忠救軍軍官,卻自發的走向了張安平的身後。

  只認區座不認局座的態度非常的明顯。

  郭騎雲大驚失色,本能的摸向了腰間,而圍過來的幾名忠救軍軍官,在第一時間同時摸向了配槍。

  張安平是要表現出自己憤怒的樣子,可不是要兵變,他轉身望著身後自發過來的忠救軍軍官,寒聲問:「兵變嗎?」

  忠救軍軍官們恍然,立刻退了下去。

  郭騎雲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張安平再度回身,但這一次態度軟了下來:「告訴局座,京滬區區長張世豪,求見。」

  不待郭騎雲回答,老戴的冷哼就傳來,緊接老戴出現,冷聲道:「兵變嗎?」

  倒是一報還一報了。

  張安平低頭:「屬下絕無此心!」

  老戴自然知道剛才不是張安平有心為之,但剛才的一幕讓他對張安平在忠救軍內的影響力有了新的認識,不過他沒有對張安平功高震主的忌憚和擔憂,反而略微欣喜。

  可他不能慣著張安平,所以才擺出臉色。

  但也這僅限於張安平,換任何人重演這種情況,老戴絕對殺意橫生——軍統是我戴某人的軍統,誰他媽想搞獨立小王國,不弄死他才怪!

  「滾進來!」

  老戴呵斥一聲後轉回屋內,張安平擺低態度,像個可憐巴巴的小媳婦一樣跟著進去。

  辦公室內,老戴冷眼看著張安平,問:

  「怎麼?顯擺來了?」

  「還是逼宮來了?!」

  張安平見辦公室里沒人,索性脖子一梗:

  「局座,您想罰我,我認罰,絕無二話!可何必拿我的手下敲打我?」

  老戴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張安平以為苗鳳祥的下獄,張安平認為是敲打他。

  老戴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外甥做出的判斷。

  自己內定的接班人,一力培養的外甥,被共黨在身邊臥底就算了,被自己發現了端倪替他排除了危險,這混蛋不僅不感謝自己,反而認為自己是敲打?

  這失了智的表現,像是張世豪嗎?

  老戴的怒氣嘩嘩嘩的暴漲,氣張安平識人不明、氣張安平膨脹到剛愎自用,強忍著怒氣,他問:

  「你覺得我敲打你?」

  「你認為……我敲打你?」

  「那你覺得你的副官……沒有問題?」

  張安平皺眉:「苗鳳祥當共黨的臥底,是經過我的同意的——準確說,是讓我他當共黨的臥底的!就連他跟共黨重新建立聯繫,都是我提供的路徑!」

  他理所當然道:「您拿這個做文章,不就是敲打我嗎?」

  老戴悚然一驚——那就是說是張安平暗示苗鳳祥通知地下黨的?

  但隨即又覺得可笑,自己的外甥會變著花樣的阻攔,但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可他還是問:「所以就是說……是你讓他在昨天晚上去通知地下黨的麼?」

  張安平聞言頓時失色:「什麼?」

  老戴譏笑道:「你的副官,昨天晚上秘密潛入了上海!你說他幹什麼去了?」

  「這不可能!沒有我的允許,他怎麼可能……」張安平的聲音逐漸變小,緊接著整張臉漲的通紅起來,一副怒氣值爆表的樣子。

  在憤怒到達了頂端後,張安平含怒道:「我去見他。」

  說罷,直接聊下老戴轉身。

  看著外甥快要氣炸的樣子,老戴失笑,外甥一路順風順水,這一次丟了這麼大的臉,大概是要被狠狠打擊了。

  【倒也不錯,不受點挫折,還總以為天老大他老二!】

  ……

  張安平一直保持著憤怒的樣子。

  他必須要憤怒,不僅要憤怒,而且還要表現出被人算計後的震怒和仇恨。

  但他心裡卻對老岑充滿了抱怨——按照規定,苗鳳祥既然毛線傳遞消息,就應該立即撤退,這是他對老岑早就提過的事,可老岑為什麼放任苗鳳祥回來?

  臨時的審訊室中,張安平見到了被折磨過後的苗鳳祥。

  他沒有表現出同情,目光中始終保持著燃燒一切的憤怒。

  他不敢大意,因為審訊室中做主的是王天風。

  一個讓張安平從來都不敢放鬆的頂級特工。

  不過他無視了王天風,而是徑直的站在了苗鳳祥的面前,充滿憤怒的雙目直愣愣的鎖定著自己的副官。

  見到張安平,苗鳳祥疲乏的雙目中閃過了羞愧。

  張安平待他可謂是推心置腹,短短兩年時間,他就從一個大頭兵成為了京滬區區長的副官。


  但羞愧很快就消失了,只餘下滿目的堅定。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對著張安平露出了一個笑意,不是下屬面對長官時候或討好、或尊敬的笑,而是平等、放鬆的笑。

  面對這個笑,張安平便立刻意識到苗鳳祥沒有招認過任何話語。

  他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欣慰。

  這麼好的一個同志,此時此刻卻渾身傷痕。

  但他是大特務張世豪啊!

  所以,他問:「為什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待你不薄吧?」

  「張區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選擇信仰光明。」

  「光明?」張安平冷笑道:「你覺得你信仰的就是光明?」

  「那我算什麼?」他是指著自己,又指著外面:「他們又算什麼?」

  「我愧對於這個國家麼?我愧對於這個民族嗎?」

  「他們呢?是愧對於這個國家還是愧對於這個民族?」

  「你信仰的是光明,那我們呢?我們就是黑暗麼?」

  苗鳳祥做出了回答:「一個大敵當前還惦記著排除異己、用屠殺來對付友軍的政府,它能代表光明麼?」

  「他們都是英雄,但這個政府不是光明。」

  「呵……」張安平冷笑起來,隨即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苗鳳祥的腹部,看著苗鳳祥一口鮮血噴出,他才憤怒的質問:

  「你的光明就是在友軍身邊安插釘子?時時刻刻監視友軍的一舉一動?」

  怒極的張安平憤怒的接連質問:

  「你的光明就是破壞抗日民族統一陣線?」

  「你的光明,就是無恥的從我身邊竊取機密嗎?」

  苗鳳祥笑了起來,儘管嘴角含血的樣子非常的可怖,但他笑的很肆意:「張區座,別忘了我曾經是一個跟組織失去了聯繫的短線風箏,這條線之所以續上,還是托您的功勞。」

  「至於破壞抗日民族統一陣線,您何必顛倒黑白?」

  「竊取機密?」

  「若是我私通日本人,私通漢奸,這罪名倒是沒錯。」

  「可是,有嗎?」

  「您……才是自欺欺人!」

  張安平額頭的青筋暴起,手無意識的伸了數次,掏槍的意味非常的明顯,但他生生克制了拔槍的衝動。

  轉身,直面一直默默看著他的王天風:

  「沒招麼?」

  「剩下的,我親自來。」

  張安平的雙目在涌動著熾熱的火焰。

  王天風知道張安平被苗鳳祥短短几句話破了心房——張安平本意是聯合新四軍,但終究是上命難違,他能做的都做了。

  此時被苗鳳祥刺激,再加上被心腹背叛,王天風猜想此刻的張安平,怕是只想活活打死眼前的這個地下黨吧。

  他不由想起張安平虐殺日本間諜時候的暴虐手段,暗暗的嘆息後,王天風沉聲道:

  「殺了他吧。」

  「鐵打的,問不出的。」

  該做的努力他都做了,苗鳳祥的表現讓他無比的欽佩,他知道這種人,無論手段再如何暴虐都沒用。

  這種人,何必侮辱呢?

  所以才道出了這句話。

  張安平深深的看了眼王天風後,掏出了配槍,轉身以槍口捅入苗鳳祥的嘴巴。

  「交出你的上線,我保你一命!」

  苗鳳祥輕蔑的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張安平給他的機會。

  「混蛋!」

  張安平憤怒出聲,反手給了苗鳳祥一記耳光後,在苗鳳祥錯愕的眼神中捏著他的嘴巴道:

  「最後一次問你!」

  苗鳳祥沒有任何的反應。

  張安平退開一步,隨即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連七聲的槍響在短短不到兩秒的時間內傳出,張安平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苗鳳祥,像是要將他的樣子牢牢的烙刻在靈魂深處一樣。


  王天風在張安平退步的時候就閉上了眼睛,隨著一聲接一聲的槍聲響起,他暗暗嘆了口氣。

  張安平,真的是恨極了這名共黨啊!

  「拖出去,餵狗——」張安平看著苗鳳祥咽氣,下令後卻又改口:

  「算了,讓曲元木埋了他。」

  「盯著他,讓他一個人挖坑填埋!」

  能埋一個人的坑不小,讓一個人去埋,懲罰的意味非常重。

  這話聽在王天風耳中,就意識到張安平這是故意敲打後者——大概是對方為苗鳳祥求情的緣故吧。

  ……

  鳩占鵲巢的辦公室中,王天風匯報了張安平槍殺苗鳳祥的經過,並特意解釋是自己見對方不可招供,便讓張安平泄憤的。

  這一點很重要,哪怕他知道老戴無比的信任張安平,也要解釋清楚,免得留一個「殺人滅口」的猜忌。

  「安平順風順水習慣了,這一次倒是被地下黨好好上了一課。」

  老戴聞言失笑道:

  「本來想給這小子一個教訓,現在看來沒必要了,被共黨將釘子安插在了身邊,以他的性子,估計能記一輩子了。」

  王天風沒有任何表情,但心裡忍不住誹謗:其他軍統高層身邊要是出一個共黨臥底,你會輕輕放下?

  「讓這小子先靜一靜,我估計他這會兒是沒臉再來見我了。」

  老戴笑吟吟說完後,神色一肅,將一份電報交給王天風,問道:「你怎麼看?」

  王天風接過電報後,神色微沉,不加猶豫道:「理由充足。」

  「是啊,理由充足。」老戴露出一抹譏笑:「可是……理由充足有用的話,要家法幹什麼?」

  他讓王天風看的電報是徐百川發來的。

  電報中,徐百川解釋稱電台靜默是因為要規模日軍對指揮部的偵查,同時也匯報了自己的撤退方案:以攻代守、半夜撤軍。

  理由很充足,怕撤退中遭到日軍的阻擊,他要為忠救軍全員負責。

  可惜,這樣的理由在老戴面前根本就不好使!

  「你去忠救軍那邊,等忠救軍撤退進入第三戰區後,暫時接管忠救軍!」

  「徐百川,扣起來!」

  「我到時候會帶著安平過去,這次,一定要給這兩個膽大包天的混蛋一個教訓!」

  老戴雖然對張安平身邊出臥底的事輕輕放下了,但抗令之事、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聰明的事,他可不打算輕輕放過。

  必須要給外甥一個教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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