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天下從此多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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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發出噼啪的聲響,幾許火星崩飛在眾人面前。

  宋江緩緩轉動頭顱,看著一張張滿是血污與汗漬的臉龐在火光中陰晴不定,沉默片刻:「小可如今心中倉惶,無有應對之策,教授可有以教我?」

  無聲中,武松、段三娘、戴宗等人的視線看去那邊的書生,吳用沒有說話,只是收起金瘡藥,給李逵纏上白巾方才開口:「哥哥這個教字就言重了,小生思來想去覺得哥哥實不宜再在京東路待著了。」

  李逵正齜牙咧嘴的活動下被裹纏的難受的臂膀,聞言頓時站了起來:「如何不能在這京東路,俺們不過小敗一場,又不是人死絕了,待找個山頭再建個山寨,有了人馬回來俺剁了宗澤那個老兒!」

  顧大嫂、孫新兩人正心疼解家兄弟的傷,又傷心鄒家叔侄之死,聽了他這話,不由在旁狠狠瞪他一眼。

  李逵也沒看著,正瞪著吳用七個不服八個不忿。

  「鐵牛!」宋江開口叫他一聲,沖他一指:「坐下!安靜聽教授說話。」

  李逵抱胸坐下,嘴裡面嘟囔著:「又不讓俺說話,悶死俺算逑。」

  沒人理睬他,吳用開口對著宋江道:「小生之前尚覺得京東路經過梁山一事大有可為,如今這一遭卻想的明白了,京東不再是綠林好漢待的地方了。」

  宋江皺了下眉頭,那邊武松沉著臉,側坐在火堆旁看著那邊的智多星:「加亮先生是什麼意思,這如何與梁山有關係了?」

  段家兄妹三人齊齊皺起眉頭,有些不願想起的回憶在復甦。

  「哥哥,前兩年梁山在京東如日中天,周邊軍州無不俯首在其陰影下,就連朝廷圍剿也是數次鎩羽而歸。」吳用低垂著眼瞼,斟酌著說道:「然而這也抽乾了京東及周邊的英雄好漢,況且經過梁山一事,就算咱們名氣再大,怕是也沒多少百姓能被拉上山來。」

  李逵一挺脖子:「俺也是好漢,俺怎麼沒上那鳥梁山!」

  「鐵牛!」

  宋江鐵青著臉一指他:「再多嘴就給我抄書去。」

  李逵這貨皮糙肉厚,不怕棍打鞭抽,唯獨怕那些畫咒一樣的文字,聽的宋江要罰他寫字抄書,連忙雙手捂住嘴巴,拼命的搖頭,意思是他不說話了。

  吳用這才接著開口:「水至清則無魚,哥哥,登雲山在這登州,乃至整個京東路都有些顯眼兒了,今次就算沒有宗澤前來,難保沒有李澤、王澤來圍剿我們。」

  四周瀰漫著草藥味。

  坐在後方的孫立手腳動了一下,旁邊孫新蒼白著臉看過來,見他沒事兒又扭過頭去,顧大嫂則是用水煮了些草藥拿去給自己受傷的兄弟喝。

  宋江遲疑一下:「教授的意思是……」

  「離開京東,這裡無論再在哪裡立寨,都有被官府盯上的風險。」吳用站了起來,原本乾淨的儒生袍皺皺巴巴,滿是污漬,雙手一展:「咱們一起去京西,那邊官吏更加貪狠,平民百姓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有的是,隨處都有要落草掙命的漢子,何必非在這一個地方吊死?」

  「不錯!」丘翔蹦了起來,他之前在前軍被宗澤放過去,是以沒再次受傷,聞言嚷嚷著道:「天王哥哥在山上弄的陣仗不小,山寨正紅火著,再有了宋江哥哥與眾位兄弟,哪個還能與俺們爭鋒?到時打破州城,占一個軍州都不在話下,豈不強似在這裡沒個著落?」

  「恁地就這麼走了?鄒淵、鄒潤……」孫新有些不甘心的開口,被顧大嫂按住手搖搖頭,接著閉上了嘴。

  穆弘此時已經緩了過來,靠在兄弟穆春身上有氣無力的開口:「哥哥去哪,俺們兩兄弟去哪。」

  「不錯,哥哥去哪俺們去哪。」解珍、解寶坐在那邊嚷嚷著。

  童威、童猛看去李俊,就見那混江龍一言不發,只是沉默的不出聲。

  武松看看張青夫婦,見他二人甚是激動,隨即也不吭氣兒,他親哥哥死了,自己又是殺官亡命江湖,去哪都一樣。

  宋江沒吭聲,盯著吳用的眼睛,那邊智多星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用力點頭一下,隨即一拍大腿站起來:「好!宋江這條命本就賴天王哥哥幫忙才苟活下來,一直想要報答也找不著法子,如今就去京西房山給他做牛做馬,還他恩情。」

  周邊,有人興奮的笑起,有人沉默。

  夜風吹過,凍的人一哆嗦。

  ……

  官兵在金錢的賞賜下,行動是迅速的,月上中天之時,打著火把的隊伍回了登州城外軍營,宗澤進到中軍大帳,卸去盔甲,將腳泡入宗穎端來的熱湯里,舒服的呼出一口氣,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扶手。


  「可惜沒有匪首宋江的屍首。」宗穎在一旁將擦腳之物拿來,站在旁邊守著。

  「不打緊。」宗澤仰頭閉上眼,想了一下:「登雲山匪寨已經毀棄,賊人若是知道好歹離開此處還罷,若是仍想攪弄風雨,不過是再出兵一次的事。」

  宗穎仍是心有不甘:「若不是登州的軍兵不堪役使,父親定能一戰而盡全功。」

  宗澤沒有出聲,只是手指敲打的聲音戛然而止。

  半晌,宗澤抬起腳,宗穎連忙蹲下給老父親擦拭,前者待腳幹了穿上鞋站起:「府庫中還有些鄉紳捐贈的錢糧,都拿出來,散給這次跟著作戰的士卒。」

  「是。」

  應下的青年站起來,苦笑一聲:「登州還真是多舛,先是被宗室將萬餘緡的租稅轉嫁給平民百姓,後又要征徭役修黃河,若無父親當真不知要死多少人。」

  「朝廷對地方情況不明,又有蠢蠹在其中作祟,只要向官家稟明情況,這等違背常理之事還是能解決的,這不都免除了。」宗澤走去桌邊喝下一口溫水:「況且這也不都是我的功勞,只是恰逢其會說上兩句罷了,你這樣說可是在給我招來麻煩。」

  宗穎自知失言,只是嘿嘿笑了兩聲,隨即遲疑下開口:「孩兒聽聞朝廷有意派使者去往北面聯繫齊國,可是真的?」

  宗澤搖搖頭:「不該問的別瞎問。」

  宗穎「哦。」了一聲,沉默一陣兒還是沒憋住開口:「孩兒見過齊國的水師,非是登州水師能比的,聽聞他們馬步兩軍更強……」

  宗澤沒有接話,只是揮揮手打斷他:「夜深了,去睡吧。」

  「是,父親早些安歇。」宗穎抿抿嘴,將水盆端出去,自去帳中歇了。

  宗澤出神的看著外面半晌,隨即起身端著油燈向屏風後走去,燈火熄滅的一刻,黑暗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天下從此多事矣。」(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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