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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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州西南部二十里,騎兵正在遠去。

  西面的紅雲正在褪去血色,有搖晃的身影走來,將插在屍體上的鐵矛拔下,拖著死去的同袍走去一邊,抬起目光,塵土中飄颻的完顏部旗幟正在朝著西北方向遠去,鼻子中血腥味兒瀰漫,周圍戰馬、人的屍體鋪迭開來,橫跨里許之地的廝殺,多的是正在呻吟的聲音,韓世忠吐出口血沫,將鐵槊掛在戰馬上、跳下。

  「完顏部的人退了,打掃戰場,將活著的弟兄拖出來,趕快治療……」

  活動了下臂膀,走去適才廝殺的前線,看著成大字型躺在血泊中不住喘息的徐文,伸腳踢了下:「沒死就起來了,躺在這裡做甚。」

  「……不想動了。」往日間精力無限的青年將領抬了下手,隨即拍在身下滿是鮮血的泥土上,雙眼輕輕闔上:「入娘的,老子現在只想找張床躺著,太累了……」

  韓世忠微微猶豫一下,艱難彎腰看著自己副將:「你這廝沒傷到哪兒吧?」

  「你才命不久矣呢!」徐文陡然睜開眼,掙扎著瞪了自己主將一眼,嘆息一聲躺在那裡,聲音有些虛弱:「老子過午城頭一場,先登打了半天,雖然沒拿下吧……緊接著奔襲十五里又帶頭沖陣,現在還能囫圇著應付你這亡八已經是老子夠奢遮了!這位北中郎將大——人——,若是有力氣和俺這小校尉講話,麻煩把俺扶去乾燥的地方躺著可好?躺在血水裡難受的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哈哈哈——」韓世忠站直身子,理也不理自己這老搭檔的要求,又伸腳踹了他下,來了句:「你這廝就在這兒躺著吧,反正你哪裡都能睡著。」,轉身就走。

  「韓潑五,你個入娘的——」

  徐文使勁兒挺起脖子瞪著自家那不靠譜的主將,顫了一顫,嘭一下又躺回去,氣哼哼的扭了扭身子,還是沒力氣撐著這鐵甲起身,乾脆閉眼休息,不久有士卒將他抬起,在他抗議聲中,帶去後邊臨時的傷兵集中處。

  暗紅色的血漬在這一片戰場成了主色,齊軍的屍體與完顏部的屍體交織在一起,有人過去用盡力氣將人分開,齊軍的騎士被一桿鐵矛捅入胸膛,卻被他的手死死攥著,自己的長槍也插在對方的肚子裡,兩人的屍體被戰馬踩踏的軟綿,這樣的慘狀還有很多,騎兵在高速衝鋒中落馬,基本都是這般下場。

  生與死,映入韓世忠的眼瞼,開始披上青冥色的天空下,遠遠的,有牛角號的聲音傳來,這有些痞氣的青年嘆口氣,站下高喊一聲:「令騎呢?令騎!」

  「在——」

  有人回了聲,韓世忠轉頭看去,一士卒正扶著曾塗走過來,隨即上前拉過曾家老大,口中吩咐著:「吹號,讓中軍過來!」

  「是。」

  疲憊的回了聲,那士卒翻出牛角號吹響,以此告知自家軍隊自己的位置。

  「……來的晚了些。」

  架著曾塗,韓世忠有些感慨,這曾家老大扯了下嘴角,瞥去旁邊:「能活著就是幸運了……入娘的,小瞧了那個叫完顏婁室的。」

  韓世忠沒有吭聲,曾塗說的是今次北上的齊軍中普遍的心態,攻克了祥州、活捉完顏希伊後就連他自己也不由有種——『今次北伐,當摧枯拉朽』的感覺。

  只是完顏婁室給了他們另一個答案……

  「折損有些大……」

  將曾塗扶去一邊,看著他肩甲上的破損,披膊被挑開,一道傷口有手指粗,向外翻著的皮肉的正流著血,頓時眉頭一皺:「你也傷的挺重啊。」

  曾塗抬頭:「被個年輕用槍的差點兒一槍捅在心上。」

  「那是完顏活女。」後方傳來完顏宗輔的聲音,兩人轉頭,這年輕的女真漢子正拄著自己的鐵矛,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完顏婁室的兒子,也是個悍將。」

  走到兩人身旁,咬著牙,挺直腿坐下,一頭汗水的道:「攻寧江州時,這小子在遼軍陣中左衝右突的,直到受了重創才退下,都勃……都勃極烈曾說他異日必為名將。」

  偷眼看了兩個齊將一眼,見二人聽他稱呼完顏阿骨打為都勃極烈沒有反應,悄悄鬆口氣。

  「看來是個硬茬。」韓世忠也坐到地上,看眼曾塗,咧嘴壞笑:「被異日的名將打傷了……」

  曾塗哼哼兩聲:「你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看眼完顏宗輔的腿:「你這是怎地了?」

  「被完顏婁室敲了一下。」年輕的女真人苦笑一下:「要不是他那刀突然從中折了,俺可能就被他砍成兩截。」


  「也是命大。」曾塗說了句。

  不久,有人點起火把,夜幕降了下來。

  寫有馬字的旗幟在火光中進入視野,隨後過來的步卒幫著馬軍的騎士清掃戰場,帶著難以言說的神情向大營而撤。

  此時軍營轅門正在搶修,拿著木錘、大斧的工匠砰砰乓乓的敲打著,軍營內燃起斑斑點點的篝火,整個營地在喧鬧中有些沉默,往日驕橫的將士臉上帶著悲痛,昏暗中,有人走入中軍大帳,亮起的火光將人影剪到帳壁上。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燒,奚勝看著送上來的折損文書,眼角肌肉跳動一下,隨即將其扔到桌上,抬眼看著下方眾將:「各位打的好仗。」

  馬靈、牛皋、曾塗慚愧低頭,韓世忠面色肅然,完顏宗輔則是面無表情,不知心中想著什麼。

  半響,人群中有人走出,單膝下跪、抱拳。

  「大帥,都是俺的錯,明知對方騎兵眾多,準備還是不足,請恁責罰。」

  奚勝眯著眼看著馬靈:「責罰?今日一戰,你麾下步軍損兵近千,牛皋部騎兵折損七百……」

  那邊臉色有些發白的牛皋嘴唇顫抖一下,上前跪地,那邊站著的統帥手一指旁邊。

  「曾塗麾下兩千五百騎兵沒了三成,韓世忠部騎兵倒是還有三百多,只你本來也是少,連本帥撥給你二人的一千五百騎兵也折損三百有餘,你等這般帶兵下去,如何與大王交代!」

  幾人慚愧低頭,一旁難得面色正經的王政起身,走過去拿起文書看了下,半晌吐出口氣:「大帥息怒,好歹今日也留下完顏部近二千騎兵……」

  「這兩千有半數以上是折在攻營的時候,不是那完顏婁室覺得不妙撤退,你看今日會有多少人存活……」奚勝哼哼兩聲,沒好氣的看著幾個騎將:「都起來,今日之過,待來日見了大王本帥自會分說,這頓軍棍先記在你們身上,戰後一齊和你等算!」

  眾將齊齊低聲應是,奚勝嘆口氣:「本來今日若是能將完顏婁室的騎兵消滅殆盡,我等就能掌握這戰局的主動,如今其損失雖然不小,然尚未傷筋動骨,看來後面要小心行事,直到大王那邊傳來消息。」

  韓世忠幾人互視一眼,點點頭,那邊奚勝甩手:「你等先回去休息。」,看向王政:「軍師且留一下,本帥有事相商。」

  王政點點頭,隨即,眾將一抱拳走出大帳,兩個人影湊在堪輿圖前,竊竊私語。

  ……

  同一時刻。

  混同江邊有小船停靠,完顏習室顫抖著雙手扔下船槳,跳上岸邊,一路奔跑,消失在夜色之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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