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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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潤人」

  1732年9月14日,大興府,成德縣(今澳洲伊普斯維奇市)。

  「父親還有什麼交代的?」駱遠興看完信後,嘴角不由抽了抽,沉默半響,隨即轉頭問道。

  「回五爺。」駱貴躬身說道:「老爺說,他此次來齊國是為公務,不便前來與五爺見面。一切所交代事務,皆在信上,請五爺從速辦理。」

  「父親大概在齊國停留多長時間?」駱遠興皺了皺眉頭。

  「老爺說,最長不過兩個月。若是與齊國政府談得順利,一個月,甚至十天半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阿貴……」駱遠興點了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我母親在彰德可還好?」

  「回五爺,三夫人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是,五爺。」駱貴諂笑著說道:「三夫一切人好著呢!去年,收到五爺從齊國托人送來的禮物,高興得幾天都沒睡著覺。」

  「那……,母親可願來齊國與我相聚?」

  「五爺……」駱貴神色一滯,期期艾艾地說道:「五爺,三夫人……怕是無法跨越萬重海波前來齊國與你相聚。不瞞五爺,就是小的在海上漂浮這麼一個多月,那是將苦膽都吐出來了,宛如閻王殿裡走了一遭。以三夫人這般嬌貴的身體,多半受不了這個罪呀!而且,人離鄉賤,三夫人也不願臨老了,就離開咱大秦,來到一片陌生環境的齊國。」

  「人離鄉賤?呵……,可我卻在弱冠之年,便獨自一人來到了齊國,而且還一待就是十幾年!」

  「呵呵,要不整個咱們駱府上下,皆認五爺為族中翹楚之人呢?」

  「是嗎?」駱遠興聽了,不由冷笑一聲,「駱府上下,不是皆以大爺為族中扛鼎之人嗎?」

  「嘿嘿,五爺……」駱貴幹笑兩聲,不敢接話。

  主人家的事,我一個下人最好別摻和!

  駱遠興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駱貴,笑了笑,將身子輕輕地靠在柔軟的皮椅上。右手從旁邊的几案上拿起一個精緻的鐵盒,打開後,取出一根捲菸,劃著名火柴,將嘴上的捲菸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齊國,這捲菸的生產歷史也有四五十年了,是用紙卷碎菸葉,製成喇叭筒狀的菸捲,供個人吸用。據不可考的說法,這種吸菸方式是由齊國太祖皇帝發明的,然後廣泛流傳於軍隊中使用。

  後來,越來越多的商人尋到商機,紛紛開辦捲菸工廠,通過僱傭大量專職工人進行規模化生產,以供應國內外巨大的菸草依賴者們吸食所需。

  除了揀選菸葉和切割菸草,能使用機器外,捲菸的諸多流程皆靠手工,這導致捲菸的生產成本較高,比純賣菸葉要貴的多。

  但是,捲菸的最大優點就是極為方便,只要菸癮犯了,從煙盒(煙罐)里直接取出一根,點著後就能吸了,跟喝酒打開瓶塞一樣簡單。

  而過去慣用的菸斗或煙杆則不甚方便,不能有風,還要有時間,不能急躁,需要將菸葉慢慢地塞入菸斗,壓實後,方能點著享受吸菸的快樂。即,菸斗使用起來更具儀式感和獨特性,給人以「裝逼」的感覺。

  不過,隨著捲菸的慢慢盛行,普通大眾越來越接受捲菸,便逐步拋棄了菸斗的使用。

  在戰場上,深處恐懼和焦慮狀態的士兵,哪有閒工夫摸出一隻菸斗,然後慢條斯理地掏出菸絲,置入菸斗,緩緩壓實,然後優雅地劃著名火柴,點燃菸斗,最後逼格滿滿地深吸一口。

  說不定,這套儀式動作尚未做完,便要立即進入戰鬥狀態,或者轉移陣地,開赴下一個戰場。

  而有了捲菸,士兵則可以在戰鬥間隙,快速地點上一根,猛吸幾口,很快便能平復緊張而焦慮的心情。

  田間地頭耕作的農人,工廠里勞碌操作的工人,研究機構的學者專家,都可以在短暫休憩時間裡,摸出一根捲菸,匆匆吸上幾口,從而消除一時的壓力,提升一下疲憊的精神。

  漢洲本土的幾家大型捲菸廠為了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生產效率,向全國範圍內的研究機構、機械製造工廠以及個人懸賞徵集能批量化生產捲菸的專用機器發明創造。

  目前,聽說已有相應捲菸設備投入試運行,就是不知道生產效率如何。

  不過,捲菸這玩意要是真的實現機器化批量生產,那會不會影響捲菸的吸食效果?是不是就沒有了手工捲菸的味道?


  另外,捲菸機器設備的發明,是不是就會砸了無數捲菸工人的飯碗?

  另外,不少居家帶孩子的婦人,也會從煙廠領取捲菸材料,然後利用零碎時間製成一根根捲菸,賺些銀錢以貼補家用。

  那她們以後是不是也會因為新機器的出現而沒了生計?

  「呵……,我想這些做什麼?……這也不是我操心的事呀!」駱遠興自嘲地想了想,然後吐出一個煙圈,將視線轉向駱貴。

  「你今晚先在莊子裡住一晚,待我寫一封信,替我交給父親。」

  「是,五爺。」駱貴恭敬地彎腰應道。

  作為大秦文華殿大學士、內閣次輔兼禮部尚書駱仁鏡的第五子,駱遠興已經在漢洲待了十四年,依靠家族的支持,鄉黨和同學的照應,陸續置辦和經營了若干產業,混得風生水起,還在十年前正式入了籍,成為煌煌大齊帝國的子民。

  其實,像他這樣居於齊國、購置產業,甚至入籍的大秦高官士紳子弟不在少數。他們這些大家族都本著一個狡兔三窟、分散風險的原則,讓族中子弟攜帶部分家產,來到齊國建立分支。

  若是在大秦遭到政治清洗或者迫害,也不至於整個家族就此徹底敗落和消散。齊國建立九十餘年,好像還真的沒有發生歷朝歷代那種抄家滅族的事情,就算犯了事,也不會禍及家人,甚至就連財產也不會被全部予以褫奪,只會將涉及罪責的那部分錢款進行查抄。

  比如,近期在漢洲本土鬧得沸沸揚揚的郢州貪腐案的重審,超過三十多名大小官員因貪瀆受賄遭到重懲,分別被判偏遠惡地流放編管。犯事官員的家屬除了幾人真正涉案被論罪外,大部分親眷家屬幾乎未受到任何牽連,各自所屬的合法財產也都被獲準保留。

  「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非故不得剝奪。」這條太祖皇帝親自頒下的大誥諭令,齊國自始至終都在嚴格執行,未曾有過任何更改和動搖,這也贏得了無數海外避險資產的紛至沓來。

  即使是在大秦,不論是官員,還是士紳,甚至不乏以偏執眼光看待齊國的傳統頑固文人,在廣置田產之餘,都會將自有流動資產的一部分存入齊國開辦的銀行,以保障自己財產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齊人雖蠻,其信可倚。」

  駱遠興打發了駱貴後,喚來自己的管家,讓他前往城中的漢洲銀行成德分行,預約明日辦理一萬元金圓券的匯票。

  是的,駱仁鏡給他的信中提及,要他準備大量現金,要帶回大秦,彌補族中的大量虧空。

  數年前,駱氏所在的彰德府先後遭遇旱災和蝗災,近萬畝田產幾無任何收成,那些莊戶、佃農固然衣食無著,流離失所,他們這種擁有廣大田地的豪門大戶也是損失慘重,不僅連續幾年沒了進項,而且為了彰顯駱氏的賢名,還在災年期間,頻繁開設粥棚、布施鄉鄰,使得族中帳上虧空不少。

  而駱仁鏡從都察院都御史之位,先後轉遷禮部尚書、進階文華殿大學士、內閣次輔,也都需要上下打點,左右周旋,以及人情的迎來送往,著實耗費了不少錢財,讓族中多年積蓄日漸消薄,不堪敷出。

  早在兩年多前,主持族中財計的駱氏大公子就曾寫信送至齊國,要求駱遠興支取部分齊國獲益收息,以應族中公用。

  不過,駱遠興對此要求置之不顧,沒怎麼理會。

  父親尚在,還輪不到駱氏大公子、他的大哥遠隔萬里對他頤指氣使、指手畫腳。

  想當年,受父親和族中所望,自己就帶著一個老管家、幾個忠僕,攜萬餘兩白銀,來到漢洲求學,繼而艱難求存、辛苦打拼,十餘年方有今日成就。

  在漢洲這麼多年,他在方方面面上已完全融入了齊國,加上眼界的開闊、見識的增長,對那些還在大秦的土包子族親兄弟姊妹,也不太怎麼看得起了。

  指望萬餘畝田產、數十家商鋪,一年到頭能賺幾個錢?

  而自己在成德經營的一家呢絨工廠、與幾個夥伴在豐平(今澳洲邁爾斯小鎮)合作開發的一座煤礦,以及在大興股票市場上的投資,每年所獲收益超過一萬元,折算成白銀的話,那也是三萬多兩。

  雖然,這樣的收入在齊國算不得大富之列,但比起在大秦的駱氏宗族主脈,那絕對可以傲視「群雄」,使得他有足夠底氣來鄙視那些曾經瞧不起他這個庶生子的嫡脈兄弟。

  怎麼著,在大秦的日子不好過了,不得不低下你們高昂的頭顱,厚著臉皮,向我這個庶生子討取些許「口食」以度時艱?

  看在父親的面上,打發給你們一萬元。


  這筆錢可不少了,折合大秦銀元,得有三萬八千多塊,夠你們土裡刨食好幾年的收息了。

  要知道,十幾年前,我來漢洲,可就只拿了公中一萬兩銀子。

  什麼,我在漢洲打拼的基業全都是這一萬兩銀子賺來的,理應全歸宗族主脈?

  別逗了,在我齊國可是要講究「產權所屬」的,在大齊的工商登記冊中,這一切可都是在我駱遠興的名下,跟你們大秦駱氏主脈一分錢關係都沒有。

  就算父親出面想要強行收回他在齊國掌控的資財,那也是萬萬不得行!

  瞧著吧,假以時日,這分居秦齊的駱氏兩支,到最後誰是主脈,誰是分支,尚未可知。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強枝弱乾的道理?

  以後,我大齊駱氏這支必將日漸昌盛,財源廣大,最後終要壓你們大秦駱氏一頭,成為你們不得不仰鼻息的存在。

  嗯,就像現在的秦齊兩國境地一樣,時移世易,強弱已然分明,齊國必終將成為執華夏文明之牛耳者。

  駱遠興對父親受命率大秦使團訪問齊國試圖尋求支援,其實內心深處並不怎麼看好。

  因為,整個齊國上下對大秦積累了太多的不滿和怨忿,更有一種想要將大秦踩在腳下以此證明齊國為尊的激進思潮。

  昔年,太祖和太宗時期,可能出於對神州大陸懷有特殊情感,再加上來自大陸的移民數量甚重,有深深的故國家園之念,使得齊國始終對秦國抱以友好態度,更有不斷回饋大陸、支援大陸的種種「無私」行為。

  待睿宗(泰平帝廟號)期間,隨著本土出生的國民數量越來越多,老一輩移民陸續死去,整個齊國對大陸的情感就顯得愈發淡漠,再加上多年的義務教育和國民意識灌輸,使得絕大多數齊國人不再將秦國當做「母國」,而是一個對等而普通的華夏之國。

  而當齊秦兩國之間的實力差距越來越大,齊國人的自信心和驕傲感也隨之蓬勃而生,對秦國的態度也漸顯輕視。

  大秦,不過一個虛弱而無力的「老大帝國」而已。

  對付一個落後野蠻的西北遊牧勢力,也能拉扯數十年而未能徹底平定局勢,著實讓人無語至極。

  伱說說,那個準噶爾汗國舉國上下,所有老弱婦幼加在一起有沒有一百萬?

  再看看你大秦有多少人口?

  最少也得有一億三千萬吧!

  你就是拿人頭去堆,也能將準噶爾給淹沒了。

  哦,你們說西北偏遠荒涼,補給不暢,所以要徐徐圖之,反覆拉鋸。那遼東和朝鮮呢?

  兩次秦明戰爭,面對小小的北明,你們大秦竟然也打得異常吃力,而且每次所遭受的損失比西域戰場更大,讓人不免驚詫莫名。

  若是你們大秦對上我們大齊,那還能討得了好?

  當然,現在齊秦兩國的關係還沒有到這種兵戎相見的糟糕局面,彼此之間有太多的商業利益糾葛,不會輕易翻臉。

  但是,你秦國卻總是擺出一副防範我們齊國的樣子做什麼?

  在西北和東北外患不靖,國內也是災情不斷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閒錢發展水師力量,南京龍江船廠和福州馬尾船廠接連下水十餘艘大型風帆戰艦,又在福建廈門、夷州安平(台南市)、舟山等地修建水師軍港。

  其目的何在?

  據一位有深厚家庭背景的商業夥伴說,齊國目前軍事和外交的關注度暫時轉移到了婆羅洲和中南半島兩個地方,至於秦國的內憂外困和財政援助請求,可能會興致缺缺,並不在政府的優先考慮範圍在內。

  順國、蘇祿、呂宋、衛國、河仙、占城等幾國使者齊聚長安,雖然不知道要商談什麼,但總不至於巴巴跑來喝茶聊天吧。

  多半是要劍指汶萊和柬埔寨兩個土人王國,從而徹底奠定以齊國為主導的南洋新格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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