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吃人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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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1章 「吃人的工具」

  橫跨整個漢州大陸的南方鐵路,在經過了沙田(今奧古斯塔港)之後,令人乏味的荒漠景象也逐漸變得生動起來。

  尤其是在過了金沙河(今達令河)之後,大片大片蒼翠的草原和低矮灌木叢便呈現在旅客的眼中。

  成群的牛羊徜徉在草地上,慵懶地啃食著青草,騎著駿馬的牧人,揚著手,大聲地朝火車的方向吼叫著。四處跑動的牧羊犬,則歡快地從牧人和羊群之間不斷跳動吠叫,努力彰顯自己的存在。

  火車經過的城市和村鎮也越來越多了起來,漂亮的樓房、精緻的莊園、絡繹不絕的馬車(齊國的許多鐵路線往往有大量一級國道和質量不錯的省道相伴),還有那一根又一根冒著滾滾濃煙的煙囪。

  很明顯,漢州東南部是齊國人口和城市密集地區,應該到了他們本土最為核心也是最為繁華的所在了。

  果然,火車在翻過大東山(今大分水嶺)後,進抵了一座擁有近七十萬人口的巨大城市——臨淄(今澳洲雪梨)。

  臨淄,可以說是漢州本土人口增長最快的城市,在短短二十年時間,便憑藉著適宜的氣候和優越的地理條件,吸引了無數民眾來此定居和工作,從而迅速躋身為齊國第三大城市,將東北老牌工業城市威海(今澳洲凱恩斯市)和糖業中心廣陵(今澳洲湯斯維爾市)踩在了腳下。

  出現這種情況,其實也不難理解。

  不論是北方的工業重鎮建業(今澳洲達爾文市),還是東北沿海地區的威海和廣陵,因為所處地理位置接近於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氣候炎熱,潮濕多雨,委實不是一個很好的居住所在。

  相反,臨淄儘管屬於副熱帶濕潤氣候,全年降雨。但該地區的天氣是由鄰近的海洋所調節,因此內陸的西部城區大陸性氣候稍強。最熱的夏季,氣溫也不過20度上下,超過30度的天數不超過半個月,到了最冷的七月冬季,平均氣溫也在10度到16度之間,很少會降至5度以下,端的是夏不熱、冬不冷。

  而且,臨淄地區的降雨較為均衡,不像建業和威海,還要分雨季和旱季,夏冬兩季的雨量相當平均,年均降雨量大概在1200毫米左右。不過,由於東南季風的調節,上半年的雨量稍微多一點。

  這就使得許多不耐北方炎熱潮濕環境的居民在小有資產後,便紛紛遷移至臨淄,尋求更好的生活環境,由此使得該城的人口數量得以快速增長。

  非常遺憾,作為應邀參加世界科學大會的嘉賓們還暫時無暇參觀遊覽這座繁華而美麗的城市,必須按照齊國人的行程安排,在11月1日前抵達長安。

  原本以為,火車在這座大站最多會停留半個小時,便會繼續啟程前行,完成最後一段旅途。

  卻未料到,火車足足停靠了近一個小時,方才緩緩開動,沿著無盡的鐵軌線,向北方駛去。

  「你們知道嗎?」來自荷蘭格羅寧根大學的物理學教授艾侖·西爾斯一副神秘的模樣,出現在歐拉和布格的面前,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這列火車之所以在站台停留這麼長時間,是因為要加掛一節特殊的車廂。你們猜猜,那節車廂里裝載的都是什麼人?」

  「什麼人?難道是齊國的某個皇室重要成員?」歐拉笑著問道。

  「不不不……」西爾斯使勁地搖著頭,眼睛裡透著一股異色,「歐拉先生,你猜得可不對。」

  「哦,西爾斯先生,你就不要故弄玄虛了。」布格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就直言告訴我們吧,那節臨時加掛的車廂都載的什麼人!」

  「哦,瞧瞧,布格先生總是這般無趣。」西爾斯聳了聳肩,撇撇嘴,白了一眼這位總是保持嚴肅表情的法國學者,「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們吧。那節臨時加掛的車廂里全都是軍人,呃,看軍服樣式應該是齊國維持境內治安的武裝憲兵。」

  「軍人?」布格聞言,心中有些莫名的緊張,「這些軍人是要去哪兒?……是跟著我們去長安,還是要去往某個港口,然後裝船運往海外?」

  「布格先生,西爾斯先生剛才說了,那些軍人是齊國維持境內治安的武裝憲兵。」歐拉對布格的敏感有些好笑,「既然是運送武裝憲兵,那一定是齊國某個地方爆發了一場難以控制的騷亂,需要動用這些軍隊前去彈壓平定。……是這樣的嗎,西爾斯先生?」

  「歐拉先生,不得不承認,你的推理非常具有邏輯性,並且完全接近於事實。」西爾斯笑著贊道:「沒錯,這些武裝憲兵就是前往郢州(今澳洲紐卡斯爾市)平定一場由煤炭工人罷工而引發的騷亂。」


  「郢州?」

  「是的,郢州。那是一座位於臨淄以北約一百二十公里的城市,呃,一座以煤炭生產和加工為主要產業的城市。據說,那裡的數萬煤炭工人因為不滿礦場主的工資待遇和糟糕生產環境,便舉行了一場規模巨大的聯合罷工行動。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本來比較平和的罷工行動最後演變成一場騷亂,數座煤礦遭到嚴重破壞,還有很多挖煤設備也被搗毀,至少有三十多人在騷亂中受傷。」

  「據我所知,齊國工人的平均薪資收入比我們歐洲各國民眾的收入幾乎高出四到五倍,怎麼會因為不滿工資待遇而發生罷工行動?」歐拉聽了,頓時驚訝不已。

  從不同渠道獲悉,一個普通的齊國工人月收入超過八塊錢,折算成荷蘭盾就是八十多盾,堪比一個資深大學的教授薪資水平。

  而煤礦工人因為工作強度大、環境差,還具有一定的生命危險,薪資水平應該會稍高於普通工人的標準。

  試問,齊國煤炭工人有這般高收入,怎麼還不滿足,竟然要以罷工的方式,要求礦場主繼續增加工資?

  要知道,這個時期,作為歐洲頭號煤炭生產國的英格蘭,他們國家的煤炭工人每周的薪資收入僅有8先令左右,一個月也不過2英鎊10先令,折算成齊國金圓只有可憐的3塊多。

  即便如此,英國的煤炭採掘也屬於較高收入水平的工作,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甚至不乏大量的童工。

  這麼兩相比較下來,英格蘭的煤炭工人豈不是更要憤然而起,向貪婪的礦主要求大幅增加他們的工資待遇。

  再看看俄國的農奴又是個什麼情形?

  像牛馬一樣,哦,不對,還不如農奴主飼養的牛馬,別說有什麼報酬,連最基本的果腹保暖都無法做到。

  這齊國工人還真有些慾壑難填,要求也太過了點吧!

  「二位有所不知。」西爾斯耐心地解釋道:「在若干年以前,齊國境內的礦場勞工來源主要是東印度群島的土著,齊國以極為低廉的價格,強迫他們進入一個個礦場之中,承擔極為繁重的採礦工作。後來,隨著齊國開始大力開發東印度群島以及修建規模龐大的鐵路和公路,使得土著勞工數量已不堪足用。於是,為了應對工業生產對礦石原料的巨量需求,齊國人在不斷發明和製造許多先進的礦場設備和工具的同時,不得不引入大量的本土居民來承擔繁重的採礦工作。」

  「兩位可以想像,齊國本土居民比起那些沒有任何權利保障的土著勞工而言,那可是要金貴得多,想要以低廉的工資來打發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於是呀,這些採礦工人的薪資水平在齊國境內一直都處於中等偏上的標準。如此一來,礦場的成本就要比那些大量使用土著勞工的海外領地所開發的礦場要高得多。尤其是近十年來,隨著齊國的貨船越造越大,海運成本也是越攤越薄,導致來自東印度群島和黔州的煤炭價格就具有極大的價格優勢,對漢州本土的煤炭造成了劇烈的衝擊。」

  「在這種情勢下,漢州本土的許多煤礦為了提升自身的競爭力,獲取最大收益,一邊大量採購新型採煤設備,努力提高生產效率,一邊竭力壓縮人工成本,在生產經營過程中必然會忽視對礦場安全和環境的投資。此次,郢州煤炭工人舉行聯合罷工活動,就是針對礦場主的種種壓制手段。據說,那些煤炭工人的工資已經有十年沒有漲過,而各種生活用品以及住房、教育、醫療等價格卻有不同幅度的上漲。更為過分的是,這些煤炭工人賴以維持日常生活的煤炭價格竟然都漲了百分之三十,以至於他們感到巨大的生活壓力。」

  「那些工人舉行罷工活動,或許除了要求增加工資的目的外,我覺得很有可能也在擔心越來越多採煤設備和工具會取代他們的工作,從而引發了他們內心的恐慌。」布格聽了,若有所思地說道:「幾年前,里昂的紡織工人就曾舉行過數次集會,抗議那些紡織廠從齊國大量引進先進的機器設備,使得大量紡織工人遭到解僱。聽說,在英格蘭也發生過許多工人搗毀機器的事例,都是怨恨機器搶走了他們的生計。」

  「嗯,布格先生的猜測也很有道理。」西爾斯點點頭說道:「畢竟,那些機器可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休息,只要擁有無盡的蒸汽動力,機器將可以永無止歇的工作。」

  「不過,我這裡有一個疑問。」此時,歐拉插過話來,「越來越多的機器設備不是代表著科技進步和社會發展的象徵嗎?為何,在現實生活中,機器的出現會對工人造成嚴重的傷害,以至於他們不惜要搗毀那些先進的機器和設備?另外,機器的發明,有效解放了人類的勞動,而且還對整個社會生產率的提高有巨大促進作用,為什麼工人的待遇得不到相應的提高呢?」

  「歐拉先生,你所問出的這幾個問題,可能要涉及到深層次的社會問題和經濟問題了。」布格說道:「兩年前,我們法國著名的思想家伏爾泰先生——哦,請原諒,我之所以用思想家這個頭銜來表示他的稱謂,是因為我覺得他所表現出的思想和觀點足以得到這個冠稱--他在結束對齊國為期兩年的考察訪問後,曾寫了一本《漢州的奇蹟》書籍,並在巴黎發表。」

  「該書中,就有相當一部分篇幅描述新技術和新機器對社會發展和經濟民生所帶來的諸多影響。誠然,隨著新技術和新機器的投入,整個社會生產效率會得到極大的提升,商品的生產也會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和規模迅速擴大。在這種情勢下,人們應該會獲得更多的物質享受和精神享受,所能享用的商品數量也應該遠遠超過以前。」

  「但實際上呢?我們可以發現,不論是作為世界上最為富裕的齊國,還是歐洲工業發展最快的英格蘭,他們國家所發生的一切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美好。工人儘管獲得了比此前更多的收入,但他們的工作強度和工作環境反而更為糟糕了。不過,我覺得糟糕還是不足以體現那些工人悲慘的境遇。他們用極為辛苦的勞動,所換來的一切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僅能勉強果腹生存。哦,當然,齊國的工人生活水平可能會稍好一點。但我們必須看到,在新技術和新機器出現以後,獲得最大收益的卻是那些不勞而獲的工廠主和礦場主。」

  「在法國,在英格蘭,在普魯士,許多工廠主在引進大量先進技術和機器設備,僅經營數年,就獲得了巨大的財富,就是那些擁有無數田宅的貴族和莊園主也難以與之相提並論。聽說,在齊國最為富裕的階層,超過七成以上的人都有一家或幾家規模龐大的工廠。……你們說,他們的財富真的都是從新技術和新機器中獲取的嗎?」

  「伏爾泰先生所著的《漢州的奇蹟》這本書發表後,轟動了整個歐洲,我是拜讀了三遍。」西爾斯臉上帶著一絲敬仰的神情,「他以遊記的形式系統描述了齊國的各種社會現狀,以及這個國家數十年的發展歷程。在我看來,任何國家只要循著齊國的發展路徑和發展理念,一定也能創造一個屬於自己國家的奇蹟。但是,他將社會財富的不平等歸咎於權利的不平等,可能稍稍有些偏頗了點。畢竟,這個世界上仍舊有無數人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奮鬥,不依賴新技術和新機器,從而換來了屬於自己的財富。」

  「西爾斯先生,你覺得一個普通人就能在社會當中輕易地逆襲成功嗎?」布格搖搖頭說道:「一個工人即使再努力、再勤奮,到他老的時候,最多能積累多少財富呢?而那些擁有權勢、擁有雄厚的原始資本的工廠主,卻能憑藉新技術和新機器輕易地創造出比以前更多的財富。伏爾泰先生在《漢州的奇蹟》一書中就明確指出,工廠主是依靠新技術和新機器加大了對工人的剝削力度,從而才能獲取更多的生產利潤。那些原本為了幫助提高工人生產效率而發明的技術和工具,逐漸成為了幫助工廠主剝削和奴役工人勞動力的『吃人工具』。所以,在郢州會發生煤炭工人罷工事件,就一點也不稀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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