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子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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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 子與父

  何必再問臣呢?

  只是一句話便讓劉髉的腦子徹底停了下來。

  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陛下您自導自演的?父皇知道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父皇的計劃?

  那父皇到底知道多少東西?太子又知道多少東西?

  陳氏和衛霍集團的突然離開,難道不是政治意義上的妥協,而是因為陳氏和衛霍集團知道這件事情不會有事兒,所以故意做出的決定?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這些等待被「釣」的魚浮出水面?

  劉髉猛地抬起頭,他看著那坐在遠處,因為清晨不夠明亮,所以點燃燭火,坐在燭火中央的劉徹,他看著這個已經掌控了朝政幾十年的父親。

  唯有這一刻,劉髉才感覺到了從內心深處蓬勃而出的「寒冷」。

  「父親.」

  劉髉的聲音近乎無力,他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詢問著,想要劉徹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他無法接受劉徹全部知道,但只是為了算計他這個事實。

  而劉髉的聲音、他的情緒卻沒有得到劉徹的「慈悲」,沒有激發劉徹的「慈父」情懷。

  劉徹只是冷漠的看著這一幕,聲音中帶著冰冷。

  「你是不是想問朕,朕是否早就知道這些,是不是故意引誘你上鉤?」

  劉徹的聲音中帶著薄怒以及微不可查的「委屈」,是的。

  劉髉覺著自己委屈,而劉徹也覺著自己十分委屈!

  他走到大殿中央,走到了劉髉的身前。

  「抬起頭來。」

  劉徹的眸子看著劉髉:「你是不是覺著,朕心裡對你根本沒有父子情誼,只有太子;你是不是覺著朕恣意妄為、肆意玩弄你和太子之間的兄弟情義?」

  他的嘴角帶著嘲諷:「你是不是覺著,朕此時就像是一個昏庸的老頭子?」

  劉徹的話過於平靜,以至於十分明白這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劉髉瞬間冷靜了下來,心裡那些為微不可查的對上意的迎合也全然消失了。

  他連忙惶恐的跪伏在地上說道:「兒臣不敢!」

  劉徹閉上了眼睛,他從劉髉的神色變幻里看出來了劉髉的情緒以及真實的內心,他頓時心中湧現出來了無盡的失望。

  這是真的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他閉上眼睛:「江充,去將所有的證據都給朕收集,等到天亮之後,太子和李廣利他們來了,即刻著人控制住整個長安城,將李廣利手下的人盡數殺了,一個不留!」

  「此外,傳朕旨意,四皇子劉髉不識大體、欺君罔上、不敬君父、意圖謀逆,罪大惡極。著貶庶人,令宗人府去玉冊之名,流放嶺南!」

  「大將軍李廣利不思君恩,對冠軍侯不敬、多次罔顧禮法,更與四皇子一同謀逆,夷三族!」

  「所有門生古舊,殺!」

  「江充,朕明日要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朝堂,懂了麼?」

  劉徹對冠軍侯的寵愛一覽無餘,在李廣利的罪名當中,最靠前的竟然是「多次對冠軍侯不敬、罔顧禮法」,而這也是劉徹的態度。

  他不想李廣利當一個糊塗鬼,更重要的是,他想讓全朝堂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流言當中,冠軍侯是他的化身這個事情是真的!

  劉髉已經癱倒在地上,眉宇中帶著迷茫的神色,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罪名竟然如此之重。

  劉徹對自己的兒子們並不算好,但也絕對算不上苛待。

  其餘幾個犯了錯的孩子,也只是削除封國的領土罷了,可為何輪到他直接就是貶為庶人、流放嶺南?

  要知道,圈禁和流放的區別大了去了。

  流放看似到了嶺南之後還有自由,但那是普通老百姓的自由!圈禁看似沒有了自由,但實則是在一個巨大的府邸中生活,甚至皇帝還會給你提供衣食住!

  只要不被貶謫為庶人,即便是日子要苦一點,但也絕對是按照皇子的份額來的!

  皇子什麼份額?

  就這麼說吧,可能皇子一個月光是穿這一項上,花費的銀子就可以比肩民間百姓整整三年的所有花銷了!


  劉徹閉上了眼睛,他對劉髉徹底失望了。

  但與此同時,他還有幾分期待。

  他想知道,自己的兒子中有沒有懂自己的,比如太子。

  太子會懂得自己的苦心和不容易麼?太子會理解自己的委屈和不容易麼?

  他深刻的期待著太子的到來。

  甘泉宮外

  剛到了甘泉宮外就被人按住了的李廣利與其黨羽都愕然了,這可不是太子的人,而是皇帝身邊的禁軍羽林衛!

  難道衛霍集團已經控住了陛下?

  李廣利等人剛想悲痛的大喊幾聲,就見到劉徹身邊的中樞府令走了過來,神色十分謙卑:「太子殿下,陛下此時正震怒中呢,您可算來了,趕緊進去吧。」

  劉據微微頷首,也沒有看旁邊幾個人震驚的神色,只是衝著身後的李廣利搖了搖頭。

  「父皇可是說了如何處理他們?」

  中樞府令聲音尋常,只是平淡的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李廣利夷三族,黨羽盡數殺了,至於黨羽的家裡麼,倒是不用牽連那麼多。」

  「陛下年歲見漲,見不得那麼多的血腥了。」

  「便開了恩。」

  劉據對這個處理並不算意外,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便如此吧。」

  他吐了口氣,而後大踏步的上前。

  進殿!

  中樞府令在後面跟著,看著還愣著的桑弘羊、霍光、金日磾等人,開口道:「諸位,伱們也隨著陛下一同進去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連忙跟上了劉據的步伐。

  甘泉宮內

  看到劉徹的第一眼,劉據就發現了自己父親眼睛中以及身體上散發出來的「委屈感」,這委屈感著實是讓人有些無奈。

  只是稍微動了動腦子後,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父親到底為什麼委屈。

  當即也不做聲,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長安城中一併事宜已經處理好了,是以兒臣帶著辜負父皇聖恩的李廣利來了,此時李廣利已經被羽林衛所控制。」

  「父皇便不要為了他而傷心了。」

  劉徹聽著自己兒子體己的話,心裡不知道有多滿意,他嘆了口氣,心中的委屈好像是要全部爆發出來了一樣。

  「太子,朕當真是如同他們所說的那樣,肆意妄為、目無法紀麼?」

  「你覺著朕真的是如這個逆子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虎毒不食子」,比老虎還要惡毒的人麼?」

  他的神色平常,像是對這句話沒有什麼額外的態度一樣。

  實則不管是劉據還是陳無實都能聽到這句話中的「在意」,劉徹簡直是要在意死這句話了!

  在劉徹的心裡,自己是一個十分平和、十分慈祥、甚至比他的父親和祖父還要仁和的帝王,這幾個逆子怎麼能夠這麼說他呢!

  簡直是大逆不道!竟敢冤枉他這個皇帝!

  他這個皇帝還活著呢,這幾個逆子就敢這麼編排他,等到他死了,豈不是要被這幾個人編排死????

  面對渾身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劉徹,劉據沒有絲毫猶豫:「這話是誰說的?怎麼能夠如此污衊陛下和陳氏?此罪當死!」

  劉徹神色變幻:「你覺著不是,那你可有理由?」

  「如今的場面,的確是朕早就知道的,江充也是朕的人,你不怨恨朕?」

  他看了一眼劉髉說道:「太子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具體情形,所以在江充以及你們的人派遣人手把巫蠱放到他宮中的時候,在劉弗陵發現了巫蠱的時候,太子表現出來的是最真實的自己。」

  「太子,你來說說為什麼在事發之後,你沒有慌亂,只是讓人殺了罪魁禍首,然後便帶著李廣利來了?」

  「在你的眼中,江充應該是他們的人,那麼他和劉髉這個逆子應該是來告狀的。」

  「即便你知道江充是繡衣使者,你也應該懼怕、甚至應該更加害怕,因為江充只要說了,朕就一定會信。」

  「屆時,朕看見你便不會聽你的解釋,你便是真正的謀反!」

  劉徹猛地大喝一聲:「說!你為什麼不怕!?」


  「是不是陳無實他們跟你說了什麼?!」

  此時的劉徹如同一頭猛虎、又如同一頭雄獅!

  他的眼睛中充斥著無盡的光芒,像是要將劉據的內心徹底給看透一樣!

  劉據不慌不忙、甚至沒有絲毫的害怕,他只是恭恭敬敬的先回答了第二個問題:「父皇,陳相他們有沒有傳遞消息,這一點父皇應當是最清楚的,畢竟甘泉宮中羽林衛以及繡衣使者眾多,這些人都是忠誠於父皇的。」

  「其次便是兒臣為何沒有害怕的事情了。」

  他十分坦蕩,看著劉髉,反而是露出了一抹迷惑的神色:「其實兒臣更想問一問四弟,為何會害怕父皇?為何會覺著父皇在得知巫蠱之事的時候,會直接了當的殺了我?」

  「會認為我在謀反?」

  劉據搖了搖頭:「四弟對父皇太不了解了,可即便是不了解,也應當要相信父皇的為人才對。」

  此時的劉據聲音坦蕩,侃侃而談,將自己心中的劉徹給說了出來。

  「父皇絕對不會隨意的殺人,父皇殺人要麼是那人觸犯了國法、要麼是觸犯了皇法。」

  「四弟、以及天下人覺著父皇肆意妄為、難以揣測的緣由,不過是削減諸王封國的事情罷了。但他們不知道,父皇這已經是給他們留了情面。」

  「為何那幾個被以荒唐理由削減封國的諸王甚至連喊一聲冤枉都沒有?」

  「是因為父皇的威勢?」

  「其實不是。」

  劉據嘆了口氣,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燕王在封地中私自鑄造錢幣,這一點已經是形成謀逆的大罪,若是說出來,燕王必須是要直接貶為庶人,圈禁致死,可父皇心中念及與燕王的兄弟情誼,所以只是暗中警告,然後削減封國。」

  「吳王在醉酒之後大肆言及昔日先皇、言語中多有不敬,但他酒醒之後立刻上書,父皇也顧念著昔日先皇留下的旨意與情誼,只是削減封國。」

  「還有荊王、楚王、襄王等人。」

  「但凡是父皇以「荒唐罪名」而下詔削減封國的人,具都是觸犯大逆罪過的人啊。」

  「這樣的人,父皇尚且顧念舊情,甚至願意背負罵名。」

  「更何況是我們呢?我們可是父親的兒子啊!父皇怎麼可能心中沒有我們?」

  「昔年三弟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妄圖謀逆,而且是想要殺害太子,這是國之重罪,所以父皇依照律法而除,五弟則是因為他利用三弟,且在父皇面前還不承認,所以被殺。」

  「父皇殺人,都是依照律法而來的。」

  劉據坦蕩的看著劉徹,聲音平和。

  而此時的劉髉已經瘋了,他披散著頭髮,衝著劉據怒吼:「那我們呢?我有什麼錯?李廣利有什麼錯?還有被你殺的鉤戈夫人、被抓住的六弟有什麼錯?」

  「憑什麼我們要受到這樣的挑撥?」

  劉徹還沒說話,劉據便是嗤笑一聲。

  「李廣利的錯父皇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連大司馬大將軍以及陳相都不敢養門客,他李廣利憑什麼?冠軍侯對大漢的貢獻有多大?他李廣利又做了什麼?」

  「父皇顧念當年李夫人的舊情,給了他恩典,他非但不推辭、在接受了之後,甚至還得意忘形,完全忘記了這是父皇的恩典!他辜負了父皇的信任!」

  「冠軍侯少年英雄,外面更有傳聞說那是父皇的影子,這一點我不信李廣利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但父皇如此寵愛的冠軍侯被他李廣利侮辱,他侮辱的是冠軍侯麼?不!他侮辱的是父皇!」

  「四弟,你也讀過漢法,那我問你,辱及君父,是何罪名?」

  劉髉頹然的坐在地上。

  劉據繼續說道:「至於鉤戈夫人,更是罪孽滔天!」

  「她收買太醫,將自己的孕期早報了三個月,更是多次服用禁藥,讓六弟懷胎十四個月才生出,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之後收買宮人,散播「堯帝」也是被懷胎十四個月才出生的,更是敢討封賞「堯母門」,她是堯母,父皇是什麼?」

  「此等大罪,殺她有錯麼?」

  劉據神色悲憫的看向劉髉:「至於你,你更是辜負父皇的無君無父之大罪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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