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兩種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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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 兩種不同的路

  最先發現天子動作的,並不是其他人,而是朝堂上的那些「儒生」以及「政治學」的弟子們,當然,其餘流派的學子也都感覺出來了一些。

  天子在很多地方都在大刀闊斧的改革。

  甚至這種改革還影響到了陳氏以及孔氏的根基,尤其是孔氏的根基。

  畢竟陳氏如今的家主尚且居於高位,把控著朝政,即便是政治學的根基損失一部分,也不會影響陳氏太多。

  但孔氏就不一樣了。

  曲阜孔氏很快就針對天子的動作進行了一系列的「反擊」,或者說不能夠說是反擊,只能說是想讓皇帝「迷途知返」。

  但因為孔氏的動靜太小了,他們的力量也太小了的緣故,所以即便是他們有反擊,朝廷以及天子都未曾感覺到。

  這就更讓孔氏的人心中憤怒。

  安國王府

  陳秋的神色日漸蒼老,因為常年處理政務的原因,所以他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兩年其實很少有人會真的打擾陳秋,尤其是用一些莫名的理由。

  但今日即便是陳去虜也沒有能夠阻攔住拜訪者。

  因為拜訪的人叫做衛青。

  衛青神色有些愧疚,他坐在陳秋的面前,低著頭,不敢說話。

  事實上大漢如今的權貴們沒有幾個是不害怕陳秋的,早些年陳秋的名聲沒有他的叔叔陳拓那麼大,但這兩年人們驟然之間發現一個問題。

  所有在政治上得罪過陳氏、得罪過陳秋的人,似乎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大漢政壇。

  「咳咳。」

  陳秋回過神來,人老了之後就會習慣性的陷入到回憶當中。

  「孔家主,這個時候來拜訪我,想必不是不會只是想要看看我這個老東西有沒有死掉吧?」

  隨著年歲的增長,陳秋說話也越來越不客氣。

  畢竟整個大漢政壇能讓他客氣的人有幾個?之前有些老資格確實是可以讓陳秋客氣一下。

  現在陳秋也活到了這個老而不死的年紀。

  孔垂神色複雜,他看向陳秋:「安國王,您應當也感受到了最近天子的動作吧?」

  他的眼眸中閃過些許憤怒的神色。

  「天子將那些卑賤的工匠也提拔為官,甚至與我等一同!」

  「這難道不是對我等的挑釁麼?」

  孔垂輕聲道:「您也應該清楚,那些人的動作會逐漸的侵蝕到你我兩家的地位。」

  「難道您就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麼?」

  陳秋的神色更加迷茫:「孔先生是什麼意思?老夫沒有聽懂。」

  孔垂一臉驚愕的看向孔垂:「安國王不阻止陛下?」

  陳秋一臉無語,而坐在一旁的陳辟則是哈哈大笑的出聲道:「孔先生,你可知道,那被封賞的一眾工匠中,有一個姓陳?你可知道那個叫什麼?」

  孔垂猛地回過頭:「那是你的兒子?」

  陳秋已經不想再與孔垂廢話了,他看出了孔垂的目的,於是直接說道:「不錯,是我的兒子。」

  「並且,不僅是我的兒子,陳氏中也有許多人是「墨家」的子弟,甚至是公輸家的弟子,也甚至是工匠,這些人都是陳氏的人。」

  陳秋端起茶杯,眼眸中的一抹深邃一閃而過。

  「孔垂,天子做的事情,也是得到了我的准允,你若是對此有意見,不必說出來。」

  陳秋的下一句話讓孔垂覺著整個人都渾身發冷,他在那個眼神中被徹底的冰封。

  孔垂沉默。

  他看著表情肅穆的陳秋,沒有說什麼,只是直接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而等到孔垂走了之後,衛青才是嘆了口氣,看向陳秋說道:「安國王,此次是衛某冒昧了。」

  陳秋的神色卻沒有出現什麼變化,只是笑了笑:「沒什麼,這想必也不是大司馬的意思吧?」

  「若是老夫沒有猜錯,應當是陛下的意思?」

  衛青停頓了一下,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喝了口茶水。


  而陳秋則是搖了搖頭:「你回去告訴陛下,我既然說了支持陛下,就不會再反悔。」

  衛青更加的沉默。

  天子與陳氏之間的事情,左右不是他這個大司馬能夠摻和的。

  安國王府中的事情繼續發生,衛青倒是留了下來和陳無實等人在聊天,此時的未央宮中,大漢天子正在接見兩個人。

  一者:陳無實。

  二者:董仲舒。

  劉徹坐在那裡,這兩年他身上的帝威愈發的慎重了。

  「今日召見你們,只是為了探討二位的學問。」

  他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此時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個皇帝,倒像是這二人的長輩。

  可無論是董仲舒還是陳無實,都不會真的將這位當成是自己的長輩去看待,尤其是董仲舒。

  他不斷地克制著自己內心的緊張,今日他要代表的是儒家一脈,或者說不僅僅是儒家一脈,三年前他與陳無實結為好友,兩人對於政治上、以及學問上的見解竟然完全一致。

  他們都一直認為,天子一定會逐步無法容忍放肆的百家,而一定會開始收攏。

  當年秦始皇帝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在思想上的措施是書同文、車同軌,後來則是想要將民間的書籍全部都是收到皇宮之中。

  而如今的天子繼位雖然未曾太久,但是已經初步表現出了那股子的帝王氣。

  這樣的帝王,會容忍如今天下的風氣麼?

  那些諸子百家們的子弟匯聚在諸侯王的門下,絲毫沒有顧忌的討論國事,甚至抨擊朝廷的一些政策。

  雖然諸侯王沒有那個膽子造反,但是這樣思想上的行為,難道就是天子能夠容忍的了?

  可諸子百家的思想雖然不能說全都是精華,但也的確是有許多利國利民的方向。

  董仲舒和陳無實兩個人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的,他們有共同卻有截然相反的目的。

  陳無實是為了自己的學問;董仲舒則是為了儒家。

  慢慢的,兩個人求同存異走出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而今日天子的召見則是檢驗這兩種道路最好的辦法。

  董仲舒想要證明自己。

  所以他率先搶在陳無實的前面開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說道:「啟稟陛下,臣之言論,盡然在此,請陛下觀之。」

  劉徹挑眉,他看著坐在那裡的董仲舒。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董仲舒竟然會搶先開口,甚至是直接從袖子中拿出了「策論」。

  董仲舒有信心能夠勝過陳無實?

  他瞥了一眼陳無實,心中的好奇心則是更加湧現出來。

  劉徹接過董仲舒手中的那封策論,其上的字跡乾乾淨淨而又規整,字體是用的改良過的小篆。

  這也是如今大漢的官方用語。

  一接過董仲舒的奏摺,劉徹便看到了封面上書寫的幾個字:「罷黜百家、獨尊政儒」。

  這便是這封策論的名字了。

  策論中所書寫的,則是董仲舒這兩年中所感悟出的道理鋪就。

  董仲舒在策論中所說,如今天下的局勢已經逐漸的安穩起來,當初對於亂世很有作用的諸子百家的副作用便是顯現了出來。

  諸子百家的門客們不受約束,尤其是一些遊俠兒,這些人到處宣揚自己的政治主張,就像是當年在春秋戰國時候一樣,他們想要扶持不同的王,而使得那些封王重用他們。

  董仲舒著重表示了長期如此,會導致什麼樣子的後果,並且將那些分析出來的「後果」都加強了一下。

  而要解決這樣子問題的方法是什麼呢?

  只有一個。

  董仲舒將其稱之為「罷黜百家,獨尊政儒」。

  是的。

  因為歷史的影響與蝴蝶,董仲舒在上奏的時候,將政治學也加了進去,並且放在了儒家的前面,因為他自己知道,如果自己敢說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這樣的話來,那麼別說是天子了,就算是陳氏家主,如今的安國王也保不住他。

  至於安國王會不會保他,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而在這一封奏書當中,關於如何獨尊政儒也是提出了一些簡單的提議,但卻並沒有強烈的說明。


  董仲舒在這一封奏書中,強調的核心是另外八個字。

  「君權神授、天人感應」

  前面四個字很簡單,意思就是皇帝的權利是上蒼授予的,是神靈授予的,所以如果反抗陛下、反抗皇帝,那麼便是會招惹到上蒼震怒。

  這是一種很簡單、但卻是很有作用,尤其是在這種封建時代就更管用了的招數。

  因為人們都比較封建迷信。

  將君主的權利與神靈、上蒼的威嚴綁定在一起,這樣會大大的提高皇權、天子的神聖性。

  當然,有利必有弊。

  過度的將上蒼與天子綁定的後果就是,如果上蒼真的「震怒」了,也就是降下了天災,那麼不管皇帝有沒有錯誤,都是成了有錯誤的一方。

  「罪己詔」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的。

  而「天人感應」則更是簡單。

  「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

  「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

  「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統理群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罰。」

  「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

  董仲舒將天地變換、宇宙星辰全都羅列到了他的學說當中,這也是將神學化為自己「目的」的一種辦法,而從劉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天子很滿意董仲舒的策論。

  畢竟董仲舒的策論真的撓到了皇帝的癢處。

  雖然對於後面所說的「有天災」便是皇帝的過錯這個說法有點不滿意,但劉徹也十分清楚,這也是維護天子「神聖性」不可缺少的一環。

  陰陽變換、相生相剋。

  放下策論後,劉徹看向董仲舒,臉上帶著讚嘆,甚至對董仲舒的神色、態度也都發生了變化。

  他大笑著說道:「董卿之言,深得朕心啊。」

  劉徹偏過頭看著陳無實,嘴角帶著一抹笑容,他也很想知道,在如此精彩的「罷黜百家、獨尊政儒」的言論後,陳無實能夠拿出什麼樣子的策論來獲得這一場「勝利」。

  為何說是勝利?

  因為董仲舒代表的是儒家,即便獨尊政儒中,政治學在前,儒家在後也是一樣。

  只要天子宣布採用董仲舒的學說,那麼儒家的勢頭瞬間便是會飆升到和陳氏一樣的地步,甚至會隱隱約約的超過陳氏。

  因為「君權神授、天人感應」是董仲舒提出來的。

  將策論遞給了陳無實後,劉徹就一直在觀察陳無實的神色,他想看到陳無實眼睛中的擔憂也好、緊張也好,總之劉徹有些惡趣味的想要看陳無實的神色變幻。

  陳無實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像是沒有看出來董仲舒那篇策論到底有多麼優秀一樣。

  他沉默的將一篇策論從自己的袖子中拿出,而後恭敬地遞交到劉徹的手中。

  陳氏的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沒有信心呢?

  便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便是在陳無實的這種自信之下,劉徹接過了陳無實的策論。

  與董仲舒的策論好似差不多一樣,陳無實的策論標題同樣是八個字。

  就連這八個字好像也差不多。

  「熔煉諸子、共尊百家」

  當看到這八個字的時候,劉徹心中的好奇徹底飄了起來,什麼叫做熔煉諸子、共尊百家?

  是一個怎麼樣子的共尊?

  他低頭看去。

  陳無實的策論與董仲舒相差無幾,在開頭他也同樣是簡要的闡述了如今天下的各種動盪局面、諸子、各個階層的複雜,並且順理成章的引導出自己的觀點。

  當然,這一點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策論便是如此。

  劉徹看著看著,眼睛中便划過一抹驚愕的神色,因為同樣的原因、同樣的分析、甚至差不多的現狀,董仲舒和陳無實卻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董仲舒意圖將百家罷黜,只留下政治學以及儒家這兩個對朝廷有利的,其餘的不必留下「殼子」,只將「肉」融入儒家。

  而陳無實則是選擇

  將百家熔煉!去掉所有的殼子,填充到「官學」這個巨大的殼子中。

  將百家經典相似的列為一個學科內的內容,將數算、工匠製造等諸多學科全都列入官學!

  這便是

  熔煉百家!

  陳無實坐在那裡,此時的他眸光銳利,像是與之前完全不同。

  這便是他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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