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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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

  這一句孽事是劉恆幾乎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他甚至沒有能夠忍住,直接站了起來,一巴掌打在了劉啟的臉上。✎🎉 ➅9𝓢𝓗ⓤx.匚𝑜𝓂 🎃💜

  劉啟跪伏在地上,一言不發。

  就在吳王開始了屬於他自己的「獨特」反擊的時候,劉啟的腦子才徹底的清醒過來,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腳砸的是真的疼。

  「兒臣知罪。」

  看著劉啟臉上的悲戚之色,劉恆臉上的憤怒才緩緩收斂了一些,他並不害怕劉啟犯錯,畢竟人不可能生而知之。

  若是這個時候,尚且是太子的劉啟能夠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在劉賢這樣子的挑釁之下還能夠做出理智的判斷——那劉恆或許真的會開始憤怒。

  屆時,他憤怒的就不是劉啟「怨他」,而是憤怒的懷疑劉啟這樣子做是否是「所圖甚大」了。

  「罷了,事已至此,已然無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他輕聲說道:「你要記住,削藩事宜,絕對不能夠出現任何差錯,這就像是在懸崖之上走獨板橋一樣,稍微有任何差池,就會墜落懸崖之底。」

  「諸王不是愚笨之人,你不要將他們當成是你那個愚蠢的弟弟。」

  「他們中最愚蠢的也是「正常人」。」

  劉恆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之前的想法,那個想要利用說劉武類己,而讓自己迂迴的類高皇帝的想法。

  因為此時的大漢天子劉恆陛下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劉武可一點都不像高皇帝.

  高皇帝有這麼愚蠢麼?

  劉恆的腦子裡開始慢慢的出現回憶。

  在他的腦子裡,高皇帝一直都是睿智的,除了在說「劉如意」類己的時候。

  想到這裡,劉恆頓時愣了一下。

  他開始扒拉起來腦子裡高皇帝的所作所為,當他看到了事情所有真相的時候,頓時苦笑一聲,臉上充斥著疲憊和無奈之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跪伏在地上的劉啟看著劉恆的神情,以及那突然蒼白起來的神色,他連忙跪伏著朝前而去,看著劉恆說道:「父皇?父皇?」

  「您沒事吧?」

  聽著自己兒子一聲連著一聲的呼喚,劉恆才從自己的情緒中將自己打撈出來。

  他其實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方才靈光一閃的東西,可這個時候好像不相信也沒有什麼作用。

  那一定是事實。

  沉默了片刻後,劉恆輕聲說道:「朕無事。」

  他再次低下頭仔細的看著面前的劉啟,這個時候清醒過來的劉恆才發現一個問題,如果說「類己」的話,面前跪伏在地上的這個孩子才是真正的「類己」。

  一樣的仁孝、寬宏、精明強幹、一樣的心中懷有蒼生黔首。

  就連長相也較之「劉武」來說更加與自己相似。

  他拍了拍劉啟的肩膀,輕聲道:「朕無事,只是要出宮一趟,有些事情找老師,宮內的事情伱暫時先處理著。」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在劉啟擔憂的目光中說道:「朕這一生,都困縛在先帝的「類己」之言中,險些將自己的樣子都忘卻了。」

  「朕不願你也承受這樣的痛楚。」

  劉恆的神色以及聲音都十分柔和,像是一個看著自己乖巧兒子的父親,而不是一個父皇和他的兒臣。

  哪怕父在前,也依舊有一個「皇」;就如同哪怕兒在前,可臣字卻依舊控制著一樣。

  「平心而論,無論是志向還是治國之道,你都是最類似朕的那一個孩子,往日朕為了追尋高皇帝的影子,而言及「劉武」類朕,不過是些許執念。」

  「今時說這些話,也不是因為梁王令朕失望,而是朕隱藏在內心中許多年的話語了。」

  劉恆又拍了拍劉啟的肩膀,而後朝著宮外走去。

  當劉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殿中的時候,宮殿中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哭聲。

  纏繞了大漢四代帝王的「類己」魔咒,今日起,便徹底消散了。

  陳府

  御駕的到來悄無聲息,所有人都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天子已然進入了陳氏的府邸中。


  陳彼此時站在拙身樓之前,正在令僕人收拾家中的行李等物。

  他要離開了。

  劉恆站在陳彼的身旁,看著這忙碌的陳府,眼睛中帶著情緒十分複雜。

  片刻後他問道:「老師,我是真的沒有對陳氏有絲毫的懷疑,這一點您應該清楚吧?」

  陳彼轉過頭,直視著劉恆的雙眼:「陛下,我當然知道。」

  他沒有自稱為「臣」,而是自稱為「我」,這讓劉恆覺著十分舒心,甚至比陳彼的回答還要舒心。

  「我就知道,老師一定能夠看出來我所做所為的目的。」

  陳彼的臉上也是帶著些許灑脫的笑容,他輕聲道:「是啊,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看到陛下的苦心,可是等到了後元五年的時候,我慢慢的就發現了不對。」

  劉恆也是嘿嘿一笑:「所以那個時候老師就配合著我,和我一起調整陳氏子弟的架構,不是麼?」

  陳彼點頭。

  事實上,劉恆的確從未懷疑過陳氏,也沒有懷疑過陳彼、陳得、陳拓。

  哪怕很多人都懷疑這一點的真實性也是一樣。

  劉恆在前幾年所謂「針對」陳氏的一些舉措,讓人們認為他開始懷疑陳氏的一些舉措,是真正意義上的為陳氏好。

  後世大詩人有一句詩寫的非常妙。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句詩乃千古名句,更是和古語中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今陳氏的困境便是因為「身在局中」。

  而站在陳氏所沒有站在的角度去看待「陳氏」這個龐然大物的劉恆,在眨眼之間就發現了陳氏如今真正的問題,但他不敢直接跟自己的老師說。

  因為那樣子的話語說出來十分像是「懷疑」。

  所以權衡利弊之下,劉恆便直接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一點。

  陳彼嘆了口氣:「陳氏太大了!」

  「從先秦孝公時期傳承至此,已然近兩百多年了!」

  公元前355年,陳氏開始建立。

  如今已然是後元七年,也就是歷史中的公元前174年。

  一百八十一年!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家族綿延一百八十一年,也會出現一些「封建餘孽」和「髒污」之處,更何況是如今的陳氏呢?

  陳氏自當年孝公時期便為「國相」,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他陳彼之時,七代人,有哪一代不曾當過丞相?

  沒有。

  這樣的陳氏,問題很大。

  當然,問題最大的一點並不是這些,而是陳氏自身的「思想」和「路」。

  前行的路是曲折的,是需要在前行中一點點總結出來的。

  陳氏是一個家族這沒錯,他不必像是儒家和道家那樣有一個明確的、核心的思想也沒錯,可.當陳氏當年的某一位先祖開始廣收門徒的時候,開始發展「門生故吏」的時候,這就有問題了。

  這便是最大的問題。

  陳氏能夠將所有的門生故吏都變成「陳氏中人」麼?

  不能。

  那麼為何陳氏依舊是以當初「家族」一樣的情景去茫然發展?

  這是錯誤的道路。

  陳彼越想越是一身冷汗,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陳彼才有了「激勵勇退」的想法。

  他必須這麼做。

  唯有這個時候急流勇退,將大部分的「黨羽」輕簡之後,他才可以解脫所有的束縛。

  但在驚恐之後,轉瞬而來的就是「驚喜」和「興奮」。

  為什麼?

  因為一百八十年前陳氏先祖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如今可能要做到的。

  因為一百年前陳氏那麼多先賢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如今要去做了。

  因為五十年前,那些榮耀的先祖們沒有想過的事情,他如今要付諸實踐了。

  自此。

  陳彼可自稱為「先祖陳野」之再世學生!

  哪怕是當年陳氏的第二代先祖們站在陳彼的面前,拋卻了所謂的「身份地位」之說,僅僅以一個「人」的身份站在陳彼面前的時候,他們也要低下高昂的頭顱!


  為何?

  因為陳彼真正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並且要開始著手解決了。

  就如同當年的「孔子」創建了「儒家」,而後被稱之為「至聖先師」,被稱為「孔聖人」,後來的孟子繼承、發揚了儒家之後,可以被稱之為「亞聖」一樣。

  就如同「孔子」和「朱子」;「孔聖人」和「朱聖人」一樣。

  就如同高皇帝建立了「大漢帝國」,而「文景」和「武帝」徹底讓這座龐大的帝國站立在巔峰、而「光武」又再次中興這個帝國一樣!

  陳彼甚至可以想到,當自己完成了內心構思了之後,哪怕是再過去一千年的時間,在陳氏的祭祀和族譜當中,提及陳野,必定提及陳彼。

  陳彼這個名字,不會被覆蓋在陳氏千年的榮耀中了。

  總結!總結思想!繼承,繼承學說!發展!發展新的理念!

  固步自封者,終將成為螻蟻。

  這便是劉恆這幾年想要告訴陳彼的事情,也是劉恆竭力想要推動陳彼完成的事情。

  正如陳彼所說的一樣,陳氏太大了。

  大到了哪怕是皇帝想要動他,都會惹一身麻煩,最後甚至有可能被「拉下馬」。

  畢竟陳氏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若換做一般的皇帝,大概率會站在一邊,看著陳氏繼續這樣以一個家族的形式不倫不類的發展下去,最後以崩潰。

  這個時間或許不會太早,但絕對不會太遲。

  就算劉恆看不到,劉啟也一定能夠看到,這對於皇帝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到時候陳氏崩塌了之後,皇帝就可以少一個顧慮了。

  但文帝不同於常人。

  他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一個仁義的皇帝。

  他看到了陳氏的問題,看到了自己老師的困境,再三思量之後,他義無反顧的、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承擔著巨大的風險而幫助陳彼、幫助陳氏完成了這一次的「困局」。

  若是有玄幻一點的說法,這叫做「鴛鴦法」。

  用佛門的說法,這叫做「棒喝」。

  一語點醒夢中人。

  所以陳彼在離開的時候,一點怨言都沒有,在過去的兩年內,也積極的配合著劉武的行動,於自身進行一些「周期性自我革命」,這是一個「家族」保持清醒道路上必須所具備的東西。

  「此次,當真是多謝陛下了。」

  陳彼的聲音中帶著感動,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在懷疑,懷疑劉恆是否是如同其他的帝王一樣開始懷疑陳氏了。

  他並沒有質疑自己的這個想法,畢竟往昔的帝王都是這樣。

  陳氏身為帝王老師的人,大多數到最後都難逃君臣離心、師徒離心的下場,他以為自己也逃不過。

  可事實上,他逃過去了。

  劉恆倒是笑了笑:「老師何必客氣呢?」

  「若是老師真的想要感謝我,不如回答我一個疑問吧。」

  陳彼挑了挑眉:「哦?陛下有什麼疑問?」

  劉恆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一直覺著,高皇帝是真的認為劉如意類己。」

  「直到今日我在宮中想到了一件事情。」

  「劉如意頑劣、猖獗、愚笨,但高皇帝卻是神武之姿,哪怕昔年在沛縣龍起之地困於淺灘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般頑劣的狀態。」

  他看向陳彼:「為何高皇帝會覺著劉如意類己?」

  「說句有些自誇的話,高皇帝應該更覺著「劉長」類己才對,或許就算是我,都有可能更與高皇帝類似。」

  陳彼同樣沉默的看向劉恆,片刻後幽幽的嘆了口氣,所說的內容卻並不是他們方才討論的話題。

  只是輕聲說道:「陛下,先祖陳野曾經在教導二祖之陳慎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人終究會為少年不可得之物而困居一生」。高皇帝神武之姿,為赤帝之子,但卻依舊難逃此劫。」

  「昔年高皇帝為家中幼子,但因為性格與太公並不類似,所以不得寵愛。」

  「罪人劉如意的性格大抵上更類似一個「備受寵愛的高皇帝」的姿態吧。」

  劉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原來,困住大漢四代帝王的困局,起因竟然是這麼簡單。

  桃花源中

  陳野站在桃樹下,周圍無盡大風起。

  陳慎等人都站在他的身旁,看著天空之上那凝聚著、蓄勢待發的長河。

  陳野大笑一聲:「陳氏,今日真正的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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