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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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中下)

  祖天師微微點頭,臉上的神色也全都是欣慰與開心。

  「不錯。」

  他近些年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了,有些時候甚至不是很想說話,即便是此時這麼重大的消息,他也僅僅只是用最簡單的語言說道:「林安來信與我說,墨家研製出來了新的「鍛鐵法」,此法百鍊成鋼,所製作出來的武器較之往昔更勝一籌。」

  「而若是用「鋼」做成防具,則是可以刀槍不入。」

  祖天師坐在那裡,眉眼深沉,整個人都顯得如同深淵一般。

  他感慨道說道:「當「鍛鐵法」正式開始使用的時候,當大虞境內的鋼鐵足以構建一支人數過千的軍隊的時候,這亂世天下就要結束了。」

  張成也是十分興奮,他同樣明白這「鍛鐵法」的功效與強大。

  他來回的在勤政殿中踱步,輕聲嘆了口氣說道:「好,好,好啊。」

  「朕常讀史書,當年的秦國為何能夠橫掃六國,一統天下呢?」

  「朕私以為,原因之一自然是變法,得到了商君與陳君的幫助,還有另外一個不能夠忽視的原因,秦國的「冶鐵方法」或者說鍛造武器的方法較之其他的國家更加先進。」

  「陳氏當年的一位先祖曾經說過,「科學技術的發展是第一生產力」,朕第一次聽聞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而如今方才對此有些許的理解。」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科學技術」吧。」

  祖天師微微點頭,看著張成說道:「是的。」

  「雖說世上之人大多數輕視工匠,以為他們是卑賤之人,他們所做的事情也是卑賤之事,但先祖曾經說過,這個世上除卻那些真正觸犯律法的行當,如偷、盜、匪、寇等外,其餘的行當沒有什麼高下之分,只是全看所處這個行當的人如何罷了。」

  「也正是因此,在幾百年前世上都瞧不上工匠之說,甚至隱隱約約將墨家的某一個分支打入工匠之流的時候,先祖才會沒有約束家中子弟去從事這些行當。」

  祖天師年歲越大,越覺著自己對先祖精神的理解更加透徹。

  他感慨的說道:「往昔的時候,總覺著自己出身高貴,也不曾理解為何家中一些長輩從事工匠之流。」

  「畢竟有些所謂高高在上的世家總會拿著這些長輩的事情,來暗中譏諷陳氏。」

  祖天師的神色平和,年幼時候他總是覺著這是對於陳氏歷代先祖、以及陳氏的褻瀆,然而如今的他卻並不這樣覺著了。

  所謂世上之事,其實並無高低貴賤。

  是非只在人心。

  他看著張成說道:「陛下,今日臣前來,所為的也正是此事。」

  說起來正事的時候,祖天師的神色有些暗淡,他輕聲道:「隨著那群儒家弟子進入大虞,大虞境內似乎開始颳起一陣瞧不起工匠、商人的風氣。」

  「臣覺著此等風氣不利於大虞的發展。」

  「正巧,林安來信,將這個好消息告知於臣,臣想要借著林安的「鍛鐵法」來給大虞境內的那些酸儒們一個小小的教訓。」

  祖天師眉宇中神色未曾改變,而張成也是沒有絲毫猶豫。

  他知道,其實憑藉祖天師如今的身份、權勢、地位,以及當年他父皇臨終前對祖天師的交代,祖天師若是想要做這件事情,其實並不需要來知會他。

  這個「知會」是祖天師對自己的尊重。

  張成頷首:「朕沒有忘記父皇是從何種境地出身的,也不曾忘記父皇當初的起義是為了什麼。」

  他遙遙的望著遠處的天空,透過這四四方方的大殿感受著這大虞境內的蒼生。

  「朕想要為這天下開創出一片太平盛世。」

  「也想要讓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能夠繼續沿著既定的軌跡去發展。」

  「朕想要」

  「天下蒼生,都能夠不再流離失所。」

  「想要這世上的人啊,都不再餓著肚子,不再自覺苟延殘喘。」

  張成轉過身子,看著站在那裡的祖天師只是輕輕一笑:「或許,朕此生都無法完成這個心愿,但朕會教導自己的孩子,左右全我爺孫三人這一世之身,總能為這世上蒼生做一些什麼的。」


  祖天師看著站在那裡的張成,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來當初那個乾枯瘦弱的老頭子。

  「我想讓這大漢的百姓們,都不必再過備受壓迫的生活!」

  他似乎隱隱約約又聽到了自己父親的話,看到了自己父親的身影。

  「天下蒼生,何其苦楚。」

  「以我一世之身,總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在這個瞬間,陳成己、張角、張成的身形好似在重迭,重迭在一起。

  祖天師從怔神當中抽出神來笑著說道:「陛下的願望,會實現的。」

  元安十三年,冬。

  這個大雪覆蓋的季節此時卻因為臨京城中的消息而變得火熱,整個大虞境內的百姓們都感受到了來自京都的善意。

  大虞境內的所有郡縣都新成立了一個衙門,這個衙門的工作並不是為了催收賦稅、也並不是為了管理百姓,反而是在統計民間無人照拂的五十歲以上老人以及十歲以下的孩童。

  這個新成立的衙門叫做:老幼署。

  職能就如同這個衙門的名字一樣,負責統計、收留這些無人照拂的老人與孩童,他們也並非是將他們困居在這裡,像是照顧牲畜一樣照拂他們,反而是願意為這些孩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起初的時候,人們並不相信這個事情,反而是覺著朝廷想要收攬這些老幼之人去做什麼壞事,可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也沒有什麼力氣,能做什麼事情呢?

  然後有人覺著是朝廷這是要讓這些老幼去送死,做「先鋒營」,這也算是一點點作用。

  後來,當老幼署的人真的開始統計的時候,當老幼署真的開始運行了之後,人們才恍然之間發覺,原來這種好事竟然是真的?

  老幼署針對不同的人設計了不同的「工作」。

  他們會提供一日三餐,甚至會提供固定的「薪酬」給這些本就無家可歸的人。

  於是,他們便開始以為這是朝廷在找這些人做一些危險的工作。

  有好事兒的人前去打聽了之後,才從老幼署中一位老人的口中知道,他們所做的「工作」十分簡單。

  老幼署中所提供的工作,許多都是要耗費大量時間,但卻不需要多大的力氣,也不需要多少思考的工作,也就是一些簡單而又重複的機械性工作。

  這些工作若是換成青壯來做,當然不合適,畢竟青壯沒有什麼耐心。

  可給這些老人做,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這些老人本就有大量的時間和耐心,他們做這些事情,一方面能夠給自己賺一些錢財,另外一方面也能夠打發這無聊而又漫長的時間。

  再後來,人們得知,這些「工作」所製作出來的「工具」中,有的是有大用處的,有的則是流通在市場上的小零碎東西,而製作這些東西的工具便是那些被湧進大虞的「儒生」們所斥責的「工匠」發明出來的。

  流傳在大虞境內的那些「蔑視工匠」甚至「蔑視墨家」的情緒開始緩慢消失,他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如果這個事情需要被斥責的話,那麼什麼事情才是儒生們口中所謂的「高貴」呢?

  百姓們開始思索起來,自己往日是為什麼才會被這些人所蠱惑。

  思來想去,有些人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

  茶樓

  此處一向是尋常百姓打發時間的好去處,今日那位說書先生卻沒有說往日講的英雄故事,反而是說起了近些時日大家都在討論的「儒家」與「墨家」的紛爭。

  只聽得這說書人笑著問道:「諸位是不是都很疑惑,覺著這儒生說的有道理,墨家說的也有道理?」

  看著眾人點頭,這說書人才一拍驚堂木,大笑著說道:「哈哈哈哈,諸位啊,你們且聽我說——」

  「這儒家也不是只有一脈子弟,自孔子弟子而起,有「孟儒」以及「魯儒」、「楚儒」、「荀儒」以及本朝的「董儒」。諸多流派傳承不同,所繼承的思想和行事風格也不同。」

  他笑眯眯的說道:「其中,孟儒傳自孟子,他們的風格較為正統,以民為重;而魯儒則是不同,他們講究凡事從「規矩」,也就是「禮」中而來,自然就瞧不上其他的流派,荀儒和楚儒、董儒三派的先祖,因為受到陳氏先祖的指點,所以較為雜糅百家,頗重視實際。」

  「大虞境內那些「儒生」啊,大多數出自魯儒,他們恨不得天下回到周的那個時候,因為他們自身便是「士大夫」階層,說的簡單點,他們是貴族啊。」


  「諸位想想,要是大家都重視儒生覺得儒生高貴,他們豈不是又成了貴族?」

  「所以你說,他們怎麼會不想盡辦法的傳播這種思想?」

  「而之前咱們覺著有道理,是因為他們刻意的將墨家、或者說工匠的作用給貶低了。」

  「他們有說工匠製造出來的這些東西的作用麼?」

  「我的叔叔家的女兒的閨中密友的父親的一位朋友就在老幼署,他可是打聽過了,裡面的人每個月能拿到一金!」

  豁!

  如果說之前的消息只是讓這些百姓隱隱覺著有些「羨慕」的話,此時他們的眼睛都要紅透了。

  那可是一金!

  說書人還十分得意:「我還聽說了,墨家那邊好像研究出來了新的「鍛鐵法」,說是什麼「成鋼法」,這種東西可比鐵更加厲害,用這種東西做的武器可比以前的好用多了。」

  「咱們家中誰沒有個孩子從軍?」

  「有這種武器,說不定等到亂世平定了之後還能活著呢!」

  一方面是錢,另外一方面則是子嗣生命。

  兩者任何一方都是普通百姓所看重的東西,而加在一起的威力就更不必說了。

  一時之間,這消息在大虞境內開始以一種想像不到的方式流傳。

  丞相署

  祖天師坐在院落中,他的面前坐著陳則。

  「大哥真是好手段啊。」

  陳則嘆了口氣說道:「僅僅只是一個消息,一個老幼署,便將困擾弟弟多年的事情給解決了。」

  祖天師神色不變:「儒家的那些人本就過界了,本來就該給他們一個教訓的。」

  他看著陳則說道:「倒是林安你,你如何會這麼快做出決定,選擇了大虞?」

  祖天師有些困惑,因為不想牽扯到陳氏,所以他一直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陳則只是看著那遠處湛藍色的天穹說道:「亂世的時間太久了。」

  「需要有一個人來終結這一切,曹丕不是那個合適的人選,劉備也不是。」

  他有些失望:「我讓英弟前去琅琊試探曹丕,可卻發現他想要施行「九品中正制」,以此來藉助世家的力量,完成對劉漢的篡位。」

  「他太不明智了。」

  「事實上,就算不依靠世家的力量,他也能夠完成這件事情,畢竟他的父親已經為他鋪好了路。」

  「只是他太著急了。」

  「讓這樣的人一統天下,那麼日後的天下蒼生便再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所以,我將其排除了。」

  「而劉備.」

  說到劉備,陳則更是連連嘆氣:「政治雖說終究到底需要妥協來襯托,但玄德不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此時的他與在那些人的心裡,與謀逆何異呢?他的手下又怎麼甘心呢?」

  「思想來去,終究是覺著大哥你的眼光好,大虞這邊或許是最適合成為天下之主的了。」

  祖天師站了起來,只是背著手嘆氣。

  「你的意思是,琅琊的那位忍受不了,終於想要做那件事情了?」

  陳則沉默的點頭:「是的。」

  他站在祖天師身後,同樣神色深沉而又模糊:「他要做那件事情了。」

  那件註定要名垂青史、只是不知道是罵名還是芳名的事情。

  琅琊

  曹丕坐在丞相府中,他看著身側的荀攸,目光幽深。

  「我們不能再等了。」

  他閉上眼睛:「大虞那邊的發展太迅速了,我們必須早日完成第一步!」

  「否則,這天下便註定是大虞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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