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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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0章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張角站在樹下,神色尋常。

  遠處傳來腳步聲,他的弟弟張寶走了過來,臉上划過一抹擔憂之色:「兄長,我們真的要這般做麼?」

  其實張寶是不怎麼贊同、支持自己兄長決定的,畢竟如今的太平道也好,張角他們三兄弟也好,皆是受到各地郡守、州牧的愛戴,是他們的座上賓。

  只要張角能夠繼續約束這些尋常的百姓,那些郡守、州牧一定會繼續優待他們。

  這樣下去,只要繼續發展個兩三代,他們巨鹿張氏也能夠成為類似於關中張氏那樣的豪門大族,日後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如今,卻要領著一群泥腿子造反?

  張寶十分不理解自己兄長的決定,但他無法阻止。

  張角淡淡的偏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弟弟,深深地嘆了口氣後說道:「子順啊。」

  他指著遠處心中懷揣著期待的百姓,這些百姓的頭頂已然開始裹上黃巾,他們的手中拿著的是本應該在田地里耕作的各種農具,少部分的將領手中才有著正兒八經的兵器。

  「你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張寶微微搖頭:「我看到了不可能戰勝大漢的一群人,看到了我們註定失敗的結局。」

  張角輕笑一聲:「昔年陳勝吳廣都能夠成功的事情,你為什麼覺著我們無法成功呢?即便是你我無法成功,當這起義的號角聲響起,天下各地都會有響應之人。」

  「我諸多弟子遍布九州,只要我們在巨鹿揭竿而起,他們便會紛紛景從。」

  「更何況,成功與否從來就不是決定我們是否要做這件事情的關鍵因素。」

  張角目光幽深,整個人站在那裡,神情堅定無比。

  「我們要做這件事情,是為天下黎民討要一個公道!」

  這般說著,張角直接往前走去。

  此時,空地中已經建立起一個高高的祭壇,這祭壇之上擺滿了太平道平日裡祭祀所需要用到的東西,一面屬於太平道的旗幟飄揚在半空中。

  「嗚——嗚——嗚——」

  號角聲傳遍整個營地,所有的太平道子弟都站在那祭壇之下,仰著頭看向站在那最上方的三個人。

  那是張角、張寶、張梁。

  也是他們的天公將軍、大賢良師;地公將軍、人公將軍,是屬於他們的領袖。

  張角站在祭台之上,往前走了一步。

  「咚——」

  「咚——」

  「咚——」

  那戰鼓聲驟然之間響起,一瞬間張角的身後負責祭祀的子弟將香火插入這大鼎之中,無數青煙之上,將三人的面目渲染的讓人有些看不清楚。

  在這沉悶而又激盪人心的戰鼓聲中,張角緩緩開口了。

  「苦難、腐敗、欺凌。」

  張角的聲音中帶著冷肅,他的身上穿著道袍,手中拿著長劍。

  「四百年前,高祖奉承天命而創建了這綿延的大漢,他為天下蒼生提供了一個可以喘息的機會,他所創建的大漢傳承至今。」

  「昔年,大漢的確是和平而又安定的,出現了一位位仁慈的帝王,在他們的護佑之下,我們勉強苟活。」

  「可是,同袍們啊。」

  張角大喝一聲,聲音中帶著急厲與斥問:「如今呢?」

  「自昔年靈帝之時,天下蒼生民不聊生!安國王殿下前往長安城,卻被奸佞圍堵!天子甚至放任世家聯合起來,企圖謀害安國王!」

  「而先帝即位之後,更是肆無忌憚。」

  「朝堂之上,安國王苦苦支撐,可卻有奸賊在朝中為非作歹,如今的大漢已然遍布瘡痍!」

  張角的眉宇中帶著幾分慈悲之意。

  「轟!」

  他的身後,一把大火瞬間燃燒起來,天空中無數的符篆飄散。

  一縷縷火焰出現在那符篆之上,這些符篆竟然在無人接觸的時候突然之間自燃了!

  點點火星落在這些黃巾子弟的身上,這小小的火焰並未曾給他們帶來苦楚,但卻好似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了一樣。


  張角的聲音再次響起。

  「當先皇崩殂之後,天下則是更加的混亂了。」

  「安國王對大漢失望,已然回歸官渡城,將官渡城關閉,收留一些活不下去的黎民,可是諸位同袍,縱使安國王的官渡城擴建的再大,又能夠收留多少的黎民百姓呢?」

  「我等的同袍、與我等一樣的黎民正在飽受痛苦!」

  「長安城中的天子、琅琊城中的天子,一個大漢竟然有兩個天子!這難道不是對大漢的分裂麼?這難道不是對百姓們的背叛麼?」

  「昔年高祖於沛縣為根基,建立起了這宏偉的帝國。」

  「如今,到了我們學習當年高祖偉業的時候了!」

  「同袍們!」

  「我等小民飽經滄桑苦難,大漢朝廷腐敗橫行,視我等為蛾賊!可我等真的是蛾賊麼?此時站在這裡的人中,有農夫、有尋常百姓、有街上的小商小販、有當年為大漢流血征戰的兵卒。」

  「可如今呢?」

  「你我手中本應該用來耕地的農具,卻只能夠用作兵器,為我等自己尋求一個活路!」

  張角的聲音十分有感染力,他幾乎是用哽咽的語氣緩慢的訴說著天下的苦難。

  「我等家境貧寒、無法飽腹,我們當中,甚至有人從饑荒遍地的涼州而來,在那裡甚至有人易子而食!」

  「我無意欺騙諸位,此時站在諸位裡面的人當中,便有從涼州而來的人,他們這一路遭受到了非人的苦難,有些人出發的時候是一家五口,可到了這裡,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他們迫不得已將自己的孩子交換給別人。」

  「若有機緣的人,將孩子賣給高門貴族為奴僕,乞一口吃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下去。」

  「尋常人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餓死在自己的懷中,甚至為了其他的孩子無法將其屍體下葬,只能趁著方才死亡的時候交換給旁人換來其餘人的子嗣。」

  「諸位!」

  張角的聲音猛地拔高,他用憤怒的聲音說道:「是我們不夠努力麼?還是我們天生應該遭受這種苦楚?!」

  「我等身上有何種罪過,竟要遭受如此苦難!」

  他猛地將手中的長劍舉起,長劍之上挑著一張符篆,符篆之上以硃砂畫著神紋。

  張角幾乎是咆哮著說道。

  「我等無罪!」

  下面的黃巾子弟中,早有遭受過苦難的士卒無法容忍,跟隨著張角的聲音而小聲的哭泣,如今聽到張角的這一聲咆哮,頓時心中熱血奮勇,無數的眼淚化作了心中的怒火。

  一道道浪潮聲響起,與張角的聲音一同響徹雲霄。

  「我等無罪!」

  張角此時的聲音已然沙啞,但他卻依舊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既然我等對於那高高在上的漢家天子而言不過是螻蟻,不過是蛾賊,那麼我們為何要繼續奉迎漢家天子!」

  「既然我們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門顯貴來說,不過是隨處可見的野草,那麼我們為何要繼續犧牲自己,讓他們可以站在我們的頭頂!」

  「去歲開始,天下大旱,顆粒無收,可是那些催收的官吏卻不顧我們的死活,再次增加賦稅!只為了他們自己的奢靡享樂!」

  「我等既無立錐之地,又手無寸鐵,唯人多勢眾而已。」

  張角的聲音已然陷入了平靜:「可這野草是殺不光的。」

  「春日裡,即便是將這些野草用一把火燒了個乾淨,等到來年春日這野草還會再次生長出來。」

  「既然我等於權貴眼中便如同這野草一般,那麼今日我張角便以符篆問蒼天!」

  「我等何罪之有?」

  他轉身緩慢的走向身後的大鼎之前,那裡早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符劍。

  「轟!」

  周圍無數的銅鏡驟然之間轉回而聚光在張角的身上,此時的張角周身金光泛濫,如同天上的神靈一樣。

  他站在那裡,身姿挺拔,像是從不為任何事物屈服一樣。

  張角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而下方的黃巾子弟中也都紛紛念念有詞,跟隨著他們的道主念誦著太平道經意。


  張角的眼眸中帶著些許淚水,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道符篆。

  這漫天的符篆中,唯有這一張是真實的。

  或者說,其餘符篆不過是他仿照這一張符篆所書,但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效果。

  這符篆乃是出自官渡陳氏,前任陳氏家主,前任安國王陳成己之手。

  當年一同遊歷的時候,大漢天下其實已經有不少地方有了旱情,張角與陳成己遊歷各地,見著陳成己以手中符篆求雨,無所不應。

  他自稱得到過「得道帝君」的啟示這件事情其實不是假的。

  那一年他隨著陳成己在天下救苦救難,當他想要拜陳成己為師的時候,陳成己卻拒絕了。

  陳成己告訴張角,自己並不會仙術,只是依靠著當年先祖所留下的「祈雨符」才能夠喚來大雨,而先祖所留下的祈雨符如今已然所剩無幾。

  這些年中,但凡有席捲天下的大旱,陳氏便會暗中出手,以祈雨符拯救蒼生。

  陳成己與張角分別的時候,將陳氏最後三張祈雨符留給了他。

  張角曾經對此事表示過困惑,詢問陳成己,而陳成己的回答則是令張角感到震驚。

  因為陳成己說,這是先祖「陳野」,也就是那位「得道帝君」入夢的指令,「得道帝君」說這三張祈雨符在張角的手中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他們二人分別之後的這些年中,張角已經使用了兩張。

  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張是為自己使用的。

  第一張,是因為西涼大旱。

  張角夜觀天象,發現西涼的大旱會席捲天下,之後果不其然,大旱之災自西涼而出,席捲天下。

  那個時候,張角在旱情最為嚴重的時候,在一個恰巧的時機使用「祈雨符」,而後天降甘霖,正是因為這一場雨,所以許多百姓才能夠在那場旱災中活過來。

  因為這場雨是所有人都有「準備」的。

  也是那一日,張角建立起了「太平道」,有了無數的追隨者。

  第二張,則是因為第二場大旱。

  那一日,太平道席捲天下,幾乎所有的郡守都成為了他的信徒,將他當做是「座上賓」對待。

  能夠使用出一次,你可以說是運氣。

  可能夠使用出第二次,難道還是運氣?

  怎麼可能!

  這世上,誰不想要修得仙法呢?

  尤其是那些高門顯貴的子弟們,他們掌握了權勢之後,就更加怕死,就更加想要活著。

  越是權貴,越怕死!

  而這,是最後一張了。

  張角低聲說道:「這一次,便讓我自私一次吧!」

  他伸出手,將手中符篆點燃。

  「轟隆隆——」

  隨著符篆的燃燒,天空中驟然響起一道道的雷霆!

  張角站在漫天雷霆聲中,高聲喝問:「敢問上蒼!」

  「我等可有罪過?」

  站在大雨中,這群頭裹黃巾之人俱都是開口問道:「敢問上蒼!」

  「我等可有罪過?!」

  數千人的喝問響徹雲霄,幾乎是比雷霆聲更大了。

  張角看著那滿天的雷霆只是低笑一聲,而後開口,聲音恢弘。

  「上蒼不答,便是我等無罪!」

  「既然如此,我等為自己求活而揭竿,更是無罪!」

  他張開雙臂,在大雨中用沙啞的聲音嘶吼著。

  「今我等太平道子弟,頭裹黃巾聚眾而起,定當斬天命於世間!」

  「大漢氣數已盡!」

  「我等必定取而代之!」

  張角像是一隻野獸一樣的嘶吼,此時他身上的道袍全數被雨水打濕。

  但誰都無法阻止他了!

  「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

  「天下大吉!」

  公元191年,也是歷史中的承泰元年、建安元年。


  一場由太平道張角發起的農民起義轟轟烈烈的爆發了。

  這是一場悍然無謂的戰爭,也是歷史中真正的第一次全部由農民發動的大起義。

  它是陳勝吳廣起義的繼承者,也是未來無數農民起義的前行者。

  歷史中

  將這一場浩浩湯湯的、持續了多年的農民起義稱之為

  「黃巾起義」

  官渡城

  陳朱樓輕輕的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接住那漫天飄散的雨滴。

  「這一日,終究是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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