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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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自殺。」他揚眉,問我。

  我遲疑該怎麼表述語言,畢竟上輩子我誤以為是紀凌修殺了我爹爹。

  「我乾的?」寧乾洲反問。

  我緩慢點頭,「是,但我上輩子跟你不認識,我倆沒見過。」

  寧乾洲突兀沉默。

  我說,「上輩子,我嫁給了紀凌修,到死都是他的妻子,我沒離開過他。」

  寧乾洲笑了聲,不明意味,「是嗎。」

  「爹爹被你派人射殺,我誤以為是凌修殺了我爹爹,所以悲憤自殺的。」

  寧乾洲垂眸喝茶,掩去眼底的疑慮,他似乎在判斷我這番話的真偽,忽而抬眸看我。

  十分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似乎能洞悉一切謊言。

  我萬分坦誠,沒有欺騙他的理由,更不敢用謊言與他周旋,他的性子我算是吃透了。但凡被他察覺有謊言的成分,他只會更嚴厲懲罰我。

  也不想給他造成「預知未來」這種技能很有用的樣子,這樣只會讓他認為我的利用價值更甚,不將這價值壓榨到利益最大化,他不可能放手。

  若是利用這種技能與寧乾洲周旋,不死也要再脫層皮。玩不過這男人,我選擇把這項技能變廢……

  淡化他對我的掌控欲以及警戒心。

  所以坦誠告知他一切真相,至於相不相信,就看他自己的判斷了。

  「宿命為何不可改。」寧乾洲說。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輕聲,「你現在還會授權給人寫平生事跡薄嗎?」

  寧乾洲冷冷看著我,不回答。

  我說,「會嗎。」

  他依然不答。

  我說,「不會對不對。」

  他不信命,卻被人說出了心中掂量的事情,那便不會順著命運的軌跡走,一定會反其道而行。

  「對吧。」我說,「你不會再授權,或許還會全面禁止有人刊發跟你有關的事跡傳。其實,都沒用。這本書一定會問世……」

  汗水漸漸涼透,我凍得牙齒打顫,接著說,「或許現在不會問世,將來一定會問世。就算你沒有授權,但有人會寫!或許是那個叫馮鸘的人寫的,或許是跟他有關的人寫的!時間線會往後推遲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推遲到它能夠問世的那天!」

  「衣服穿起來。」寧乾洲將女兵放在一旁案几上的衣服丟給我。

  我接過衣服,躲在厚重寬大的黑色大氅里顫抖地穿肚兜,抬起頭說,「看似我成功干預了因果,改變了歷史的一個小小環節,實質上一點用都沒有,這本書將來還是會問世的。問世的原因,還會變成我引起的。那時候,就算我已經死了。有可能跟我有關的傳言觸發了筆者的靈感,又或者跟我有基因傳承關係的人觸發了筆者的執筆動機,總之,這本書一定會問世。」

  寧乾洲似乎有些燥,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順勢又倒了杯,將那杯熱水拎給我。

  我愣了一下,伸手接過,緊緊捂在冰冷的掌心,護在胸口取暖。

  莫名覺得不可思議,小心翼翼打量他……寧乾洲居然給我倒了杯熱水……

  他看起來像是做了一件尋常的事情,並未有什麼多餘情緒,寧乾洲在沙發上坐下,「怎會改不了。」

  我將這一世因果宿命的循環規則細細講給他聽。

  改了因,我就會變成導致一切發生之因。

  結果不會變。

  命運會凌亂交錯,時間線會提前或推遲。

  最終,經過無數次命運線和時間線自我調節以後,回到宿命既定的正軌之上。

  寧乾洲靜靜聽我講述,眉頭緊緊皺起,透著認真思辨的慎獨。

  此時此刻,他似乎脫下了重權者的外衣,僅僅以一個學者的身份,平等認真地與我探討學術問題,態度幾分知禮,甚至還有一點點探究的徵詢。

  他言簡意賅,「結果不變,過程隨意是嗎。」

  面對未知領域的知識體系,他是敬畏的。

  我怔了一下,「是這個意思。」

  他笑了聲,「這算哪門子的宿命不可改,世人的結局都是死。過程隨便演繹,結局終會消亡,這是既定規則。」

  他語氣里透著灑脫的無畏,認真看著我,「如若你所言為真,那你比世人要幸運太多。」

  我懵懂望著他。

  他看我許久,臉上漸漸浮現一言難盡的表情,似乎對我的愚鈍無話可說。我感覺他不想解釋了,但他氣息深沉下去,起身從書架上拿出一個筆記本,取下鋼筆。

  「過來。」寧乾洲在桌邊坐下。

  我縮在大氅里穿好衣服,哆哆嗦嗦來到他身邊,他拿著筆開始推演,「三個條件。1.宿命既定。2.事件發生的時間線會推遲或提前。3.個人命運線會短暫交錯改變,最終還是會走上既定正軌。」

  我點頭。

  「宿命既定和時間線推遲或提前,便是偽命題。」寧乾洲冷靜分析,蒼勁的鋼筆線條細細劃寫筆記本,「你若不斷改變事件走向,導致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一直往後推遲,長此以往改下去,你這輩子不就過去了麼。等你壽終正寢,那些事是否還會發生,與你何干。」

  我悄聲,「寧乾洲,你統一南北局勢的時間,就被我提前了兩年……」

  他眯眼盯我許久,「你若是能隨意提前或推遲這些時間線,那你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我改不了結果。」

  「那就把結果無限往後推遲,推遲到你壽終正寢那一天。」寧乾洲筆端繼續推演,「第一個和第三個條件可忽略不計,破局的關鍵在第二條。」

  我凝神。

  寧乾洲看著筆記本上的字跡,「何況,第三個條件你沒看出來麼?它在告訴你,你可以隨心所欲活成你想要的樣子,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把第三個條件和第二個條件結合,你就無敵。」

  我在他身邊坐下。

  看著他筆記本上複雜的推演,「具體實施時,你插手改變的事件,會將你捲入事件中,導致事件因你而發生。這不是有了通天手麼?好的事情,你大膽干預,最終這些好事全因你而發生,僅此一條,你便能步步青雲。不好的事情,你將事件發生的時間線往後推遲。無論怎樣看,你的人生都是必贏的結局。」

  偽命題……條件剔除……或合併使用……

  「你要開發規則,掌控規則,利用規則。」寧乾洲將線條串聯起來,「你的能耐應該還不止這些,該是有些規則還未開發出來。」

  我喝了口水。

  「這是你全新的人生。」寧乾洲看著我,「你是它的主宰者,該是上演怎樣的人生,你說了算。」

  我心跳加快,咚咚咚地敲擊在胸腔里。

  寧乾洲看著筆記本笑了聲,「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我逢賭必輸。」

  「你挺驕傲。」

  「你說的這樣簡單……」我看了他一眼,「我也想過利用規則,可是太難了!我的對手是誰啊!是你啊!大名鼎鼎的寧乾洲啊!」

  他唇角笑容凝固。

  我說,「你是逼死我的幕後真兇,我能斗得過你嗎。你瞧瞧你今晚做人事了嗎?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把我往死里逼?是我自己挺過來的!不是你手下留情了!」

  我沒忍住掉眼淚,抬起衣袖擦了擦。

  寧乾洲默然看著我。

  「我就不明白了。」我不斷擦去臉上的淚水,「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長久沉默後。

  寧乾洲來到書櫃前拿煙,他咬上一根煙,蹙眉沒點燃。抬手指了指我,「從這一刻起,你要提防的人,不再是我。」

  我看向他。

  「你要提防的人,是紀凌修。」寧乾洲蹙眉點菸,冷靜分析,「依你所言,你是看到紀凌修提著你父親的頭顱回去,你誤以為是他殺了你父親,你方才自殺。換言之,導致你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紀凌修。」

  「寧乾洲。」我沒忍住笑出聲,「你是怎麼恬不知恥說出這番話的,你促成了這一切的發生!你才是幕後真兇!哪怕是間接因素!但你是罪魁禍首!」

  「直接兇手和間接兇手。」寧乾洲說,「你區分清楚,我是讓你提防紀凌修。」

  是,上輩子確實是紀凌修拎著我爹爹頭顱回來氣我,還說了很多言辭犀利的話刺激我,揭露了我爹爹滅了他全家的事實,他圈養我只是為了報復我,我受不住打擊,撞牆自殺。

  這一世,局面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寧乾洲促成了一切的發生,而紀凌修要回來尋仇了。

  我臉色蒼白,沒吭聲。

  我跟寧乾洲頭一次這樣交鋒,說了這麼多話,他態度依然強硬,卻少了高深莫測的狠戾。多了幾分坦誠平等的交流,他似乎放低了他的姿態。

  我起身往外走去。

  「排除一切潛在危險。」寧乾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放你離開。」

  我猝然止步,默然良久,轉身看他,「我能帶兒子一起走嗎。」

  「別想。」

  「他們是我生的,我……」

  「我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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