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8章 蒼生盡而此世平,人偶去而大亂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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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8章 蒼生盡而此世平,人偶去而大亂降

  什麼?

  這是原話?

  怎麼和我聽見的不大一樣?

  盡人左思右想,還以為是自己遺忘了本尊當時意念剝奪來的部分內容。

  可很快他篤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問題。

  這無中生有的一番「原話」,來自道穹蒼,其目的太好理解了。

  「所以,騷包老道便以這番話,坑騙了愛蒼生三十年,用他的大道之眼和邪罪弓,以守護之名,綁上了聖神殿堂這艘賊船?」

  「也不對吧,他可是蒼生大帝,難不成這麼強的實力還能配一個戀愛腦,就因為子虛烏有的幾句話斷了自己大好前程?」

  「更何況,普天之下要說最了解道穹蒼的,愛蒼生不是第一,他也算很了解的那個了吧?」

  「騷包老道說的鬼話能不能信,別人不知道,愛蒼生還能不知道?」

  「他有這麼蠢?」

  盡人思緒幾乎都無法停止沸騰。

  愛蒼生靜靜道完昔日之事,情緒依舊沒有太大變化,只是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清楚大概率老道用了某種方式在欺騙我。」

  「乃至,他直接編造了一個謊言……」

  而你,甘之如飴?

  盡人看著愛蒼生說完頓住,都險些凝出真身來,恨不得給這位一巴掌扇醒。

  給人當狗,可以。

  給道穹蒼當狗,不值得!

  愛蒼生平靜如初:「他說的,是小小以前說過的心愿。」

  這話,徹底澆滅了人心中的怒火。

  盡人無言以對,徐小受更覺無能為力。

  至此,他已完全能夠看出來,愛蒼生根本就不是愛蒼生,他愛的從來都只有淚小小一個。

  什麼所謂的「護道人」,也不是自封,而是她封的。

  可愛蒼生還能怎麼做呢?

  確實五域需要他的眼睛和能力,需要他這麼一個行走於黑白之間,聽召不聽宣的角色。

  在他之前、之後,借聖神殿堂上下全體成員十個膽,以及誅天之能。

  誰敢,又誰能三箭射殺道璇璣?

  道穹蒼亦不過是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賦予了愛蒼生活著更大的意義。

  因為修道的盡頭,如有可能,他說不定還能做到復活淚小小?

  ——神亦在前!

  所以說,愛蒼生清楚明白這一切。

  他的選擇,不是因為中了道穹蒼的陽謀,而是一次心甘情願的沉淪。

  「呼……」

  徐小受長出一氣,無法作出評價。

  他忽然在想,如果幻術世界可以令得五域世人各皆心想事成,是否血淋淋的現實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

  那照這麼看來……

  真給愛蒼生虛祖化成功,上至聖帝,中至十尊座,下至半聖,通通邪罪弓一箭帶走,五域倒退數萬年。

  即便魔祖、祟陰、死神等還有什麼潛在的布局,不也得全部往後拖延個數萬年,再等一代天驕出世?

  那愛蒼生彼時所想,還真不是痴心妄想,而是又一次真實的守護,為了淚小小而守護。

  獻祭術種,帶走至高,還五域一個太平!

  「此世無我,盡享太平……」

  直至此刻,徐小受才算意識到當時愛蒼生這句話的含金量。

  以及品悟出來,能下定如此決心,也能有如此實力,還真想為之而付諸行動者,其道心之堅,有多恐怖。

  他的道心,名為「淚小小」。

  神亦是真男人,你愛蒼生也是……徐小受自愧弗如,再一次感覺自己罵人「愛狗」罵錯了。

  ……

  愛蒼生停下了他的故事。

  他並沒有以此作為交換,強制要求徐小受在未來去做什麼。

  實際上這個時候,見好就收,徐小受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該讓盡人走了。


  他完全可以回去之後,選擇忘卻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

  不管愛蒼生所言真假,古戰神台是否後手,大道之眼下是否藏有陰招……

  你出招,我不接。

  這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可愛蒼生越是如此,徐小受越為他感到不值,縱觀此人一生,除了遺憾,毫無缺點。

  他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他盯神亦,更只是因為立場不同。

  他對淚家覆滅許是視若無睹,這更只能說明大公無私,非如此何以證「公平」?

  可真無私嗎?

  又是愛蒼生親手將道璇璣射下了神壇,將之一切美夢盡數覆滅。

  這樣的人,他即便死,也只能帶著道穹蒼的謊言而去嗎?

  「我……」

  盡人張了張口。

  他承認自己有些擅自做主了。

  可本尊的心聲,他一瞬又能感應得到,便止住了後話。

  「該說嗎?」

  徐小受捫心自問,亦問不出一個完美答案。

  他不知自己是否要將意念剝奪所剝來的淚小小的強烈意志,說與愛蒼生聽。

  那是跟道穹蒼所言完全相反的一個答案……

  一個是讓他愛蒼生,一個是讓他愛自己。

  一個是他主動去愛,一個是他感受被愛。

  「不能說!」

  影響太大了。

  還是在過去中作影響。

  指不定愛蒼生聽完一個激動、一個爆種,直接九段啟封,甚至強行封神稱祖,都有可能!

  這樣,接下去自己還怎麼打?

  拿命去打!

  「一旦愛蒼生的行動軌跡,因為我一句話而發生變化,五域格局可能都將改寫。」

  「蝴蝶效應……五域因果之變,皆繫於我之一言,這報應可太重了,怎麼能說?」

  說不定一說完,世界直接爆炸,未來自己原地分解,因為在戰鬥過程中就被打爆了?

  可越是這樣!

  徐小受越是告訴自己不能說,他越是想說!

  「我在怕什麼?」

  「我怎麼可能被打爆?」

  「我還有暴走金身沒開呢!」

  古劍修確實都是犟種,徐小受問天問地問自己,最後得到的結論是:

  「難道我想成為道穹蒼嗎?」

  超道化易,明辨我難。

  這個剎那,徐小受再一次意識到。

  自己已經不是天桑靈宮的自己了,現在的自己是有選擇的了。

  而自己修道的盡頭,似乎也並不是為了成為十尊座,更不是為了封神稱祖。

  他並不想只是與這些人同流合污。

  八有所缺,曹有所限,神有所累,苟有所困,道有所求……

  十祖,通通受制於祖神命格,無一祖可真正超脫。

  徐小受不想成為這些。

  他要超脫!

  超越十尊座,超脫祖神命格的束縛!

  「而如我有所畏,一言之畏,則我目下神佛可為過去之我、未來之禍,此生再難寸進也。」

  心境通明。

  這一瞬,徐小受身周道韻橫生,且遙有所感。

  只消一個念頭,便能召來聖劫,渡劫封聖,乃至聖帝!

  ——此刻怎麼可能封聖?

  就算聖帝可沖,自己還揣有祖神命格。

  這路,亦不是為自己準備的,只是後路、退路罷了。

  「呼……」

  徐小受長長吁出一口氣。

  盡人便明確了本心,意念搭上愛蒼生剛要開口,後者卻提前出言:

  「你該走了。」

  徐小受一滯,並沒有走。


  二人便隔著虛無與時空,大道之眼在過去,真心之言在未來,彼此視線無法交碰,意志各有波瀾。

  徐小受道:「你想聽嗎?」

  愛蒼生深深閉上了眼,眼皮微顫。

  於他而言,徐小受此問,如何能算作是一個問題?

  早在徐小受剛從神之遺蹟歸來。

  當大道之眼窺破他在意之大道上超道化後,愛蒼生便想問了。

  只是立場不同,他問不了。

  而今徐小受是過去徐小受,眼前人是未來人,五域不知立場,姑且不論公,只論私。

  愛蒼生想聽,很想聽,非常想聽!

  這個世界上,有且只有他與道穹蒼此二人,有能力可聽得見淚小小的意志遺音。

  哪怕從他們嘴裡出來,那又會變成一個謊言,三十年前愛蒼生甘之如飴,三十年後愛蒼生趨之若鶩:

  「朝思暮想。」

  ……

  徐小受神思都為之一震。

  他本以為淚小小較愛蒼生而言,只是一段遺憾的過去,卻不曾想愛蒼生的一生全是淚小小。

  他發現十尊座除了道穹蒼和北槐,似乎都有致命的缺陷。

  只要把握住,只要舍下臉。

  以此為痛點狠擊之,哪怕他們都能開九段啟封,結局必然也將以慘敗告終。

  就如此刻,如果自己以意道盤為指引,以怪誕戲法變生機,以繪畫精通瞞天過海……

  我擬一個淚小小。

  她甚至不需要栩栩如生。

  愛蒼生,對她下得了手嗎?

  思緒骯髒的徐小受並沒有如此去做,他只是一個被逼成熟的弱冠青年罷了,也相信美好的愛情:

  「我的答案,和道穹蒼的截然相反,那將可能全面扭轉你的意志。」

  強如蒼生大帝,此刻竟有些如履薄冰。

  他的傳音不見顫抖,卻聽得出有幾分希冀、渴望,以及其下隱隱藏著的怯懦之情。

  害怕我的答案,是不好的答案嗎?

  徐小受感到好笑,卻懶得吊胃口,他可不是道穹蒼,也不想成為道穹蒼。

  他和道穹蒼同樣工於心計,但最本質的區別,是那人叫道狗,而自己江湖人稱受爺!

  「我有一術,名為意念剝奪,可剝人心聲,當時探聽你時,意外截獲一縷意志,是道女聲。」

  「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的原話,是這樣的。」

  至此,徐小受的聲音消失。

  愛蒼生瞳孔巨震,耳畔傳來了那道日思夜想,貫徹了自己半生,卻一直聽不見的後半聲。

  她帶著無助,帶著痛苦,更多的卻是奢求、是祈求。

  所言不大,只有祝福,小小的一個祝福:

  「替我……活下去……」

  「好好的……就好……」

  ……

  轟隆!

  腦海里撕裂般的苦痛炸開。

  徐小受在短暫一剎,如是被掏空了全部氣力,整個人虛脫到了極致,最後砰一下砸倒在地。

  死……

  死掉的感覺……

  不死金身,真要給打出來了嗎,在過去、在說完之後,發生了什麼?

  「草!」

  徐小受後悔了。

  不該說的,他意識到壞事了。

  愛蒼生絕對是爆種了,這個傢伙如果真因淚小小一言而求生意志爆棚,首殺必是自己啊!

  「不,首殺是盡人……」

  那短暫苦痛緩過來時,徐小受察覺到自己聯繫不上盡人了。

  要麼他被愛蒼生一箭射碎。

  要麼他在道破淚小小之言後,於回歸未來的途中發生了意外,渡河時暴斃。

  「那我呢?」

  徐小受惶恐了,抓抓手、蹬蹬腿。

  感知更是全方面掃描起自己來,生怕自己身上哪裡已經破開了幾個無法修復的窟窿,或是四肢殘缺了哪肢。


  ——完好無損!

  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檢查了一個遍。

  除了方才失去盡人的痛,以及道破玄機被因果或者時間差點給打得暴斃、打出不死金身來……

  硬抗過後,也沒事了。

  一身被動技正常運轉,氣力緩緩恢復。

  愛蒼生似乎沒對自己如何過度出手,他在聽完淚小小之言後,於迎戰時作出的選擇,和歷史長河中作過的選擇一樣?

  其實一句話的影響很小,改變不了歷史?

  徐小受不知道原因,揣測過去也改變不了未來,只能將注意力放回當下:

  「五域呢?」

  要知道愛蒼生是否改變了出手方式,最好的方法就是從戰鬥痕跡反溯戰鬥過程了。

  徐小受此前在桂折聖山戲弄愛蒼生時,於其劍下利用神之遺蹟輾轉五域各地無數次,早烙下了無數烙印。

  當是時,空間道盤一展,意道盤一接,五域重要戰場,各皆納入眼帘。

  所見之地,戰鬥痕跡和此前一般無二。

  這代表從頭到尾,愛蒼生的戰鬥方式都沒有變更。

  正如他不以道穹蒼之謊言而變本心一樣,他亦不為自己真言而有該行動。

  ——他就是虛祖化失敗,形神俱滅,連意識都要被祟陰奪舍了!

  徐小受很少在大戰到最後時刻時,會對對手生出敬佩之心,這一刻他亦不免想要讚嘆一聲:

  「愛蒼生,真男人也!」

  可敬佩歸敬佩。

  戰況如此,戰局已定。

  立場不同,他也不可能為了愛蒼生多付出什麼,就算想付出也救不回來人。

  就算救得回來人,以愛蒼生之心,是敵是友尚且兩說。

  「祟陰!」

  手上還抓著祟陰人偶。

  注意力卻盯著南域歸識冢。

  雖說溝通過去的時間不長,此時此刻,彼時自己施展吞識之術的術狗,早已被祟陰喚出。

  且術狗張口而吐,愛蒼生殘識盡數被吐出。

  其上,當意道盤之力再掃去時,那已不再是純粹的愛蒼生意志,而已被祟陰污染。

  部分祟陰!

  但最關鍵的,還是自己手上這個祟陰人偶,這裡頭被愛蒼生封著的,才是大頭——祟陰的更多意識!

  「能多晚撕,儘量多晚。」

  回想起過去愛蒼生的話,徐小受不再猶豫,怕這玩意主動被祟陰破開,招手便喚來了封于謹。

  「封住!」

  他斷喝道:「你是聖帝,你是當世最強封印之體,擁有最強的封印之力,用盡你的全力,封住這個東西!」

  封于謹被神拜柳送來此地,思緒短暫都是懵的,可他知曉戰況緊急:

  「封神棺!」

  一記掏空全身封印之力的靈技拍下,布娃娃快速被裝進一樽小棺之中。

  還是不明所以,封于謹一邊動作,一邊問道:「這是何物?」

  「布娃娃。」

  本帝哪裡不知道這是個布娃娃,問的是裡頭要封的,具體是什麼……封于謹臉色難看,好說歹說他也是個聖帝,不能封的不明所以:「布娃娃肚子裡的呢?」

  「祟陰。」

  嘎?

  封于謹動作一僵。

  徐小受頭都不回,目視南域:「染茗神庭里,你屈尊下跪,求饒拜過的那位,現在投誠還來得及,祂正缺一個大狗腿子。」

  堂堂封天聖帝,這會兒冷汗都給干出來了,瑟瑟不敢正面回應:

  「那本……我去哪裡,回神之遺蹟嗎?」

  「回個屁,你現在說不定就被指引了,祟陰可正愁找不到神之遺蹟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真不是帶路的……封于謹臉色都綠了,徐小受的話如針般扎得他心一揪一揪的。

  「那去哪裡?」封于謹只能問,不敢回。

  徐小受想了一下,神色一黯,沉聲道:


  「去南冥。」

  封天聖帝在虛空島內島的日子可不好過,他太會察言觀色了。

  這會兒愣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句廢話不敢多問,帶著布娃娃就往南冥趕:

  「人在娃在,人死娃死!」

  「徐小受,莫要小瞧本帝!」

  聖帝一步,遙跨一域。

  只是瞬息之間,封于謹便來到了南冥之上。

  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他想都不想,便要一頭扎進深海之中。

  便這時……

  「呃!」

  封于謹身子一僵。

  抓著布娃娃的手不自覺鬆開。

  整個因方才過度施力而稍有力竭的身體,更不自然的蜷縮了起來。

  他終於砰的砸在了海面上。

  迎著四散炸開的海水、驚遁遠去的海獸,封天聖帝封于謹雙膝跪地、雙手高揚,張口呼喝道:

  「大、大神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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