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身體力行(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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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2章 身體力行(4k)

  何顒的表現的確出乎劉辯的預料,包括後續《扶風賦》的流傳。同樣讓劉辯覺得有些意外。

  這件事提醒了劉辯,他還可以用這種方式引導輿論。原本被他忽視的詩賦,竟然還有這樣的作用。

  總體的結果非常好。

  《扶風賦》的流傳,讓更多人將目光投向了扶風土地。

  在經歷過新莽時期的戰亂之後,昔日的沃野千里變成了千里無雞鳴。原本人口眾多、百姓富足的關中早已經殘破不堪。在光武以來,原本屬於內史的三輔最大的存在感,就是羌亂會不會威脅到歷代先帝的陵寢所在。

  也就近些年來,因為涼州逐漸變得安定,三輔靠著屯田才開始逐漸吸引人們的目光。

  雒陽西城外的一處酒肆之內,一夥年輕士人正在討論著時下最火熱的話題。

  懂行的本地人一眼就能瞧出來,這些士人大概是來遊學的。要是太學生,他們會更願意在城東或是城南。而離此更近的鴻都門學諸生,相對而言會更低調些。

  但既然是年輕士人,不論是何來歷,聚在了一起,總是要慷慨陳詞的。

  論及《扶風賦》,有人從用詞上稱讚,有人從立意上誇獎,也有人讚美起了何顒的品格。

  可有人讚美,並不意味著沒人詆毀。

  其中一人說道:「諸君在《扶風賦》看到了文采,而我則在其中看到了諂媚逢迎,諸君或許還不知,諸君口中的『何公』原本是被押往扶風的,如今卻得拜為議郎。」

  附近的另外一桌,一個老者正與一個年僅三旬的儒雅文士飲酒座談,聽著這一幕,老者的心中波瀾不驚。

  文士見狀,笑著搖頭:「稚子之言。」

  老者卻說:「文若此言差矣,未嘗不是赤子之言。」

  「公言之有理,彧失言了。」文士正是荀彧。

  老者搖了搖頭:「赤子、稚子一字之差,未事到臨頭,誰又能分得清呢?文若不算失言。」

  說著,老者掃視著四周的行人與房屋,心中反而泛起了波瀾。

  「放在數年前,老夫必然會堅持以為凡事都應當復古,去恢復古時的三代之治,可這數年幾經浮沉,反倒有新的感受。」

  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年輕士人們談論的主人公何顒。

  何顒並沒有責怪在他被送到扶風的這幾年荀彧沒有照顧他,畢竟在事發之前,荀彧就曾隱晦地提醒過他,只不過當時的他過於自信,無視了荀彧的勸告。

  而相比於年輕士人們的言論,更讓他驚訝的反而是這幾年雒陽的變化。

  生活在其中的人或許察覺不到日積月累的改變,但何顒卻看得分明。與他離開時相比,不僅雒陽城外的房屋增加了,里坊擴大到了更遠的地方。

  譬如他現在所在的酒肆,在他離開雒陽時,應還是一片白地。

  何顒雖還未進入雒陽城,可窺一斑而知全豹,他在這雒陽城原本的近郊已經看到了繁華。

  此處雖沒有集市,卻也有在自家房屋的牆上開個小窗售賣炊餅、蜜水、米湯的百姓,充滿了熱鬧的生活氣息。

  何顒甚至還看到了幾位有著異色頭髮瞳孔的胡人,以他的見識,倒不會因此覺得奇怪,可令他驚訝的是,路過的百姓行人對這些胡人竟也是見怪不怪的態度。

  胡人買肉餡的炊餅時竟還用著不太流暢的漢話與人討價還價起來。

  結合他在扶風的見聞,正是一切向好的明證啊!

  回過神來,何顒注意到年輕士人們的爭論仍在繼續。

  現代網際網路對線時有一條真理——永遠不要試圖說服別人。

  因為沒人可以靠著幾句話改變一個人的三觀。

  放到現在,就算是在線下見面,想要改變一個人的觀點也是極難的。強權也只能讓人面服心不服罷了。

  何顒見他們爭得面紅耳赤,持有不同觀點的兩方儼然下一刻都要打起來了。

  一旁的酒傭擔心地看著這邊,生怕酒肆中的瓶瓶罐罐遭受無妄之災。

  看到這一幕的荀彧本要發聲阻止這一場可能會升級的衝突,卻聽旁邊的何顒重重咳了一聲,遂將到嘴頭的話咽了回去。

  「諸君可否停上一停,容老夫倚老賣老,說上幾句話?」


  在場的士人們見何顒很有風度,一看就非常人,而他身邊之人更是儀表堂堂,只坐在那裡微微一笑就讓人如沐春風。

  他們停止了互相的爭執,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卻很有話語權的士人恭敬地拜道:「小子賈逵,長者當面,逵不敢無禮,方才友人間的爭論讓長者見笑了……還請長者不吝賜教。」

  何顒說道:「老夫聽了許久,諸君所爭論者,無非是《扶風賦》中所言是真是假。」

  「老夫痴長這多年,也就近些年才明白一個至理——聖人流傳下來的經學自不可小視,可若要將其中的道理貫徹到底,還需身體力行!」

  「君等風華正茂,正是意氣之時,既然對扶風現狀存疑,如有意,不妨往扶風一行,至鄉里之間,一見真偽!若覺所見仍不為實,不妨暫住一段時日,以辨真假。」

  爭論著的士人們愣住了,他們原本以為何顒會支持哪一方,或是緩和一下他們的矛盾,卻不曾想給出了這樣的建議。

  扶風雖有一個有名的大族馬氏,可經學大家馬融已逝,相比於雒陽,扶風的學風要差太多了。

  當即就有人心生退意。

  但——「那就去一趟,辨一辨真偽!」

  當即有人順著何顒的話喊道。

  上頭之後,此君又對著那位最先說出何顒諂媚的人質問道:「可敢往扶風一行!」

  「有何不敢!」

  這就是年輕人。

  一時間,有自告奮勇準備同去的,也有想要留下並試圖勸說更多人的……不一而足。

  何顒笑了笑,也不管這些人之後打算怎麼辦,就要招呼荀彧準備離開。

  先前請教何顒的賈逵這時才想起問道:「敢問長者名號?」

  「老夫何伯求,一無名之輩罷了。」說罷,何顒揮了揮衣袖,與荀彧付完酒錢一同離開酒肆。

  只留下現場之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有人問道:「真的是寫出了《扶風賦》的何公嗎?」

  賈逵說道:「能說出方才言論的,只怕也只有一位何伯求了。」

  說完,他看向在場眾人:「諸君,在下下月便要入太學,只怕不能與諸君一同前往扶風了,甚是遺憾。」

  成為太學生是正事,自無人有理由指責賈逵。

  賈逵又朝那幾位決定前往右扶風一行的人拜道:「煩請諸君歸來時,逵定在此為諸君接風洗塵!」

  「善!」

  ……

  其實,自從《扶風賦》流傳開來之後,類似的爭論一直都在。

  何顒的聲望在這期間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還是有許多清流好友的,過去他與袁紹為黨錮之人奔走留下了不少情分。以前何顒被送去扶風屯田時,因涉及宦官,害怕宦官肆虐的情況重演,這些人不好開口。

  但雪中送炭不易,錦上添花卻很簡單。

  在劉辯的運作之下,《扶風賦》再度向外流傳,山東、江南、河北、巴蜀……但凡會去了解些實務的士人,都通過何顒的《扶風賦》了解到了右扶風官民一心,對抗持續二十餘日大雨的壯舉。

  而其中所記載的以天子為代表的朝廷對於右扶風的全力支持,雖只有那麼兩句,但……足夠了!

  并州,南匈奴王庭。

  拓跋潔汾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生死皆在他人之手,他凡是只能配合。

  也是這個時候,拓跋潔汾才了解到在他被俘之後索頭部的現狀。

  饒是曹操、羌渠等人當面,當知道索頭部已經不復存在之後,拓跋潔汾仍忍不住破防痛罵他不算太喜愛的長子——「匹孤豎子難當大任,早知如此,最初就不該給他分配部眾!要是早立力微,當不止於此!」

  沒了索頭部,他的價值又變低了,拓跋潔汾是真不想再回到詔獄裡去了。

  羌渠對塞外的了解基本與曹操互通,他早些年可吃過鮮卑人不少苦頭,索頭部擁有西部大人,在這個過程中「功不可沒」。

  如今漢人要用拓跋潔汾,他無法拒絕,但取笑兩句還是可以的:「你那幼子拓跋力微的確比長子強,長子也只是竇賓的部屬,幼子乾脆就是女婿了。要是幼子統率索頭部,兩部合二為一,倒也算一家人整整齊齊!」

  羌渠大笑起來。


  拓跋潔汾被氣得臉色發白,可面對著他曾經瞧不上的羌渠,他現在卻根本不敢多說什麼。

  曹操輕咳一聲,羌渠悄悄看了一眼曹操,見曹操臉上也揚起了笑容,他自己的笑聲繼續了下去。

  片刻之後,曹操正色對拓跋潔汾說道:「以本將軍觀之,若讓你孤身出塞,只怕你有死無生……昔日汝等入寇,尚有些俘虜,被本將調集了過來,作為你的部眾,供你驅使。」

  拓跋潔汾聞言,也顧不得方才羌渠對他的取笑了,連忙感謝曹操道:「將軍大恩,潔芬沒齒難忘!將軍放心,我帶著這些人出塞,一定牢牢遵守將軍的命令……」

  可曹操早在接手拓跋潔汾時就被賈詡提醒潔芬存有反覆之心,自不會因為潔芬的表忠心而大意。

  所以,他對著拓跋潔汾言語堅定地說道:「非是你出塞,而是你的部眾出塞。」

  「如今索頭部已沒,此部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若其出塞後一去不返……」曹操冷哼兩聲,未再多言。

  羌渠又笑了起來,結合羌渠盯著他腦袋的眼神,似乎是在想用他的腦殼做酒器是否合適……這讓拓跋潔汾有些膽寒。

  曹操的動作很快,一些至今還活著的鮮卑俘虜被帶到了拓跋潔汾面前,在刻意挑選之下,其中有不少原本就出身索頭部。

  在過去這幾年,這些俘虜過得可比拓跋潔汾慘多了,其中大部分都被安排進了原本已經近乎廢棄的北地郡的弋居鐵礦,重新開採。

  有人看到拓跋潔汾的身影,忍不住痛哭起來。

  拓跋潔汾想到曹操的警告,他知道,自己的以後,全靠眼前這些人了!

  「本將會為伱提供些錢糧武器,不論你用什麼方法去收取部眾之心,本將只看結果!」

  在得到曹操的允許之後,拓跋潔汾衝進被看管起來的部眾之中,一一扶起那些痛哭的部眾,擁抱著他們瘦骨嶙峋的身體……

  是夜,拓跋潔汾也一直活躍在他的部眾之間。

  當管控他們的漢軍隱沒,也有鮮卑人大著膽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人,漢人與我們是世仇,絕不能服從他們!」

  「不跟著大人,難道你還想回去挖礦嗎?」當即就有人反駁。

  「若要為了漢人去向鮮卑同族揮刀,我寧願回去挖礦!」

  「回不去了。」拓跋潔汾搖頭道,「若不願跟隨我,漢人是不會放過你的,只能是個死!」

  「那我寧願死!」

  拓跋潔汾聞言一聲嘆息,走上前去拍了拍此人的胳膊,嘆道:「你想的,我又如何不明白……只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意思是我們現在只是漢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說著,拓跋潔汾將面前之人攬入懷中。

  「活著,才最重要!」

  與他的話同時傳出來的,還有慘叫聲。

  隨後,拓跋潔汾感覺懷中一緊,遂將插入對方腰間的匕首又轉了半圈,待他鬆開手時,懷中人直接軟在了地上。

  他握緊帶血的匕首,環視著眾人,猛然一咬牙,割下了自己的半隻耳朵,然後大喊道:「我拓跋潔汾在此立誓,跟著我,絕不會再讓你們吃不飽,穿不足!有我一口肉,就絕不會讓你們啃骨頭!有違此誓,人神共憤!」

  「大人!」立馬有原本索頭部的人跪在了地上。

  不多時,近乎全場景從。若非其他人手中連個匕首都沒有,只怕會有不少效仿拓跋潔汾的人。

  而少數還站立的,要麼迫於壓力選擇從眾,要麼……只能赴死了。

  一直隱在暗處的曹操看到這一幕,滿意地離開了。

  拓跋潔汾總算不是一無是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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