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六月的雨(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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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3章 六月的雨(4k)

  劉辯心中嘆息,自己才過兩年安生日子,正準備積蓄實力搞一波大的,卻不想老天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給自己上強度……

  只小小地自怨自艾一下,劉辯便投入了抗震救災的工作之中。

  雖不能親臨現場,但劉辯卻可以給活躍在現場的能臣幹吏提供臂助。

  弘農郡除了出了一個弘農楊氏外,在司隸的存在感並不算強。

  弘農太守王宏太原郡人,與王允同處一郡,頗為親近。

  二人的性格也有相近之處,王宏曾經做過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其初任弘農太守時,考察郡中向宦官買官爵的人,皆掠考收捕,誅殺數十人。

  這樣的人,眼睛裡素來揉不得沙子。

  可即便殺伐果斷如王宏,見到震中的慘狀,也不禁鼻頭一酸。

  即便已經身披斗笠蓑衣,他身後的郡吏還為他撐了一把傘,他的臉龐和衣襟還是濕了。

  明明已經是六月天了,可值此地震,上天卻仍嫌不夠,不僅有這場不知何時才會停歇的大雨,還有隨之而來的寒氣。

  感慨之餘,王宏更在反思,為何如今這時節,還會陰陽易位,當暖反寒?

  「趕緊讓開,別在這裡擋路!」

  一句不耐煩的責備聲傳來,王宏身後的郡吏看到是一個背負受傷百姓的青壯,他正要呵斥,卻見自家府君已經聽話的避讓了,話到嘴頭又咽了回去。

  郡吏知道自家府君平素不拘小節,既然府君自己都不在意,那他也不必枉做小人。

  而這聲責備也將王宏從反思中喚醒,他意識到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

  大雨給救災造成了巨大的麻煩,遑論還有時不時的餘震,而震中所在——華山上的落石總讓人猝不及防……

  「將郡兵都安排過去救人,再加快徵調青壯……」王宏吩咐說,馬上就有人領命。

  馬上,王宏又想到了什麼,強調說:「等等,再告誡那些郡兵一次,若有違背軍紀欺辱百姓者,定將加倍嚴懲,能為善者,必有獎賞!」

  交待完這些,王宏又對著另一人命令道:「粥棚務必設在安全緊要之處,木炭不足,就去用煤球。弘農縣數月前不是還在販賣嗎!他們的主家私下裡打著天家的名頭拜見過我……而今弘農有難,他們焉能置身事外?去將他們的庫存都拉來!」

  ……

  「還有王法嗎!」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財?爾等乃視《漢律》於無物乎?」

  呼喊之人扯著嗓子大喊,聽其言論,其應是受害者。

  然而他的態度卻異常驕傲。

  儘管天空還飄著雨,可仍有愛看熱鬧的城中百姓或是打開門窗,或是乾脆打著傘、披著蓑衣湊了過來。

  被強搶民財的商肆孫管事根本不怕事情鬧大,見關注的人多了,繼續扯著嗓子喊道:「煩請四鄰諸君替在下論個理……仆雖身份卑微,卻也是正經之人,平日買賣,素來與人為善,不敢取一分一毫不當得利!」

  這話一出,立馬有人在人群中附和。

  孫管事見狀更是自信:「可如今郡府卻要靠著空口白牙,想將仆商肆中的煤球全都拉走,天下豈有這樣的道理?」

  郡吏平日裡囂張慣了,在他看來,有府君之令,不過是先取眼前這個商人賣不掉的煤球庫存而已,府君又沒說以後不給錢……此人竟敢阻撓,當真其心可誅。

  人言可畏,郡吏當即就想先平息此事,對著圍觀的百姓責備道:「此間事與爾等無關,我也是奉府君之令行事,爾等莫要自誤!」

  可眼下畢竟是在弘農郡郡治弘農縣城中,百姓中也有些見多識廣之輩或是有出身的,不會懼怕郡吏的恐嚇。

  更有一個年輕人高呼道:「我等離開,豈非是在放任你仗勢欺人?這樣,我等豈非是在助桀為虐?」

  「我張琰讀聖賢之書,承聖賢之志,路遇此不平之事,絕不會坐視不理?」

  張琰這話說得信心十足,他覺得,今日自己仗義執言的壯舉,說不得還能成為他揚名的伊始。

  有人牽頭,百姓們的音量立即大了許多,還有不少替張琰喝彩的聲音。

  郡吏見到張琰表現地這般生猛,登時有些退縮,生怕張琰是哪裡的大族子弟,招惹不得,只好透露緣由——並非是他想要煤球,而是華山的百姓需要。


  孫管事察覺到風向似乎要有變化,立刻又跳出來說道:「若為百姓,仆願獻上百斤煤球以作公用。」

  「非是仆不願為受災百姓多出力,而是庫存的煤球是主家的財貨,不敢擅自做主。」說著,孫管事連在場的郡吏、張琰、其餘百姓等人連連拱手作揖,「仆只能以百斤聊表心意,算是仆用自己積攢的私錢買的……」

  張琰聽到此處,自認為了解了來龍去脈,他沒有多麼高的出身,家中只能算是豪強,卻也稱得上頗有家資。

  他慷慨道:「為了華山受災百姓,些許錢財算得了什麼?」

  「還剩多少斤煤球?價值幾何?這錢我出了!」

  孫管事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心知他原本想要借著此次大雨加降溫給自家出售的煤球漲漲價的打算徹底落空,遂見好就收,沒有獅子大開口,只道:「若是張君來買,這一萬五千餘斤煤球,仆擅自做主,就以十五萬錢如何?」

  張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這商肆看著也不大,售賣的也不只是煤球一樣,都已經六月了,哪來的這麼多存貨啊!

  即便他頗有家資,十五萬錢也不是能輕易拿出來的。

  可大包大攬的話已經說出來,要是收回豈非更丟臉?

  這時,張琰忽然聽到邊上有人在說話:「這孫某還算良善,沒趁著張君仗義多算錢,我記得去年年底時煤球一度賣到二十錢一斤呢!」

  聽到這話,張琰的心情舒緩了些。

  張琰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多回去多受幾次父親的斥責吧,總歸自己是做了好事。

  想到這,他對孫管事說道:「煩請隨吾歸家取錢去。」

  另一邊,郡吏見完成了使命,也未再繼續糾纏。

  張琰歸家之後,果真受到了其父的責備。

  可沒過幾日,忽有一郡吏上門,言稱「府君聽說張琰之事,意欲見之」。

  後張琰入郡府為斗食小吏。

  幾日前的責備很快就轉變成了誇讚。

  右扶風。

  肚量極高的趙融正焦急地等待著各處消息的到來。

  儘管氣溫已經隨著大風、冰雹、大雨的到來而顯著地變冷,可他額頭的汗珠卻一直未曾停過。

  與弘農郡的地震相比,右扶風的大冰雹似乎相形見絀,但也只是跟大地震的破壞力相比罷了。

  尤其是對於來此屯田的百姓來說,他們可謂是多災多難,前年才經歷過一次地動,今年又來了這一遭。

  屯田民大多家資單薄,以朝廷現行的分成規則,遷徙至右扶風短時間內根本積蓄不下多少財產,他們的房屋普遍是泥土牆茅草屋。

  這樣的房屋面對斗大的冰雹尚有不足,更別說與之同時的還有大風,以及現下最讓趙融煩惱的——大雨已經下了五個晝夜,中間雖偶有停歇,卻未曾有絲毫天晴之勢。

  百姓們簡陋的房屋很難抵擋長期的大雨。

  也就是近年來右扶風疏浚了許多前人留下的水利工程,溝渠通暢,才不至於釀成水災。

  但水災的隱患猶在。

  比起房屋,更令趙融擔憂的是儲備有上個月才收穫的小麥的糧倉——對於貧寒百姓來說,保證自己居住的房屋不漏水就已經很難了,儲糧更是一件麻煩事。

  是以在右扶風,屯田民往往會以村或是里為基礎,修建糧倉,用以儲備糧食,從而為單個家庭節省儲糧的耗費。

  這樣合力而成的糧倉堅固性要高於茅草屋許多,但架不住天災摧殘啊!

  房屋倒塌,只要人沒事,就算時序顛倒寒氣再起,再冷也比不過真正的冬日,總歸能抗的過去。可若是新收的糧食沒了,那可稱得上是百姓們未來一年的生計啊!

  新鄉,從屬於右扶風渝麇縣。

  其鄉名的來源很簡單,新建之鄉。

  何顒、鄭泰、周昂三人便被安排在此處屯田。

  雖然漢代本就有名士隱士親自耕種的美德,但做樣子是一回事,自給自足又是另一回事。

  而何顒三人,此前連樣子都沒做過。

  所以他們參與屯田的第一年,粗陋百出,負責教導他們種地的老農明面上不敢責罵,私底下卻忍不住吐槽三人連羌胡都不如。

  不過,有人作伴,互相安慰,倒也讓三人能苦中作樂,不至於頹廢擺爛。


  最開始,他們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初來右扶風屯田,他們一開始都覺得憋屈。和吳脩一樣,三人也遲遲等不來解救他們的人,只不過三人所受的待遇要比吳脩好上太多,比吳脩擁有更多的希望。

  近兩年的時間下來,三人已經近乎接受了現狀,交談的內容也從詩詞歌賦逐漸變成了農時變化、水利修建、種子深淺……

  趙謙奉令不許三人離開,同時也限制了三人對外的交流,不過卻沒有限制三人與同鄉百姓的溝通。

  三人到底是有真才實學傍身的,且見識出眾,哪怕動手能力差了些,也足以得到鄉人的尊重。

  是以,當大雨連綿不止,鄉人們本能地想到了向隱居在他們鄉中的三位大賢求助。

  何顒算是三人中最有資歷的,他聽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原本會讓他萌發詩意的聲音如今聽來竟讓他覺得有些厭煩。

  就算鄉人不來,他們也是要主動找上去的。

  「聖人有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何顒率先開口,先引用經典,再論及實務,算是他最後的倔強了,「而今大雨不見停息的跡象,鄉中的各處糧倉都被加固過,倒不用擔心大雨淋壞糧倉。」

  前來拜見的鄉人們聞言紛紛出言稱讚,其中一人說道:「當初多虧了何公提出此建議,當時還有些人覺得多此一舉,現在,他們應該才能明白何公的未雨……未雨……」

  「未雨綢繆!」何顒提醒說。

  不等那人感謝,何顒正色道:「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唯一憂慮的,乃是因為這連綿雨水匯聚成災。若大水漫灌,損壞糧倉根基,非是加固所能解決的。」

  「何公,這該如何是好啊!」

  「堵不如疏!現下雖有新建之溝渠用以排水,卻仍有不足,河道乃是重中之重。只不過眼下這光景,去疏浚開拓河道,不僅過程艱難,隨時可能命喪其中。道阻且長!」

  「俺不懂什麼大道理,就聽何公的,何公說怎麼辦那就怎麼辦!好不容易才能過兩年安生日子,可不能讓這場大雨給攪合了。」

  何顒撫摸著自己的鬍鬚,暗暗點頭,民心可用。

  他強調說:「此事非是以新鄉之力可以完成的,須得上報!」

  ……

  「什麼?何伯求想要在現在開拓河道?」

  趙融顧不得擦額頭上的汗,只覺得自己幻聽了——「你看看外面,雨還正下著呢?這種時候徵調徭役,讓百姓們冒雨幹活,與讓他們送死有什麼區別?」

  郡丞趙溫最開始也以為是何顒犯了什麼癔症,可在明白何顒所想之後,他改變了想法。

  趙溫雖也姓趙,卻和趙融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病去職的前執金吾趙謙之弟。

  他攤開早就準備好的輿圖,對著趙融解釋說:「府君且看,近年來府君接下皇甫太尉留下的重任,重修了諸多溝渠用以灌溉,其中多是荒廢百年以上的。」

  「但某些溝渠因為暫時用不到而被擱置。」

  「可府君且看,兩百多年前的先人修建這些溝渠是有原因的……何伯求說,那時候三輔之地的降雨要多於現今,所以古人考慮到了泄洪的問題。」

  「無人知曉而今這場何時會停歇,可自今歲之初雨水便不同尋常,若再持續些時日,只怕水災一成必然!」

  趙融望著慷慨陳詞的趙溫,嘴上不禁念叨著:「無人知曉……」

  好一個無人知曉,假如用百姓性命開出的溝渠河道最後卻沒派上用場,那自然是他這個右扶風的責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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