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誰是漁翁?誰是鷸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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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誰是漁翁?誰是鷸蚌?

  黃府一別後,馮朱就回家命人準備宴席的東西。這年頭請貴客吃飯,也不是亂請的。有點身份的人家,都講究一個『一來二去,三請四候』。

  啥意思呢?就是先往貴客家中遞上拜帖,表明自己有設宴招待之意,尋問對方的意願。對方拿到拜帖,知道你的意思後,要是有心結交,就回信告知自己哪幾天有空。

  主人家再挑個最近的日子,發出正式的邀請。收到貴客的同意後,就可以開開心心準備東西,等候對方上門了。

  繁瑣是繁瑣些,但不這樣。怎麼顯出貴客的尊貴呢?馮朱回家後,也是按照這樣的流程來的。他自問所做的步驟沒有出錯,卻遲遲得不到李卞的回信,心中不免奇怪。

  與馮朱一道的鹽商們,也有些嘀咕。拉著馮朱一連討論了兩日,還是拿不準李卞的心思。有人出聲道:「是不是因為黃家的事情耽擱了?」

  這個想法,很快就引來大家的同意。他們或多或少都猜到些東西,只是門路不如馮朱紮實。所以都把目光看向馮朱,希望能得到會首的開釋。

  馮朱自己想想,除了這個理由,確實想不到別的。他也只好點頭,寬慰著大家,「想來就是這個,大家再等等,剛好看看李大人的手段。」

  眾人聽懂了會首的言下之意,無不點頭稱是。他們心中不免興奮,期待著李大人的舉動,會使出什麼霹靂手段救下黃家。

  這個問題,馮朱也是好奇的很。黃文東的命門,是他丟給李卞沒錯。其中又不乏抱著,試一試李卞底細的打算。若是李卞最後沒救下黃文東,馮朱就得仔細考慮,在李卞身上下注的事情了。

  老馮家的祖上,留下這麼潑天的富貴。別看馮朱生的圓滾滾,其行事到謹慎的很。若不是讀書不多,他自問自己也是做官的好手。

  心中轉過念的馮朱,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們現在是河岸上的漁翁,只需看鷸蚌相爭就好。

  馮家這邊尚有幾分耐心,李卞卻已經急的冒火。那日命師爺請來馬銀後,他心中又開始猶豫。他倒是良心發現了一下,想著是否給京師的相爺寫信過去,設法保下黃家。

  之所以會有這個變故,還是李卞擔心影響不好,畢竟馮朱前腳剛來,自己就拋棄黃文東,未免讓後來者有兔死狐悲之意。

  可李卞又擔心林如海會直接拿下黃家,更怕黃家狗急跳牆直接冒險行兇。這兩份念頭,本可以招來黃文東,憑藉言語安撫好對方,致使局面不要惡化。

  但事到臨頭,李卞還是猶豫不決。他若是招黃家來商議此事,就代表自己知情。那參到御前,怎麼也得落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在拿到相爺的手書前,李卞實在不敢拿著烏紗帽,替黃文東冒險扛鍋。其實說來說去,瞻前顧後的李卞就是吃不准林如海會怎麼辦。

  要是自己當初肯等到下個月,再在江南報上發文,是不是會好一點?若是自己早點知道此事,局面就不會如此被動?

  都怪這個黃文東,當初但凡坦誠點,何至於此啊。李卞想的十分糾結,原本自信滿滿的模樣,到如今卻成了進退失據,左右為難。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李卞能做的,就是在暗中關注林、黃兩人的動靜。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拖到相爺的手書過來,他就有了便宜行事的由頭。

  好在他家散出去的下人,倒也有幾個辦事用心的。今夜,辛耿才帶著一隊人進門,下人們就帶著消息回來稟報。

  還是來了啊……李卞聽到此事,心中不禁萬念俱灰。必然是黃家那邊東窗事發,這才有了這隊官兵入城。

  黃文東這個殺才,怎麼就不能再等等?怎麼行事就不能更機密些?李卞急得團團轉,越想越不甘心。師爺將他的模樣看在眼裡,突然朝他大喝道:「大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你若擔心黃文東之事,影響到城內其他鹽商的看法,事後尋個機會,將他們收攏到一處,好生安撫就是。」

  「若是放任黃文東被捕,他在獄中胡亂攀咬。我們就是林如海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被身邊人這樣呵斥,李卞這才幡然醒悟。眼下,不能讓黃文東活著走進府衙大牢。他在揚州的諸多謀劃,若是被林如海白紙黑字寫下,告到御前哪裡還有活路可去。

  「讓馬銀動手,快,快,快!」

  …………

  …………

  黃府內,黃文東還在拉著門人議事。他是真想過動手的,只是商量了兩日,還是沒決定好用何種手段更合適。


  他倒沒那麼緊迫的心思,自覺自己在揚州還有些地位。若是林知府隨便尋些理由,就把自家擒拿過去。鹽商商會也不是吃乾飯的,少不得為自己伸冤鬧上一場。

  黃文東不願直接跟揚州府衙正面發生衝突,所以跟人商議了兩天,也沒拿出個無聲無息做掉獄卒的方法。

  說的最多的就是用毒等等,可這法子已經用過一次。要是有用,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局面。還有人建議在附近弄場火災,燒出些動靜。將宅子裡的人引出來,再趁亂殺了獄卒一了百了。

  後一種辦法,很是可行。黃文東聽完,也十分心動。粗糙是粗糙了些,管用就好。他要有更好的腦子,早去讀書當官了。何必淪落來當鹽商呢?

  這頭主意才商議完,外頭就有下人來稟報,說是李大人的貴客來訪。這個兩日不見的李大人突然派來人,黃文東也是一陣大喜。

  聽來客說,要自己親自出門迎接。黃文東也沒猶豫,直接整了整衣冠就往門口跑。等他跨過門檻,果然看見月夜下,一名帶刀小將站在門口。

  黃文東細細一看,見是在府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馬銀,立馬欣喜道:「少將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你怎麼來了?」

  馬銀模樣生的雖不好看,笑起來卻很是喜人。他鬆開握刀的手,拱了拱,笑道:「李大人,叫我來幫黃大哥忙。黃大哥,你不會見外吧。」

  黃文東聽的一呆,有些愣神道:「什麼忙?」

  「就是黃大哥想做還沒做的事情啊。」馬銀神秘的笑笑,他又對著黃文東道,「我還帶了幾個可靠的弟兄,這就讓他們來見過黃大哥。」

  馬銀朝暗處招招手,立馬跑出十幾個健壯大漢。這些人無不穿布衣打扮,腰配環首大刀。見這一票猛人,齊刷刷跑到面前站立,黃文東看的也是心中發怵。

  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後怕道:「少將軍這些人,怕都是軍中驍將吧。」

  「害,就會幾個舞刀弄槍的把式。」馬銀擺擺手,又自己跨步走進黃府門檻,兩手迭在背後,嘴上嘮叨個不停,「我之前在京師時,常去鎮國公府里玩,他們府上的家將才叫真正的驍勇……」

  黃文東見其大咧咧走在前頭,也稍稍放寬心。畢竟李卞也不敢拿這樣身份的人,出來冒險行事吧。黃文東心思一安,就往前一步,追上馬銀的步伐,「鎮國公的門第,小人又怎麼進得去。也就是從少將軍口中,才能得知一二。」

  他陪著笑,走在馬銀的身側,「少將軍,不知道李大人托你來,是幫我辦什麼事?要不你跟我說一說,也免得我弄錯了李大人的意思,反壞了大人的事。」

  兩人已經走到庭院裡,廊上的燈光到此處已經變暗,只有頭頂一輪明月微微將四周照亮。馬銀髮出笑聲,從袖子裡掏出一物,丟到黃文東手中。

  「不就是為了這個嘛。」

  馬銀說完後退一步,待黃文東下意識握緊丟來的匕首,馬銀已經朝著身邊的人大喝,「你敢刺殺朝廷命官?拿下!!!」

  黃文東再追悔自己握住匕首,也是於事無補。如此緊要關頭,他又做錯一件事。聽到別人要拿下他,他慌亂下舉起手,向著『自己人』解釋:「少將軍,是誤會啊,莫開小人玩笑,小……」

  黃文東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白到發亮的刀尖,直接從後部刺入身體,又從前胸冒出,濃稠的血跡,當即順著傷口處飆出。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傷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

  「少將軍……」他朝著馬銀伸出手,「我冤……」

  馬銀不欲聽他嘮叨,只擺擺手,又是幾把刀插入黃文東的身體。

  等到幾把刀拔出,黃文東的身體跌落在地,徹底失去動彈。馬銀又對著外頭趕來的手下,道:「把咱們帶來的兵器,找個隱蔽的地方丟進去,就說是我們發現的行兇贓物。」

  「好嘞。」

  總計二十名武卒,都是熟練的老手,立即在府內展開搜捕。不一會,突然有人跑到馬銀面前回稟,「少將軍,我們在犯人府上,還真發現一些刀具、手弩。」

  「哈?我不是沒讓你們帶手弩過來嘛。」站在庭院裡賞月的馬銀,還沒反應過來。弩這樣的軍械,不論是大小形制,只要發現有人藏匿,一律按死罪處置。

  「少將軍,不是我們,是他們自己人的。」那人又解釋一句。

  馬銀這才哭笑不得,無奈的搖搖頭,看了地上的黃文東一眼,碎了一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那我們帶過來的東西?」士卒追問。


  「都有它了,哪裡還用得著我們的東西,收拾收拾帶回去吧。」馬銀突然指著府里一處動靜,奇怪道,「那邊是怎麼回事?」

  「他們府上的門客,有幾個不要命的。聽說姓黃的死了,就想跟兄弟們搏命。」

  「怎麼又是跟柳二郎一樣的傻大膽。晦氣,都殺了吧。」

  「是。」

  …………

  …………

  在家中得到馬銀得手的口信,李卞沒有多等片刻,立即換上官袍就坐轎趕往府衙。待他來到府衙處,人才剛下轎子,就看到辛耿騎著馬,悠閒的渡步而來。

  辛耿走的十分慢,他一慢,就連他身後跟著的士卒也慢下來。那整整二十名官兵,全部手舉火把,若不是披甲握槍,倒以為是巡邏過此處。

  李卞見到辛耿,心中已經一驚,站在轎旁,連忙拱手問好:「辛大人。」

  「李大人。」辛耿從馬上利落翻身,才在地上站穩,就抱拳還禮。

  「不知辛大人深夜來府衙,所為何事。」李卞有些好奇對方的原因,想拉著對方在門口攀談一番。

  講道理,對方不應該是在前往黃府的路上嗎?為什麼會在此處?

  辛耿都沒理他,直接一步走入府衙。李卞無奈,只好緊隨其後。早就得到消息的張尚賢,快步走到昏暗的公堂處,等在兩人面前。

  「兩位大人一起上門,可是城裡發生什麼大事。」

  沉默的辛耿朝旁退去一步,李卞見自己被頂在前頭,此刻也不能不收斂好心神,沉聲道:「我聽說有人意圖行刺林大人,特來稟告林大人。」

  張尚賢聞言,露出些許不信的神色,似笑非笑道:「什麼人,竟然這麼大膽,敢謀害朝廷命官。李大人,不會是聽錯了吧。」

  「黃文東!」李卞硬著心腸,報出元兇名字。

  「竟然是他?!不知李大人這個消息,有幾分可靠程度。」

  見張尚賢態度有些猶豫不定,李卞當即上前一步,「其中關係十分複雜,張大人不妨尋個地方,本官也好仔細給你講清楚。」

  李卞是真不想跟辛耿共處一室,深怕對方也會做出馬銀之事。見李卞如今正緊張的很,張尚賢不由笑道:「此等大事,跟我說有什麼用,李大人不如直接跟知府大人說明。」

  「啊?!」李卞聞言一呆,他不敢置信道,「林大人病好了?」

  「有勞李大人掛念。」從內堂又走出一個人來,隨著他話音一落,不知從何處跑出的官吏隊列,手舉燭火照亮公堂。

  換過官袍的林如海看上去精神抖擻,只見他樂呵呵的走到幾人面前,道:「幸得大夫妙手,我這老毛病終於是好了。」

  「啊……這!」李卞急得額頭不住冒汗,見他支支吾吾個不停,林如海又問道:「不知李大人口中說的,想要謀害本官的人是誰?」

  「是……是……」李卞看著林如海的笑臉,又看著沉默不語,分立兩側的張尚賢、辛耿,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吞吞吐吐的交代起事情。

  一通自己跟馬銀在黃府赴宴時,如何在他們府中發現手持利刃的惡徒,以及他們躲在暗處謀劃的巧合說完。

  等到李卞沉默下來,林如海才真心實意道:「真是有勞李大人幫忙了,若不是李大人特意趕來相告。本官身處險地還不自知,此情此義,林某必定牢記心中。」

  「大人如今身子痊癒,下官也是……也是……安心的很。」坐立難安的李卞,不住擦著額頭的汗。可他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糊塗的,儘管隱約猜到有些不妙,李卞還是看向辛耿,「不知辛大人來此,又有何事?」

  「無他,聽聞大人痊癒,特來看看。」辛耿咧嘴,笑了笑。

  今夜,林如海給他的那份信里的內容十分簡單,帶一隊人,慢慢走,到府衙來見我。辛耿領了命,也確實是這樣去做的。

  李卞聽到這句話,險些就要暈厥過去。這下他算是想明白,自己中計了。

  頭腦暈乎乎的走出府衙,李卞也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家中。

  待李卞走後,林如海招來自己的下屬,張尚賢對他的運籌帷幄自然諸多讚賞,他卻不以為意的笑道,「還得請漁翁吃頓薄酒,你拿我的手令去,讓賈雨村速來見我。」

  …………

  …………

  翌日。

  馮朱還在家中靜候李卞的回信,突聞新任巡鹽御史賈大人上門做客。見時辰這麼早,這位貴客就上門來,馮朱雖然感覺意外,還是將他引進廳內上座。

  剛泡的茶才端上來,馮朱才舉起茶杯,賈雨村就笑呵呵道:「黃文東死了。」

  馮朱給嚇得差點端不住茶杯,些許滾燙的茶水灑在身上,疼的他齜牙咧嘴。可馮朱連擦拭都顧不上,只說道:「大人,你可別開玩笑,黃賢弟昨日還好好的。」

  賈雨村挑了挑眉,自顧自繼續說道:「馬銀殺的他。」

  這下,馮朱就只有沉默了。

  許久的許久之後,他才嘆氣著起身,俯身一拜,語氣懇切道:「請大人救我。」

  「現在邊關戰事糜爛,陛下急需錢兩犒勞軍中將士,馮兄不會不知道吧。」賈雨村見其終於低頭服軟,才有了喝茶的閒情逸緻。

  「我們……我們……林大人要的那三百萬兩,我們商行願意拿出來。」

  賈雨村聽到這句話,卻搖搖頭,「那是之前的價格。馮兄,林大人托我跟你說,你安排的下人很好用,以後要是有好的人選,可以直接給他推薦,不用這樣小心翼翼。」

  馮朱抖了抖身子,想了又想,思及黃家屍骨未寒,才又驚又懼道:「我們……我們能拿個四百萬兩齣來,大人,再要,就真的沒有了。這些錢,已經是把我們所有人的家底掏空。」

  你們這些人的家底,恐怕府衙的林大人比你們更清楚。賈雨村笑了笑,也知道這個數目差不多。索性放下茶杯,起身道:「行,只是軍情如火,林大人等不得,陛下更等不得。」

  「儘快,我一定儘快辦妥。不出七日……」見賈雨村面露不悅,馮朱立馬改口,「……不,是五日。五日內,必定籌措好銀兩。」

  「那本官就敬候佳音。」賈雨村抖抖官袍,瀟灑的起身離去。馮朱見惡客終要告辭,賈雨村跨過門後,眯起已經打量庭院裡的暖陽,又回頭看著馮朱道:「突然想起來,林大人還有一句話托我帶給馮兄。」

  馮朱現在光聽到林字,心中已經是懼怕不已。此刻只好在此俯身,哭喪著臉道:「請大人示下。」

  「箭射來的時候,最先中的不是兩邊對壘的人,而是牆上看戲的猴子。」

  賈雨村猖狂一笑,抬手拍了怕馮朱的後背。

  當官的感覺,真好啊。抱著這樣的想法,賈雨村一步步遠去。

  一天寫了1W2,真的改不動了。豬腦子都懵了,休息下,休息下。明天下班回來,重新看一遍文,在做修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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