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春秋共志(謝謝聖明大佬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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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3章 春秋共志(謝謝聖明大佬盟主)

  黃粱幽海,萬千海獸。

  一處永固夢境之中,此刻正是夕陽將落的時候。

  金黃之中帶著些許殷紅的光芒落進窗戶,為窗邊人披上一身威嚴袍服。

  在現世之中已經身處風口浪尖的嚴東慶,眼下負手而立,神色平靜的俯瞰著這座由他親手構築的理想城市。

  城市之中沒有那些拔天接地的高樓大廈,也沒有擾人心智的霓虹光影。一眼望去都是一棟棟青磚灰瓦,錯落分布的精緻院落。

  院中綠樹成蔭,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家家戶戶一派安康富足。

  城中街道乾淨寬敞,來往都是身著青衫,徒步而行的儒生,人人手中都捧著一本不薄的紙質書籍,當街朗聲吟誦,抑揚頓挫,眉眼之間浮現的都是領悟世間真理般的歡愉和滿足。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這是這座城市的規矩,所有除了讀書之外的閒雜工作全部由專門培養的偃人來承擔。

  它們全部被禁足在一間間密不透風的廠房般的建築中,一應衣食流水般產出,晝夜不停。

  缺衣少食的讀書人只要能夠誦念一句嚴家聖人寫就的經典段落,就能予取予求,無需付出其他任何代價。

  容貌氣質各不相同,卻無一例外都是上等水準的豆蔻佳人,在這裡卻只能充當伴讀仕女,捧著筆墨紙硯站在街邊,隨時都能為路過的讀書老爺們提供紅袖添香的旖旎服務。

  哪怕是溫飽思淫慾的私密需求,她們也能隨時滿足。

  一條清水河流穿城而過,裝飾精美的畫舫遊蕩其中,鼓樂齊奏,琴瑟和鳴,呼朋喚友共聚一堂,歡聲笑語飄落滿河。

  嚴東慶的目光隨著河水的流向投向遠方,城外處處林立秀美青山,山頂坐落著連片的恢宏學宮,夕陽的餘韻將學宮之中一切映得有如仙境。

  同窗辯理,鴻儒傳經,書聲琅琅。

  看似格物致知,追求真理的純真外表下,實則是人人都為官而爭,為權而謀的熾烈野心。

  屹立在嚴東慶視線盡頭的,是一座極其峰峻的高峰,山巔上矗立著一尊龐大無匹石質雕像。

  面目和動作與此刻站在窗邊的嚴東慶一般無二。

  儒序聖地,嚴氏儒國。

  這座欣欣向榮的夢境世界,正是嚴東慶畢生夢想的映射。

  在這裡,他的名字既在書中,也在人心。他的話語既是法則規矩,也是蒼天授意。

  他就是比皇帝還要尊貴的聖人,是萬千黎民百姓的領路先師。

  「會首,人差不多到齊了。」

  倏然,一道畢恭畢敬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嚴東慶徐徐收回目光,轉身回望,只見一張長桌四周已經站滿了形形色色的身影。

  除了曾與徐海潮並稱為『春秋四士』的周長戟、趙恪、韋升,還有出自義興劉、陳郡袁、蘭陵蕭、江南吳等一等豪閥的嫡系年輕子弟。

  到場的人數超過三十,都是春秋會內的中堅力量。

  嚴東慶目光過處,這些人並不是低下頭以示敬意,而是以狂熱崇敬的目光予以直接回應。

  「都坐吧。」

  嚴東慶頷首示意,當仁不讓坐進那張代表身份地位的主位之中。

  「會首,若您今天召集我們,是想跟我們說您準備退位,以一己之力承擔來自新東林黨和天闕的反擊的話,那我們就不坐了,因為我們都不會答應。」

  眾人站立不動,當先開口的正是名為趙恪的年輕儒序。

  趙恪的五官生得並不算俊朗,特別是臉型略顯狹長,下頜尖銳,並不符合儒序之中最為推崇的方正長相。

  但一雙劍眉卻格外醒目,飛挑入鬢,銳利如劍。

  「趙恪,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有這樣的想法?」

  嚴東慶環視一圈,將眾人臉上緊張的表情盡收眼底。

  「我們共同的理想抱負還未實現,我又怎麼可能罔顧肩上職責,棄諸位於不顧?」

  帶著笑意的話音如一片春風掠過場中,眾人臉上的緊張和不安霎時消融,紛紛長出一口氣,這次漸次落座。

  「我就知道會首您絕不會只顧逞一時匹夫之勇,而忽略了我們春秋會的宏圖偉業。」


  嘴唇上留有短須的韋升橫了趙恪一眼,陰陽怪氣說道:「要我說啊,有些人純粹就是瞎擔心,稍逢變故便大驚小怪,失了靜氣,這樣怎麼成得了大事?」

  「韋升,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是如此,喜怒顯露於色,只配當跳樑小丑。」

  分坐左右的兩人霎時劍拔弩張,在座的其他人卻表情平靜,似乎早已經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

  與樹大根深,雄踞大明帝國多年的新東林黨相比,春秋會作為後起之秀,會中主旨最是強調團結。

  但臨敵之時能夠一致對外,不代表內部就沒有任何嫌隙。

  在春秋會中,一樣也有不同山頭。

  而劃分山頭的標準也不複雜,就是看你的出身高低。

  眉利如刀的趙恪和已經身死的徐海潮,都是出自一等門閥家族,身份顯貴。手下人平均序位至少也在序五以上,實力強橫,但人數偏少。

  而剛才出言諷刺趙恪的韋升,則跟同為『春秋四士』的周長戟屬於同一陣營,跟隨他們兩人的也幾乎都是出自沒落門閥的寒門子弟,序位普遍不高,但勝在人數眾多。

  兩座山頭雖然都以『再造儒國』為畢生事業,但相互之間矛盾不淺,唇槍舌劍的對罵只是常事。

  若不是有會首嚴東慶一直居中斡旋,恐怕早就有內鬥流血的事情發生了。

  「行了,今天沒人想聽你們做這些無意義的爭吵。」

  氣質沉穩的周長戟並沒有幫韋升說話,而是開口打斷了兩人,轉頭看向上首位置的嚴東慶。

  「會首,您為徐家復仇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儒序,年輕一輩無人不是心馳神往,對您的恩義交口稱讚。」

  周長戟話音頓了頓,語氣凝重道:「但這件事鬧出的動靜不小,特別是這次您動用了安插在鴻鵠和六韜的人,大老爺那邊恐怕不好交代啊。」

  「什麼大老爺?不過就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憑什麼能當我們的大老爺?」

  趙恪怒聲呵斥:「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周長戟你是不是跪的太久了,已經站不起來了?」

  「趙恪,我知道徐海潮的死讓你心裡很不舒坦,所以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但我還是好心奉勸你,不要像條瘋狗一樣四處亂咬。」

  「徐海潮是為春秋會而死,是為我們眾人而死,他死得其所,我怎麼會覺得不安?」

  趙恪冷笑連連:「正相反,現在覺得不安的應該是你們吧?當初要不是你們向會首進言,放了楊白澤進入華亭縣,徐家怎麼可能這麼快出事?!」

  「放屁!趙恪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

  韋升怒聲喝道:「你要是想找死,我現在就能成全你!」

  「我血口噴人?朱平淵那條老狗還在會中的時候,你們就跟他眉來眼去,走的格外親近。我現在甚至懷疑,在朱家下令放棄徐家的之後,你們之中就有人暗自在為楊白澤通風報信,故意迫害徐家!」

  「趙恪,一些無憑無據的臆測,不應該拿來對準自己人,這樣只會寒了大家的心,你明白嗎?」

  就在兩座山頭的矛盾即將有激化傾向之時,身為會首的嚴東慶終於開口。

  「是,會首。」

  趙恪聞言瓮聲瓮氣的應道,憤憤不平的撇了眼神,不再去看對面的韋升和周長戟。

  「其實我知道大家對這件事的看法不一。但我想說的是,不管徐海潮是出身豪門望族,還是起於浮萍微末,他都是我們春秋會的同道中人,手足兄弟。所以他出事,我們絕不能不聞不問,更不能袖手旁觀!」

  嚴東慶的話音陡然拔高,「哪怕對面是朱明皇室,是新東林黨張峰岳,是天闕李鈞,我也無所畏懼,必報此仇!哪怕是因此失去性命,也不過只是引刀成一快,無怨亦無悔!」

  話音落地,一片粗重的呼吸聲緊跟而起。

  只見長桌左右人人雙拳緊握,眼眸泛紅,似乎恨不得現在就要跟嚴東慶提到的這些人生死相搏,以命換命。

  「長戟剛才說的對,我現在確實已經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會首我」

  周長戟羞慚,正要解釋,卻被嚴東慶直接抬手打斷。

  「不過你們放心,這對於我們春秋會而言,並不是一場死局,而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嚴東慶沉聲道:「我們在儒序內部隱姓埋名蟄伏多年,與朱明皇室假意逢迎虛以委蛇,與新東林黨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為的就是有一日能夠脫離桎梏,打破套在我們春秋會身上的重重枷鎖!」

  「現在這個機會已經來了,只要我們戮力同心渡過眼前的難關,春秋會就不再是朱家用來反抗制衡新東林黨的工具。春秋共志,共赴時艱,就在今日!」

  眾人拱手,異口同聲:「春秋共志,共赴時艱。請會首示下!」

  「現在我們面臨的最大危機,一是來自皇室,二是來自李鈞。」

  嚴東慶目光掃過左右的趙恪等人,緩緩道:「你們三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通過黃粱求見嘉啟皇帝,撇乾淨自己身上的責任,表明你們不會與我嚴東慶沆瀣一氣,依舊願意效忠於他,設法先保住會中兄弟們的安全。」

  韋升面露遲疑,問道:「會首,事到如今,他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相信我們吧?」

  「蠢貨,會首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你還聽不懂?你覺得小皇帝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趙恪冷笑道:「他就算知道我們是假意逢迎,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除非他願意放棄整個春秋會。」

  「明知是假,他為什麼不能放棄?」

  韋升脫口而出,旁邊的周長戟想要伸手阻攔,都還是慢了半步。

  「所以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後天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企及。站位高度,就是其中之一。」

  趙恪傲然一笑,不屑道:「你覺得張峰岳為何會主動離開北直隸?難道你覺得真是明面上說的巡視帝國,或者是傳聞之中的,為了在新歲之時,跟張嗣源那個紈絝子團聚?滑天下之大稽!」

  「我告訴你,這分明就是他專門留給嘉啟皇帝騰挪的舞台,也是對嘉啟皇帝的最後一次考校。小皇帝要是這樣就丟了春秋會,只會讓張峰岳覺得他無能,到時候可他就帝位難保了。」

  趙恪一雙刀眉倒豎,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訓斥道:「你們都別忘了,那個老怪物的眼裡認的只有整個大明,而不是他嘉啟皇帝!」

  「會首,就算小皇帝真的能咽下這口惡氣,與我們之間必然也只是貌合神離。下一步他肯定會安插大量的新人進入春秋會,想方設法取代我們。或者是像吳疆那樣,被他策反,成為內應。」

  周長戟強忍著不去看趙恪趾高氣昂的得意模樣,朝著嚴東慶說道:「既然我們表明了要效忠於他,這恐怕不好阻攔啊。」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在六韜和鴻鵠裡面,還有哪些是我們的人。只要他一天弄不清楚這一點,就不會輕易動你們。」

  嚴東慶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至於他想軟刀子割肉,慢慢架空你們,那就需要不短的時間,一時半會不足為慮。」

  周長戟心頭一顫,莫名生出陣陣寒意,連忙轉移話題:「那天闕李鈞?」

  「他由我來親自處理。」

  嚴東慶淡淡道:「一介武夫,自持武力橫行無忌。要對付這種人,自然要用更強大的暴力來將他降伏。」

  「您要親自對付李鈞?這怎麼能行?!」

  韋升愕然驚呼:「會首,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只要我們能夠穩住小皇帝,李鈞自然有皇室來對付,何須您親自出手?」

  「我如果不出面對上李鈞,那小皇帝就不會安心跟著我們的計劃走。朱家雖然衰頹,但千萬不要輕視他們。歷數百年內在帝國里發生的所有大事,可從來都沒有缺少過朱家人的身影。」

  「行了,不用擔心我的安危,這件事我自有計較,都不用多說了。」

  嚴東慶不願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對著趙恪點了點頭,然後才將目光看向韋升和周長戟。

  「在局勢明朗之前,春秋會就交於你們三人負責。千萬謹記,小不忍則亂大謀。」

  「是,會首。」三人齊聲應道。

  「諸位,春秋共志,共赴時艱。」

  嚴東慶拔身而起,朝著眾人拱手抱拳。

  「與君共勉!」

  「與君共勉!」

  整齊劃一的激昂聲中,嚴東慶的身影在夢境之中淡去。

  趙恪冷冷看了周長戟兩人一眼,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帶著他這一側的成員離開。

  「王八蛋,老爺我遲早要把他」


  周長戟抬手按住韋升的肩頭,打斷了他口中未盡的罵聲。

  「這段時間都低調一點,雖然有朱家庇護,但難保他們會做出棄車保帥的事情,把我們當中推出去一部分人給李鈞泄憤。」

  他看向身旁眾人,「我清楚你們心裡在想什麼,等過了這關,我們還要跟很多人交手,有的是機會。等我們都成了儒國之主,自然不會再有人敢低看我們,都明白了嗎?」

  「是!」

  轟然應答的人聲還迴響在這間宛如宮殿般的房間內,長桌四周站立的身影卻已經消散一空。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窗外的夕陽徹底被晚星徹底取代。

  一道踹門般的暴烈聲音突然響起。

  砰!

  破門而入的鄒四九看著空空如也的殿堂,頓時皺緊了眉頭。

  「他媽的,一個個跑的還挺快!」

  來晚一步的鄒四九低聲罵了一句。

  只見他大步走到窗邊,看向矗立在遠山之巔的嚴東慶的雕像。

  「抓不到人,那鄒爺我就先拆了你這個龜兒子的老巢!」

  話音剛落,這方天地突然響起陣陣雷鳴巨響。

  炸開的雷霆宛如枯樹枝椏,在高掛的天幕轟得碎裂,鏡面般的裂紋中瀉下傾盆暴雨,猶如天河倒灌,似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昂!

  行將崩塌的夢境中迴蕩著如同巨獸哀鳴嘶吼般的詭異聲響。

  洪水洶湧,山河搖晃。

  嚴東慶的雕像被一道落雷正正擊中,炸碎成一片碎石,四散拋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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