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離心的主僕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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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3章 離心的主僕二人

  你明知對方這兩日就要來你家鬧事,你真的會什麼準備都不做等待對方前來嗎?

  姬無鹽……不該是這樣的人。

  皇帝雖受其救命之恩,但心中卻仍然存疑,只是幾句話試探下來卻仍然一無所獲。這個小姑娘很聰明,太懂得如何置身之外、明哲保身了,反倒是皇帝因著大病初癒,精神到底欠缺,這一來二往的,便顯疲色。

  他伸了手請陳老號脈,看著頭髮斑白的老人凝神把脈的樣子,一時間倒也唏噓,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最後還是靠這個「神醫」治好了自己的病。

  不是沒想過大抵是過不了這個坎了,昨晚午夜夢回便驚出了一身冷汗,躺在那裡怎麼都覺得,自己剩下的這些日子,像是偷來的、搶來的……仿佛冷不丁的,這命就要給收回去了。皇帝看著陳老,倏地起了個念頭,問道,「不知,陳老可願意留在這宮裡當太醫?」

  真的是一時興起的決定,誰知凝神號脈的老人明顯的手都一哆嗦,臉色都白了,嚇了一跳似的,半晌才訕訕笑道,「陛下莫要打趣草民了,草民就是個江湖郎中,難登大雅之堂的。」

  姬無鹽也是一愣,端了茶杯捧在手裡,擋住了微微抿著的嘴角。

  被拒絕,皇帝倒也算不上是失落,只是有些意外,畢竟對方想都不想就給拒絕了,甚至還受到了驚嚇,倒顯得此處是什麼龍潭虎穴似的……他隱約有些不悅,覺得對方實在不知好歹,便想著難怪這般天資都被陳家人趕了出來,倒也有些原因。

  這樣的人縱然留在身邊,只怕也是個不會做事、不會說話的,宮裡頭的太醫……會做人,遠比會做事重要得多。

  皇帝明顯意興闌珊了許多,見陳老抽回了手,便掀了掀眼皮子問道,「朕的身子如何了?」聲音微沉,帶著幾分莫名的威勢,還有些許不甚耐煩的樣子。

  陳老卻似乎並沒有聽出來,只有條不紊地往後退了退,步履踉蹌間帶到了凳子腿差點兒被扳倒,穩住了身形便是忙不迭地賠禮致歉,「草民有罪,在陛下面前失儀,請陛下責罰。」

  皇帝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擺擺手讓人起來了才問,「你這腿受傷了?」方才倒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有種不自然的僵硬。

  「謝陛下關心,多年以前落下的老毛病了。」陳老訕訕一笑,「沉疴多年,無藥可治。病體之軀,不立廟堂,是以才只能婉拒陛下厚愛……陛下恕罪。」

  這也算是解釋了自己為什麼不知好歹地拒絕了皇帝的提議。

  皇帝臉色微緩,換了個姿勢靠著椅背,點了點頭,才道,「那今日真是麻煩老爺子走這一趟了。朕的身體如何了?」

  「回陛下的話,陛下龍體恢復地比草民預料之中的還要順利些,陛下請放心,只需再按著如今的藥方吃上半月有餘,就能回到之前的狀態了……只是最近陛下仍然要注意休息,不能過度操勞。」

  張德賢倏地鬆了一口氣,取出明顯一早就擱在懷裡的方子,笑呵呵地替皇帝問道,「陳老,不知是否需要重新更換一下方子?」

  「不需要的。」陳老沒接、也沒看,只作揖回答,「陛下恢復得很好,說明太醫們開的方子很合適,不必更改。太醫們都是醫術最最精湛的,有他們在,必然能夠保陛下長命百歲。」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表情卻明顯和緩了不少,這段時日以來,太醫們屢屢受挫已經讓民間百姓和朝野上下多有閒言碎語,覺得那麼多吃乾飯的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陳崧,委實丟人。這些話聽多了,總是會心生不喜的,是以雖受其救命之恩,但皇帝對陳崧、對姬無鹽甚至對整個姬家的人並無幾分好感,這蠱就是出自姬家,姬家人不治誰來治?

  此刻聽陳崧這麼說,皇帝才算是緩和了幾分臉色,「朕有陳老這句話,便放心多了……今日天色不早了,朕就不留諸位了,陳老腿腳不便利,其實不必過來謝恩的。」

  說著客套的話,只瞅著一早就準備好的方子便知道張德賢當初在姬家的提醒,實際上也是陛下的意思。

  姬無鹽這才擱下一口沒喝的茶水,從容起身屈膝行禮,然後帶著陳老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目不斜視地離開了御花園。

  御花園裡,皇帝目送著這一老一少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里,才開口問張德賢,「在太醫院裡當值,還比不過在姬家當個下人嗎?你說,他那條腿,是真的傷了治不好了嗎?他不是神醫嗎?不是傳聞中制出了能夠醫死人肉白骨的靈藥的……神醫嗎?」

  張德賢笑著將手中拂塵換了一邊,俯身笑道,「聽說是真的。那年離開陳家時,陳崧在雪地跪了三天三夜,跪壞了一雙腿……也許是心裡落了病根吧,開頭幾年是他不肯治,時間久了,就治不了了,聽說一遇陰冷天就受罪得很。也是這個原因,這姬家姑娘才會對陳家人那麼……不友善。」

  「哦?你的消息倒是比朕想像中的還要靈通些。」皇帝掀了眼皮偏頭看向張德賢,意有所指地說著。

  皇帝病了這麼久,身子可以靠藥物調理,這瘦下去的身子骨想要重新長回血肉來卻也急不得。

  不管已經看了多少次,當這雙深陷的眼窩用這種掀著眼皮子的模樣審視自己的時候,張德賢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打顫——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被皇帝信任了,之所以至今為止還留著自己,也是因為皇帝暫時無人可用罷了。

  所以他才更要為自己提前打算了。

  這般想著,張德賢又壓了壓胸口裡放著的荷包才說著,「老奴這陣子和陳家人打的交道比較多,他們偶爾說起的時候,老奴跟著聽了一嘴兒。」笑呵呵的樣子,像是沒有半點心眼子一樣。

  皇帝又盯了半晌,才淡淡「哦」了聲,收回視線,懶懶吩咐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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