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和珅你說,朕是不是給他們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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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和珅你說,朕是不是給他們臉了?

  李郁的一番演講,效果極好。

  就連老胡這個穿官衣的,都拍著桌子大喊,幹掉他們。

  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是綠營千總。

  而是把自己代入了另外一種視角,窮哈哈的視角。

  這就是演講的魔力。

  寥寥數語,就讓這個團體更加的緊密。

  李郁的個人威望,再+10.

  所有人都用敬仰的眼神,看著他。

  就算他這會說,拿上槍炮,幹掉范家。

  也會立刻,馬上執行,而且堅信,他是對的。

  ……

  李郁環視了一圈,才開口:

  「幹掉范家,可以分兩步走。」

  「第一步,聯合本地胥吏,扣個大帽子。讓范氏要麼去死,要麼割肉求生。」

  「第二步,時機還未到。物理意義上的連根拔起。」

  杜仁眼睛一亮:

  「軍師,扣哪一頂大帽子?」

  「自然是哪一頂黑,就哪一頂嘍。杜大訟師,大清律你熟,你去找吧。」

  「沒問題,大清律我日日翻閱。最近又有了一些心得。」

  眾人又是大笑。

  「多準備幾頂,我怕他腰杆子硬,一頂壓不垮。」

  「軍師放心。」

  杜仁笑呵呵的先走了,因為他路途最遠。

  要坐船去西山島,需要1個時辰。

  其餘人繼續開會,提出問題,解決問題。

  目前攤子大了,問題層出不窮。

  不過,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范京的帳冊上,又多了幾行支出。

  他已經麻木了,

  自家軍師的風格就是如此,財來如山呼海嘯,財去如吃了瀉藥!

  守不住,根本守不住!

  李家堡暫時不再大興土木,基建重點轉移到了西山島。

  光是住宅,就需要能容納2000人。

  為了留出冗餘。

  磚石,三合土,船隻每天都要往返多趟。

  西山島雖然有很多石頭,卻不適合蓋房。

  只能從吳縣其他地區,購買石條。

  牆壁靠近地面的部分儘量多用石頭,保證堅固。

  ……

  大水退去後,

  西側硝田重建了一部分,但是不再擴大。

  把硝田的種植,轉移到了西山島。

  這裡有天然的優勢,山谷內避光。

  而且山谷效應,通風極佳。

  李郁和五叔只是到現場看了一眼,就決定了。

  原料都是現成的,

  島上有那麼多人排泄,湖裡有那麼多魚蝦,山上有可以漚肥的草木。

  下風口不住人就行了。

  眾人越發覺得,獨占西山島是個多麼英明的決定。

  杜仁很快送來了幾條為范家量身打造的罪狀。

  一條比一條毒辣。

  起步就是反詩,毀謗朝廷。

  不過,李郁倒是看中了兩條不起眼的。

  一條是亻侖理梗,

  范府這麼大,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只要挖出來,揪著不放就夠他狼狽的。

  然而,不夠刺激。

  還有一條,是杜仁量身打造的。

  給范府扣上個不敬聖人的罪名。

  「妙,妙。殺人誅心。」

  李郁感慨,杜仁不愧是本府大訟師。

  論起缺德,已然超過了自己。

  范氏本是儒家起,最大的依仗也是儒壇名聲。


  若是沒了名聲,怕是想死都來不及跳河。

  在范氏歷代族長眼裡,這一名聲,比哪個皇帝青睞還是厭惡要重要的多。

  皇帝要尊儒教,就得護著范家。

  范家比不了曲阜孔家,可也是一代名臣范仲淹的後裔。

  標杆家族。

  ……

  李郁只是琢磨了一會,

  就理清了中間的邏輯,想到了一計。

  「你們幾個,去打聽一下范家的嫡系子孫的,越詳細越好。尤其是見不得光的愛好。」

  「遵命。」

  數日後,就傳來了消息。

  范氏現族長膝下有三子兩女。

  長子為嫡,乃正房夫人所生。

  負責府內外一切事務,並未入仕。

  次子在浙江為學官,小兒在江寧書院讀書。

  兩女,一已嫁人,另一尚待字閣中。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長子就是以後的族長。

  「長子范城默,年33,愛好書畫琴棋。店鋪,田產,皆為他打理。」

  「愛好呢?」

  「平素多在府中,偶爾去茶樓,戲園子,以文會友,信佛。」

  「他有沒有什麼俗一點的愛好?」

  「沒有,此人從不踏足青樓,口碑頗好。」

  「這麼說,倒像是個正人君子?」

  「是的。」打聽消息的人也有些尷尬。

  沒有愛好,無從下手啊。

  沉默片刻,李郁突然問道:

  「他有幾個妻妾?子嗣如何?」

  「一妻,一兒。」

  這就怪了。

  獨生子,這個時代可不流行。

  而且,後宅女人的數量,似乎少了點。

  甚至還不如他爹的零頭。

  「伱給我描述一下此人的身形,外貌,五官。」

  ……

  李郁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多年社會經驗告訴他,這個范城默不對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他是個世家公子,又不是貧寒讀書人。

  「找個機會,我要遠距離觀察一下此人。」

  次日,機會就來了。

  一小撮本地讀書人的詩友會。

  在山塘街的一處茶樓舉辦。

  組織者,就是這位范家大公子。

  李郁早就趕到了,隱在馬車中。

  看到一大群書生,姍姍來遲。

  「那個白衣的,就是范城默。」

  人太多,李郁沒瞧真切。

  只覺得人長得白,溫和,很有禮貌。

  「我們能進茶樓嗎?」

  「不行,今天是他們包場了。」

  李郁也不願打草驚蛇,只能在一旁等待時機。

  按說,詩友會開到一半,會挪到院落里,或河邊,親近大自然。

  這才符合文人的氣質嘛。

  這一點,倒是和學藝術的挺相似的。

  ……

  李郁在隔壁酒樓的雅間窗口,

  耐心等待了許久,終於見到了范城默本人。

  茶樓有一後院,有花有樹。

  桌椅也是古樸雅致,更有琴女在一旁彈奏。

  一陣清風,花瓣飄落,

  書生們大呼小叫,一會寫詩,一會喝酒。

  未必有唐寅的才,倒是把個癲狂學到了八分。

  而范城默,自然是中心。

  他和幾位摯友,剛完成了一幅畫作。

  不要奇怪,詩和畫的關係,就好比煙和酒。


  博得了一片喝彩。

  李郁透過窗口,死死的盯著此人,以及身邊的倆人。

  他總感覺哪兒不對,但是又死活說不出來。

  「淮生,你來看看。」

  林淮生湊到窗口,歪著頭看了一會。

  「就是幾個書生,站成一排,手背著,頭昂著,表情嘚瑟。」

  「還有嗎?」

  「這三人高矮相似,氣質相似。」

  林淮生突然噗嗤一下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這幾個書生,抿著嘴的動作都一樣。」

  李郁如醍醐灌頂,猛地衝到窗口。

  范城默,還有身邊倆書生,站成一排。

  三個男人,竟然看不到一片chun(第二聲),都抿的緊緊。

  啪,他把窗子猛地關上。

  「三個兔兒爺,你敢信嗎?」

  「啊?」林淮生愣住了,叼著一個羊蹄。

  他當然是不能理解的。

  只有李郁,在屋子裡興奮地來回踱步。

  穿清前,他就見識過如此詭異的一幕,一模一樣。

  絕不會是巧合。

  「淮生,這一次我要讓范家跪著,唱征服。」

  「軍師英明。」

  不知何時起,沉默寡言的林淮生也學會了拍馬p。

  這倒是出乎李郁的意外。

  「軍師,這一桌子好菜,我們吃得下嗎?」

  「沒事,打包帶回去,給你妹妹嘗嘗。」

  「好嘞。她最喜歡這道松鼠鱖魚了。」

  李郁笑笑,喊來了掌柜的。

  「再做一份松鼠鱖魚,裝食盒裡。有孩子喜歡的點心、酥糖,都來點。」

  「李爺,您放心。」

  掌柜的收了銀子,恭敬退出。

  心中暗贊,這位李爺真是個好人。

  出來吃飯,從來沒有賴帳的。

  出手還大方,對跑堂的也是該賞就賞,從不含糊。

  和某些人一比,簡直是高下立判。

  ……

  看破了范城默的真面目,李郁非常開心。

  於是,就順道去拜訪了一下張有道。

  元和縣衙,

  依舊是那副模樣,屋檐破損的瓦,還是保持了原樣。

  就連門子的笑容,都是一樣。

  大清朝就這點好,離家十年再歸鄉,還能認識路。

  「李爺,您來啦,請進。」

  他牢記縣尊的吩咐,李郁若來縣衙,贊拜不名,抬腳就進。

  不存在什麼唐突女眷,

  張有道巴不得他女兒被唐突呢,怕是他都能笑出來。

  既然唐突了,那就乾脆在一起吧。

  啥彩禮不彩禮的,大手一揮,開明,白送。

  然而,李郁是個謹慎的人。

  他到了後堂,突然停住了腳步。

  摸出一塊碎銀子,打發了笑容燦爛的門子。

  咳,咳咳咳。

  「何人?」張有道握著紫砂壺,邁著小方步走了出來,「賢侄,快快請進。」

  「伯父,順路買了件小玩意,請您務必不要推辭。」

  「本官笑納。」

  一件精緻的玉石鎮紙,用來送禮再合適不過了。

  又小巧,又值錢。

  張有道就這麼順手放在了書桌上,代替了原來的銅鎮紙。

  「有一樁生意,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加入?」

  「什麼生意?」

  「胥江碼頭。」

  「啊?」張有道喝茶的動作僵住了。

  他壓低聲音說道:


  「那可是范家的產業?你想幹嘛?」

  ……

  半晌,

  李郁打了招呼,離開了縣衙。

  而張有道,則是坐在大槐樹下,捧著紫砂壺來回的摩挲。

  「爹爹,因何在此發愣?」

  「李郁那小子,要虎口拔牙,從范家手裡吃下胥江碼頭,想拉我入股呢。」

  「可是那個先天下之樂而樂的范家?」

  「正是。」

  「女兒覺得,此人行事狠辣縝密,總是在玩火,卻又總能全身而退。」

  「你想說什麼?」

  「女兒擔心,他會把爹爹拖入是非。」

  張有道嘆了一口氣:

  「除非我此刻辭官歸隱,否則無一刻不在是非當中。當官難吶,難。」

  寒窗苦讀十幾載,終於飛出了金鳳凰。

  豈能半途而廢?

  往小處說,是個人的榮辱。

  往大了說,是整個張氏在銅仁府的榮辱。

  若要不牽扯一點是非,除非做個糊塗教諭。

  其實,也不對。

  就在這個月,直隸出了一件大事。

  導致一位兩耳不聞窗外事,埋頭故紙堆的縣教諭,被作為從犯押上了刑場。

  一位秀才,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瘋。

  竟然給乾隆上書,稱如今雖是盛世,卻依然有許多百姓吃不飽飯。

  而皇莊當中,卻有許多的好地荒廢著。

  清廷入關之時,在京師周邊強圈了許多的良田。

  後來,這些田大部分成了皇莊。

  ……

  這位秀才,竟然選擇在了乾隆東巡祭祖的時候,下跪獻書。

  護駕的官員不敢怠慢,只能轉呈皇帝。

  乾隆閱後,下令將此人凌遲。

  並夷三族,追究幕後主使者。

  此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祭陵途中,如此殺戮,有違天和。

  軍機大臣,戶部侍郎和珅,負責審理此人。

  他不敢怠慢,最終得到了一份詳細真實的口供,呈交御覽。

  盛京,

  農曆八月,就已經開始飄雪。

  小冰河的影響還未完全遠去。

  行宮內,乾隆靠著暖爐,問道:

  「和珅,你怎麼看此人?」

  「奴才覺得,這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書生。」

  「你這個狂悖,用的好。」

  和珅心裡一松,總算摸准了乾隆的脈搏。

  「區區一介秀才,竟敢對皇莊指手畫腳。為民請命是假,包含禍心是真。」

  屋子裡,溫暖如春。

  可是和珅的背後,一陣陣透寒意。

  他似乎,對皇帝的了解又深了一層。

  依舊是恭敬的跪著,繼續虔誠的聆聽聖訓。

  「給他拿錦凳。」

  「是。」

  「謝謝秦公公。」

  和珅小心的坐了半邊,恭敬如初。

  乾隆用餘光瞥見了,心裡很是欣慰。

  繼續斜靠著,說道:

  「外面的許多臣工,說祭祖期間,殺人不祥。」

  「朕覺得有道理,那就推遲一些,回京後再明正典刑。」

  ……

  和珅退出宮殿時,

  只覺得冷風一撲,被汗浸濕的棉衣特別難受。

  乾隆的最後幾句話,在他的耳中來回轟鳴。

  「今日,敢說將皇莊分給無地佃戶。」

  「明日,他會說啥,朕都不敢想。」

  「還說什麼民最貴,社稷也貴,合著就朕不貴?他們怎麼敢講出口的?」


  「和珅你說,朕是不是給他們臉了?」

  「朕看這儒學,得改改了。有些落後於時代的聖人言,要改。」

  很顯然,這是皇上的心裡話。

  因為說話的語氣略快,略氣憤。

  皇上登基四十年,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語速緩慢。

  今天,顯然是氣到了。

  不僅要明正典刑,還有殺一儆百。

  秀才的座師,縣教諭,也被判了個斬立決,家眷流放寧古塔。

  回到府中,和珅閉目沉思了許久。

  他覺得,皇上和自己說這番話,是有深意的。

  琢磨半天,他悟了。

  將此案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寫入邸報中,讓五品以上的地方官都能讀到。

  他們食君祿,理應有這份心。

  還有一個人要特意關照的。

  那就是曲阜孔家族長,理應體會皇上的深意。

  儒學,存世已兩千年。

  有些狂悖大膽的言論,是該改改了。

  要不然,怕是要動搖國本。

  尤其是孟子這個老東西,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盡寫一些不切實際的空話,蠱惑人心。

  混帳,極其的混帳。

  若是生在本朝,定叫他嘗嘗什麼叫駿馬彎刀。

  八旗的刀雖然鈍了些。

  可索倫窮親戚的刀還是很快的。

  ……

  和珅通過私人關係,給曲阜的孔氏族長寫了一封信。

  信中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足足幾千字。

  孔氏族長反覆閱讀了3遍,惴惴不安。

  他意識到了,這其實是皇帝的不滿。

  這可不妙,是空前的大事。

  「通知下去,三天後開孔氏族老會。」

  「給學政大人送份請帖,邀請他參加。」

  「遵命。」

  曲阜縣,不姓曲,實則姓孔。

  孔家,就是這裡的天。

  一舉一動,都受到各方的關注。

  學政參加孔氏族老會議,不符合常規。

  但是,這是一種強烈的信號。

  紫禁城的皇帝,重臣都能收到,並且看懂。

  在善於迎合這方面,孔家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然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李郁。

  卻在忙著搞事情。

  在磨刀霍霍向范家的時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把藍盈盈主僕,帶來見我。」

  被關押許久的二人,漠然看著自己。

  李郁一揮手,屏退了左右。

  輕輕說道:

  「你是旗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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