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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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清之很難向遲榕解釋,所謂的人情世故,正是權勢紛雜。

  你方唱罷我登場,臉譜換了一張又一張,再赴雍園時,竟又是一個華燈初上的深夜。

  今時並非昨日,此番拍賣會由帥府主東,氣勢自然磅礴,賓客盈門,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官大商。

  遲榕跟在吳清之的身側,看那四周萬花漸欲迷人眼的衣裙,心中頗有微詞。

  「不是慈善拍賣會嘛,穿這麼隆重的裙子幹什麼,又不是來跳舞的!」

  遲榕話音未落,那廂,便已有一位身著西式禮裙的貴婦穿行而過。

  此人的裙襬之下固有鐵絲裙撐,裙邊闊大,撞在遲榕身上,竟是生生的逼退了她幾步。

  吳清之立刻扶住遲榕,顰眉笑道:「畢竟場面上要漂亮。」

  可遲榕不覺得旁人漂亮,她只覺得吳清之漂亮。

  用漂亮一詞形容男子,本該是一件很不應當的比喻,然,此時此刻,吳清之灰衣素裳,正是現場無雙的清俊。

  果然,不過片刻,已有數人前來寒暄,更反覆誇讚吳清之的行頭。

  「吳老闆的這塊手錶好生漂亮!低調精緻,一看便是罕見的寶物!大約是有價無市的罷!」

  吳清之笑著擺擺手:「不瞞您說,這塊手錶乃是我夫人所贈與的信物,的確非常寶貴。」

  吳清之的本意,實為炫耀有妻如此,然,此話一出,便是聽者有意。

  故而一來一回,這一塊三百五十元整的手錶,遂模稜兩可的被聊成了天價。

  非但如此,轉眼之間,只此謠言已在會場當中瘋傳開來。

  今夜雍園,群英薈萃,蔣家兄弟一同沾了光,自要前來觀望。

  只是這兄弟二人來的遲了些,甫一上到二樓,入座包廂,便揪住吳清之仔細盤問起來。

  「吳清,老實交代,你昨天是不是帶著你家這隻崽崽去花費了?」

  吳清之泰然的點了點頭:「帶她去買了個玩具而已。」

  吳清之說的是那隻兔子燈,可蔣孟光不知,權以為是那塊所謂天價的手錶。

  旁側的蔣興光但聽哥哥問罷,立刻來了精神,故而擠眉弄眼道:「大手筆啊大手筆!買個玩具能買出天價!」

  他一面說著,一面轉向遲榕,哀嘆連連,「敗家娘們!」

  遲榕申冤無門,唯有拉住吳清之打小報告,哼哼唧唧道:「我把工資攢下來買禮物給你,他也能罵我敗家!憑什麼!」

  這一唱一和登時對不上基調,四人紛紛愣住,解釋了片刻,方才化解了疑問。

  「遲榕,你瞧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都能教這手錶翻一翻身價。又何況今日座中之人,皆是心懷鬼胎呢?」

  吳清之附耳低語,聲音直到遲榕的心底。

  「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皆是玩弄言語的辦法。遲榕,你只要不忘本心即可。」

  遲榕眼神落落的垂下去,她看著吳清之的腕心,胸口悶悶的,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今夜是一場局。

  此局一為錢,二為勢,三而為命,置於最末。

  而吳清之身在局中,正處於推波助瀾的關口之上。

  倘若今夜白家拍下治療瘧疾的藥方,那白娉婷重歸天日,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大幕拉開,演員就緒,粉墨登場。

  這的確是一場掛羊頭賣狗肉的慈善拍賣會,前面拉出的物件平平無奇,卻屢創高價,最終輪到宋大夫研製的瘧疾藥方亮相時,會場當中竟是噤聲一片。

  藥方起價十萬銀元,人命可以計價。

  此時此刻,遲榕當真很想舉手叫價,可吳清之卻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但見吳清之搖一搖頭,眼光深邃,低聲道:「遲榕,人命有價,方才能有一線生機。」

  那藥方被一萬一萬的加著價,叫價的聲音皆屬有氣無力,是一種為了顏面的客套。

  吳清之執起望遠鏡,不偏不倚的看向對面的包廂,那一處,曾是白娉婷坐過的地方。

  而今,卻是白老爺正襟危坐。

  吳清之用逼迫的視線守住白老爺,直到他舉起手牌,報出價格,一錘定音。


  花落白家,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怕極了救命的藥方,避之如蛇蠍,唯恐為此破費。

  遲榕失望而歸,吳清之難以辯駁。

  回家的路上,遲榕一直默默的靠坐在車窗邊,那一小塊額頭貼著玻璃,膩成微微的紅色。

  吳清之不去吵她,只待下車時,方才牽住了遲榕軟綿綿的小手,摩挲了幾下,很是難分難捨。

  「遲榕,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倏爾之間,吳清之如是問道。

  此話沒頭沒尾,莫名其妙,可遲榕聞言,卻是心頭一悸。

  這並非是一種質問,更不會是吵架的由頭,吳清之定是看出了她的情緒,想要安撫一二。

  畢竟他總是那麼的好與溫柔,總是心裡想著她的。

  可遲榕怔愣著眨了眨眼睛,喉間酸澀,竟是不知如何開口,更要怎樣作答。

  終是忍了許久許久,遲榕方才巴巴的說:「……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生活,但我不喜歡剛才那樣假惺惺的生活。」

  話音剛落,吳清之溫暖的大手,便靜靜的覆上了遲榕的雙頰。

  他像每一次溫存時的那般,百般珍視的捧著遲榕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終於落下一吻。

  「遲榕,一切都會如願以償的。」

  吳清之輕輕的擁住她,安撫似的拍著遲榕的肩膀,柔聲笑道,「你信我。」

  這夜,遲榕睡得不甚安穩。

  她幾次踢被子,幾次被吳清之拾起再裹住,三番五次,翌日晨起時,竟覺出幾分眩暈之感。

  遲榕神色懨懨的吃著粥,吳清之在旁側幫她剝雞蛋殼,今日的晨報已然送到,他卻並未翻看。

  然,只是一眼,遲榕已然瞥見,那晨報的頭版,赫然附有一個大大的正楷白字。

  想來定是那白娉婷出獄了,此等大事,果然會被登報,吳清之自知遲榕心有鬱結,便不願再提此事。

  遲榕也算不得小肚雞腸的人,一碗白粥喝光,再打著嗝噎下一枚雞蛋,遂要起身離座。

  吳清之一面拍著她的背順氣,一面輕聲笑道:「遲榕,今天不忙,我們可以重新籌備一下婚禮的。」

  遲榕於是點頭應下。

  此時,窗外的天色不佳,大約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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