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臣惠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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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當天子曹叡問及為何部曲皆是少年時,夏侯惠不由有些心悸。

  之所以有如此反應,是因為最近曹叡不知為何倏然就下令,讓京畿各郡縣計算各戶勞力,恰巧,孫叔就是將大部分小兒畜養在河內、河東郡內.

  不過,他也不會被一句話就給詐了出來。

  略略思慮後,便如此作答道,「回陛下,臣惠離府自居時僅一老僕隨行,且兼家資不豐,難為畜壯士之事,故而惟有招募些無有家小的少年郎為部曲。」

  家資不豐?

  曹叡眉毛微揚。

  也倏然想起了在淮南士家棲息地的見聞,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稚權終究乃督兵之人,不乏臨陣,帶上此些少年上陣何如護自身周全?且既是財力不足,何不將松煙墨與紙張輸給世家大族時作價高些?」

  果然,紙墨的營生終究瞞不過你啊~

  哦,不對!

  我為何作價低廉,你心裡就沒點數嗎!?

  是誰告誡我莫要汲汲求財來的!!

  很是憋屈的在心中憤憤著,夏侯惠儘可能緩和音色而回,「回陛下,此乃臣惠謹記陛下先前戒之『督將不可親戰』之故。孔子有雲『不教而戰,是謂棄之』。臣惠募少年郎為部曲,非欲求彼等可殺敵,實為時刻提醒自身不可親戰也。而紙墨作價低廉,乃臣惠現今唯有執戟報陛下隆恩之志,無有圖家計之心。」

  「哈哈哈~」

  曹叡暢懷大笑,對一側的曹演謂之,「長流,今見稚權狡詐邪?明明乃朕令彼不可汲汲求財,而彼竟言無有求家資之心。」

  曹演也陪著笑,中規中矩的勸了句,「陛下,此非狡詐,是為稚權恭順也。」

  「嘿,戲謔為樂耳,朕猶不知邪?」

  擺了擺手,曹叡繼續笑了陣,隨後便恢復了神色,沉聲對夏侯惠發問道,「稚權到職近月矣,今將士何如?還需多少時日可堪戰?」

  「回陛下,臣部兵將自中軍選拔而出,可謂精銳是也。」

  談及了正事,夏侯惠也作肅容,慨然而道,「若使廟堂定錄軍中各級將佐名責畢,至多再復整軍月余時日,便可任陛下驅使、征討不臣!」

  「善!」

  拊掌贊了聲,天子朗聲道,「今朕與長流正為此事而來。稚權可察人錄名畢與否?嗯,司馬之職,朕已有意屬之人矣,不日便可到任,稚權無需表舉。」

  果不出丁謐所料,司馬之職非容我自表請的。

  也幸好,自己還沒有尋陳泰詢問。

  只是我司馬乃誰人啊?

  須臾間,夏侯惠心念百碾,連忙應聲,「陛下,臣惠不敢玩忽,已錄名畢矣。」言罷,從衣袖暗袋中拿出表奏解開封囊呈上,「若陛下今日不至,臣惠翌日亦將奏聞廟堂。」

  「嗯,甚好。」

  點了點頭,曹叡拿起奏表過目,神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化著。

  偶爾讚許的輕輕頷首,倏忽又蹙眉,而待看到最後時還面色一頓,竟變得有些陰沉了起來。

  待耷眼捻須片刻,將表奏遞給曹演後,便對夏侯惠發問道,「此樓直者,果如稚權所言,於軍中對抗九勝、唯敗給先登營?」

  「臣惠不敢欺誑陛下。」

  連忙躬身行禮告聲,夏侯惠躊躇了下,便又低聲諫言道,「陛下,樓直乃桑梓故舊,是為武帝元從之後。其大父樓異曾在危難之際扶武帝上馬,有功於社稷焉。今樓直戎服報國十一載,數隨征伐、咸有功勞而職不得遷、妻兒生計困頓,可謂之屈也。」

  「嗯」

  略作鼻音,曹叡有些怏怏。

  也不知道是對蔣濟失職的不快,還是因為倏然發現自己即位後,竟還有刻薄魏室元從後人之事的赧然。

  「如稚權之請,將之擢為五百人督罷。」

  片刻之後,他才緩和了神色,「記下,令少府取百金賜樓直,嘉其忠貞勤勉。」

  「唯。」

  同在大帳內的侍宦躬身而應。

  而在此時已經看罷名錄的曹演,則是偷眼瞥了一下天子,然後挪步靠近夏侯惠,低聲說道,「稚權所奏免的鄭琉錢壹者,一乃中山甄家外甥、一乃安平郭家女婿。再者,彼二人雖稀於兵事,然其才出任五百人督亦可稱職。」


  竟是甄太后與郭太后的親戚?!

  不是,這種事你要麼早早就知會我,要麼就繼續保持沉默不說,現今竟當著天子之面點出來,你是安的什麼心啊?

  想著挑撥我與天子的關係嗎?

  至於「可稱職」嘛~

  的確,鄭琉錢壹並沒有什麼過失,擔任五百人督也是可以的。

  但他們在鎮護營內就無法「稱職」了啊!

  所謂相形見絀。

  將他們二人放在鎮護營內,就猶如讓兩隻雞與群鶴同行一般,不覺得奇怪嗎!

  夏侯惠陡然對曹演有了些許不爽。

  尤其是此刻天子也正略側頭,嘴角掛著一縷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他。

  「陛下,臣惠早年在桑梓棲居,偶爾也親為伐木取水之事。臣惠在取水之事,發現所取之水多寡,不取決於箍桶之木最長者,而取決於箍桶之木最短者。」

  衝著曹演點了點頭,夏侯惠先對天子說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然後才堅持己見道,「臣惠欲奏免鄭琉錢壹二人,非彼等不可用,實乃不敢負陛下所託,力爭組建一支虎狼之師耳。」

  「虎狼之師?」

  素來聰穎的曹叡聽罷,當即露出笑容來,「稚權今日之言,朕記下了。若他日鎮護部不堪,朕必將治罪於稚權!」

  他這是答應了。

  且似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一樣,他不等夏侯惠應聲,便又繼續問道,「從事中郎之選,稚權無有預邪?」

  「回陛下,臣惠有。」

  帶著欣喜,夏侯惠作答道,「乃譙郡龍亢人,桓禺桓文華。文華今歲年」

  就在他想大致介紹一番桓禺時,卻被天子曹叡抬手給打斷了,「桓禺者,乃義權妻兄吧?稚權方才選人猶唯才是舉,今表舉卻是不避親,何也?」

  「陛下,緣由有二。」

  對此,夏侯惠面色從容,徐徐而道,「一者,桓文華才學甚佳,允文允武、才可勝任,臣惠遂敢舉賢不避親仇也。另一,則是臣惠久不在京師、鮮與他人交遊,對京師才俊知者寥寥,不敢妄舉而廢兵事。」解釋罷了,還加了句,「陛下,桓文華今就在大帳外,臣惠斗膽,請陛下試其才幹。」

  「哦?」

  聞言,曹叡眼神微亮,也來了興趣,「雖知稚權不妄言,然而桑梓有後進成才,朕自當見見。召他進來罷。」

  「唯。」

  夏侯惠領命,出帳外引桓禺來見。

  不得不說,龍亢桓家的子弟,才學還是很不錯的。

  在面對曹叡的考校時,桓禺對答如流、毫無失措之處,也令曹叡頗為讚許,然後.御口一開,直接讓桓禺翌日前去虎賁中郎將處報到了。

  徒讓一旁傾聽著的、覺得自己表舉穩了的夏侯惠愕然。

  明明,桓禺是要給自己當從事中郎的啊,直接轉去給曹演當下屬是什麼意思!

  自己物色個人才容易嗎?

  他屬實是想不通,天子為何對自己的幕僚如此「器重」,先前在淮南直接給吳綱授職了,現今又將自己還沒有捂熱的桓禺給弄走了。

  但曹叡似是無覺。

  給桓禺許完官職之後,便起身往大帳去,打算去北邙山莊園玩樂了。

  倒是曹演有所察覺,在前去引虎賁護衛御駕與開道時,還不忘先略帶歉意的對夏侯惠拱手作禮。

  夏侯惠當然不會遷罪於他的。

  同樣含笑拱手回禮後,才大步走出大帳,跟在御駕側送天子離營。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天子為何如此了。

  就在御駕緩緩向前時,曹叡招手讓他靠得近些,輕聲囑咐道,「稚權復擇一士族表舉為從事中郎罷。若伐遼東事罷,朕猶以稚權主士家變革之事,若稚權麾下之人盡乃桑梓故舊,恐他日難施為矣。」

  原來如此!

  天子這是所謀甚遠啊~

  伐遼東公孫是毌丘儉提出來的,而遣我也參與其中,是為了讓我能有機會積累功勳以及威望,以期他日推行士家變革時阻力更小一些的緣由啊!

  如此說來,出任我部司馬之人定也是士族,且還是公卿之後了。


  當即,夏侯惠恍然,也連忙壓低聲音回道,「唯。臣惠愚鈍,今方知陛下之意,亦必不負陛下所期。」

  「嗯。」

  曹叡頷首,繼續說道,「數日前,仲恭作書來預朕,聲稱只需一歲時日,便可整頓幽州兵馬用於伐遼東。稚權亦當勉之。」

  只需一歲?

  毌丘儉這才到任幾天啊,就敢給天子許下如此豪言,是不是有些心切了啊~

  聞言,夏侯惠一時無言以對。

  也讓曹叡有些奇怪,不由側目撇過來,催聲道,「稚權是以為,翌年伐遼東公孫過急了?」

  是操之過急了。

  夏侯惠心中暗道了句。

  但他也知道天子以為不急切,相反,是覺得慢了。

  且還是不允許他說急切的那種。

  故而,他也沒有點破,而是如此作答道,「為國討不臣遼東公孫,臣惠自當死力,安敢言過急邪?只是臣惠斗膽,為使鎮護部所向無前,請陛下先定斷二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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