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永恆的夢魘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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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林蘇眼神複雜。

  老師和模糊記憶里的景婪相似,卻又不盡相同……少了那種感覺。

  他無法將他們的身影重合,甚至恍惚覺得,他們是完全獨立的兩個個體。

  少年斂下了雜亂的心緒,微笑著說道:「老師,聽說今天新任國王會舉辦繼位大典,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這十年間,追殺從未停歇。

  他們在追捕和逃殺中活了下來,還穿越了整座萬環訓練場。

  在景婪的教導下,他已然擁有了征服自然的能力。

  但面對千軍萬馬的追殺,他仍然顯得那般渺小。

  憑一己之力,要如何對抗整個世界?

  所以這些年,紀林蘇一直在迴避,不讓自己因夢境的追殺而死亡。

  但現在,他想,是時候換另一種解決方式了。

  這幾天路過城鎮時,他聽說新任國王會在今日繼位。

  最近這些日子,追殺也消停了不少。

  既然王子如願以償的成了國王,名正言順,那麼他這個「私生子」,似乎威脅也變得更小了。

  不過,對方或許還抱有斬草除根的心思。

  紀林蘇猜測,自己一直無法離開夢境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他恐懼自己的弱小,一直在被迫挨打。

  當一個人被全世界追捕時,本能的反應是逃,而非抵抗全世界。

  這也是副本的「恐懼之源」,如果他永遠無法正視自己,直面恐懼,將永遠無法離開這個夢境。

  只會在夢中不斷下陷。

  當然,一切都是紀林蘇的猜測,為了離開,他只能嘗試遍一切可能。

  景婪聽到紀林蘇的提議,略顯詫異,他抬手,按了按紀林蘇的腦袋,淡聲道:「小蘇,不要任性,你想去送死嗎?」

  紀林蘇眸光微閃。

  是了,他一直沒有正面恐懼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景婪關切的眼神。

  他身為老師,不想讓自己的學生受傷,所以一直在保護他,避免他受到傷害。

  他就像是一層屏障,保護紀林蘇的同時,也將他與世間隔絕開來。

  這是另一種以愛為名的污染。

  污染在加深紀林蘇和夢境的聯繫。

  再過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漫長的歲月里,紀林蘇害怕自己會被徹底污染,從而停留在夢中,將這裡當成自己的真實。

  既然是夢魘,那麼,斬斷自己夢境中最畏懼的恐懼便好。

  看似堅不可摧,可這裡到底是他的夢境,整體由他主宰,一切皆有可能。

  少年笑眯眯的,「老師,我們偽裝去湊湊熱鬧好不好?人多混亂,就算被發現,人群就是我們最好的隱蔽所。」

  景婪深深的看了紀林蘇一眼,最後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國王繼任大典,會坐在金碧輝煌的馬車上遊街,路旁會有無數民眾進行跪拜行禮。

  紀林蘇和景婪藏在人群里,等待國王的馬車經過。

  很快,由遠及近,馬車的軲轆軲轆聲緩緩傳來。

  隔著一層半透明的金紗,馬車內的人影影影綽綽。

  他戴著王冠,朝周圍的人揮手致意,臉上掛著燦爛又矜傲的笑容。

  在看到國王的面容時,紀林蘇眉毛抖了抖,嘴角微抽。

  那張臉,是莫祁。

  果然很符合莫祁自大、敏感、多疑、自私的特點,生來就是當皇帝的料。

  莫祁的出現,又是一次有利的提醒。

  人們在做夢時,夢中出現的場景和人物,雖然有所改變,但很多時候,都會是熟悉的人。

  熟人傾情出演著夢中的各種角色,以此來營造一股熟悉的氛圍感,促使人們自潛意識裡認定這是現實。

  可紀林蘇並不認為這是真實的世界,哪怕他以為真實的表世界也是虛假的,也沒有關係。

  他自會尋到屬於自己的真實。

  而現在,這個混亂而冗長的夢境,是時候結束了。

  紀林蘇側頭,看向身側的景婪,眸光幽微難明。


  據說,鬼魂徘徊在人世間,是因為對世間還有所留戀,或是未完成的心愿。

  他無法破開夢魘,只有一個可能——他還無法放下夢境中的景婪。

  他一直以來,沒有做出取捨,自然會困於夢裡。

  「小蘇。」忽的,景婪也側眸看過來,朝他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淺淡笑意,「以前你問我的那個問題,老師現在有答案了。」

  紀林蘇一怔。

  記憶仿佛倒退了數十年,回到了一開始相遇的時候。

  他曾經問過景婪一個問題,他存在的意義。

  「我想,是因為你,為了與你相遇。」男人眸光純粹,語氣真摯,那是一種雜糅的複雜情感,無關風月。

  紀林蘇心底盪起漣漪,兩種截然相反的選擇,在來回拉扯著他的理智,天人交戰。

  或許是夢境察覺到他想要離開的打算,再次利用景婪,做著最後的挽留。

  「留在老師身邊,好嗎?」

  他一如既往的,眸光專注而深邃的凝望著他,仿佛他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但是老師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不要為他停留。】

  紀林蘇無奈揚唇,「抱歉老師……」

  那一瞬,紀林蘇徹底明白。

  眼前這人,的確是景婪。

  但是,不是他的景婪。

  在千萬個不同的平行時空里,他們各有機遇。

  或許相逢,或許在茫茫人海相遇錯過,又或者只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千萬個世界裡,有千萬個「景婪」和「紀林蘇」。

  但那些紀林蘇和景婪,一定不是他們。

  夢境裡的景婪依舊是景婪,但是,是僅屬於這個時空的紀林蘇的景婪。

  不是他的景婪。

  而是迷惑他的障眼法。

  紀林蘇能感受得到,這具軀殼裡與他共生的另一抹存在。

  「景婪」的學生「紀林蘇」,一直都在。

  所謂夢魘,本質是為了魘住人心。

  困住紀林蘇的,從來不是夢境裡的追殺和景婪,而是他自己迷茫的心。

  因為遲疑,他被夢境所桎梏。

  現在,他已然明了,作繭自縛,是時候該破繭重生了。

  他破開了眼前的迷障,露出一抹自信到堪稱狂妄的笑容,邪肆乖戾,眼中情緒盡數沉澱,只剩下最純粹的黑色。

  少年的髮絲在風中微動,身側的場景如流沙般不停風化飛逝,漫天風沙里,偌大世界似乎只剩相對而立的兩人。

  他輕輕揚唇,說出了未盡的話語,堅定得宛如刺破無盡黑夜的熹光。

  「抱歉,老師,你的學生在等你,而我的愛人,在未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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