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天朝上國
孟加拉國，全名孟加拉蘇丹國，由三個不同的蘇丹國組成，分別是孟加拉蘇丹國、阿薩姆王國、若開王國。
三個國家的形成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的德里蘇丹國時期，德里蘇丹國是一群突厥軍事貴族集團成立的聯邦制國家，制度形式可以參考當年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國，也就是大陸化普遍帝國體系。
這群突厥軍事貴族各自分封領地，孟加拉地區的三個國家就是這麼成立的。
三國混戰了幾百年，最後於嘉靖七年走向聯合，因為這一年，葡萄牙人登陸了這裡，三國為了對抗葡萄牙人於是聯合。
嘉靖十九年，莫臥兒國統治印度斯坦大片地區，孟加拉國迫於莫臥兒國的軍事壓力宣布臣服，由此孟加拉地區改名為孟加拉蘇巴，不過孟加拉蘇丹國仍保留獨立的國家體系，僅允許莫臥兒國在本國內設置福吉達爾，即稅務官和其領導的一支稅務軍事隊伍。
這一時期的世界局勢較為特殊，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形容，就是有三個國際組織存在並且影響和主導國際局勢。
第一種是大明的宗天下政治化組織，孟加拉國存在於這個以大明為主要領導國的國際組織內，這個國際組織的總部在南京。
第二種是蒙古——突厥的軍事化組織，其領導國是目前的莫臥兒國，總部在德里，孟加拉國同樣加入了這個國際組織。
第三種則是完全新興的泛大洋經濟化組織，沒有領導國只有成員國，組織結構鬆散，沒有總部，由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歐洲國家發動的大航海運動所締造，孟加拉國屬於是被動成員國，因為加爾各答港對歐洲這些航海國家來說，是其開拓亞洲航海事業的核心中轉站。
對孟加拉這種小國來說，加入任何一種國際組織都不是他們所能主導和控制的，因為他們想要存世並獲得政治待遇、經濟價值、國家安全保障就不得不加入一些國際組織中，並承擔相應的責任和付出相應行動。
在鄭和下西洋時期，也是孟加拉國和大明的關係最緊密的時期，可隨著明朝的海禁政策頒行，孟加拉國便脫離了大明作為領導國的國際組織，其和大明的最後一次聯繫是成化年，所送禮物為一對長頸鹿。
這裡把這些情況簡單介紹，後面就不多贅述了。
現任的孟加拉國蘇丹叫做蘇萊曼·卡拉拉尼，他並非是這個國家合法繼承的蘇丹，而是靠著發動軍事政變篡位而竊權的國君，他同樣是一名突厥人，但是和莫臥爾國的阿克巴卻並非出自一支，簡單來說，就像遼東的各部女真那樣，大家一個種族，但不是一個部落。
達卡索納爾是如今孟加拉國的首都，蘇萊曼就在這裡接見了兩位自稱來自大明南印度商會的客人。
只能叫客人，不能叫使者。
「來自大明的商人？」蘇萊曼坐在王座上，滿面狐疑的看向下面站立著的兩名男人，一名年長些的主事人，一名年輕的翻譯。
馮成微笑欠身：「是的，在下確實是來自大明，目前在我國一個叫做南印度的商會工作。」
「你們大明的生意做到這裡來了？」
「半個月前，我們的船隻剛剛登陸加爾各答港。」馮成答了話，隨即說道：「尊敬的蘇丹閣下，難道貴國的待客之禮就是讓客人站著聊天嗎？」
王宮內一群蘇萊曼手下的貴族面露不悅，如果是大明國家派來的使者，那他們自然要客氣些，但只是一個商人卻都如此驕傲，實在是有些太看不起他們了。
蘇萊曼能夠竊權謀國，那自然是梟雄，這點雅量還是有的，因此抬手示意。
「二位請坐吧。」
「多謝。」
坐在侍者搬來的椅子上，馮成道了一句謝。
蘇萊曼於是繼續出言詢問：「你一個商人來見本王做什麼？」
「無他，借兵。」
馮成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我們的商船在加爾各答遭受到了當地稅務官穆尼哈桑的野蠻對待，為了捍衛我們自身的合法權利我們不得不進行武裝自保，所以希望尊敬的蘇丹閣下可以派些軍隊來保護我們。」
聽完翻譯之後，蘇萊曼差點被逗笑了。
「你說你來這裡是為了從我們國家借兵，然後對抗莫臥兒國的稅務官？」
「是的。」
「本王憑什麼要幫助你。」
蘇萊曼搖頭言道：「你們做生意做到這裡來，於情於理都應該接受這裡稅務官的管理，可你們反而要進行武力對抗，甚至還想從我們國家借兵，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馮成面色不改的說道：「我大明和貴國是友睦近鄰，且有長達百年的宗藩關係，可以說是國家層面的好朋友，希望尊敬的蘇丹閣下可以看在這一點上，對好朋友的國民進行力所能及的幫助。」
「借兵已經超出了力所能及的範圍。」蘇萊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如果貴國的商人存在危險，需要保全性命，可以來到這裡進行避難，本王可以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並且派出使者去往貴國的北京通報這件事，讓貴國來人將你們接走，不過本王擔心，貴國怕是沒有船來接你們。」
說到最後，蘇萊曼已經笑了出來，笑聲中略有些嘲諷的味道。
宮殿內的王公貴族也笑了出來。
馮成一樣笑了：「看來蘇丹很多年沒去過我們國家了。」
稱呼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從之前尊敬的蘇丹閣下簡便成了寥寥蘇丹二字。
蘇萊曼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
「本王不是很多年，本王是壓根就沒有去過。」
「不僅蘇丹你沒有去過，貴國也沒有派個使團去過。」馮成身子向後一仰，倚在靠背上神態竟然比蘇萊曼還要倨傲：「首先，我國的國都如今已不在北京而是南京，另外，我國有很多船，每一艘都比蘇丹你這個宮殿還要大，具體有多少沒計算過，但單單一個廣州就有上千艘。
哦對了，廣州只是我們國家很小的一座城市，這樣的城市我們國家有幾百個。」
「胡說八道。」
「吹牛。」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一群王公貴族當然不信，蘇萊曼也是滿臉的嘲諷：「你這口氣太大了，編造的也太假了，你覺得我們都是你們國家書中蔑稱的未開化蠻夷可以隨意欺騙嗎？
事實上本王對你們大明還是有些了解的，你們大明早就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大明了，你們早就窮的沒飯吃，早已窮的連一塊下海的舢舨都沒有，三十年前，西方一個叫做葡萄牙的國家來到吉大港，那個時候我們曾派出過使團到你們北京求援，可是，你們卻連一艘船的援助都派不出來，早就不是所謂的天朝上國了。」
馮成對此只是微笑：「所以，蘇丹你還活在三十年前是吧，襁褓里孩子三十年會成長為勇猛的戰士，難道一個國家三十年還在原地踏步嗎。
在我們國家有個典故叫做夜郎自大，我看貴國不是夜郎自大，完全是夜郎無知。」
「你大膽！」
「放肆！」
「莫非不想活著離開了。」
「還自以為是的覺得是天朝上國嗎！」
「這裡不是你們大明。」
蘇萊曼怒而起身，眼神不善的盯著馮成：「你不要覺得你是大明人就可以出言不遜，在我們國家不管你是哪裡人都要遵守我們國家的法律，你如此出言不遜，本王可以割下你的舌頭。」
「我就是不打算遵守你們國家的法律，你又能如何？」
馮成突然站起身盯著蘇萊曼：「你我兩國乃是宗藩國，我乃上國子民，你下國律法管不到我，你若敢以刀斧之利加於我身，在我國就叫謀反，你敢嗎！」
所有貴族全部氣炸了肺，更有不少人紛紛拔出刀來，打算立刻將馮成兩人全部砍殺當場，蘇萊曼反而冷靜了下來。
這個馮成如此膽大可蔑視自己，反而讓他有些沒底氣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都敢如此不給自己這個國君的面子，難道現在的大明已經強大如此了嗎？
「都安靜！」
蘇萊曼厲喝一聲止住吵雜的貴族，同時叫住那些拔刀之人：「都把刀收起來，本王還沒說話，誰許你們拔刀的。」
制止住手下，蘇萊曼又盯著馮成，換來的是後者毫無懼怕的對視。
「請菲利斯先生來一趟。」
蘇萊曼看向自己的侍衛長，他口中的菲利斯是一名在索納爾經商的葡萄牙人。
他需要通過這個菲利斯來了解一下大明的情況。
侍衛長很快安排手下去請，很快帶來了菲利斯。
而菲利斯一進入宮殿就把蘇萊曼扔到了一邊，熱情的走向馮成。
「哦，親愛的馮，你竟然來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的破地方。」
他說的是葡萄牙語，蘇萊曼聽不懂，只能看向自己身旁的翻譯官，而當翻譯官向他翻譯後，蘇萊曼的臉色難看的像是吃了屎一樣，但忍住沒有發作。
蘇萊曼能夠政變成功，完全是靠著從這些葡萄牙人手中購買的火炮，而這個菲利斯，就是來自一個叫做卜加勞的火炮廠。
所以，他得罪不起菲利斯，他太清楚這些火炮的威力了，而這些葡萄牙人完全能拿出幾百甚至上千門火炮來毀滅他的國都和他的一切。
「你是菲利斯？」
馮成看向菲利斯，隨後笑道：「沒想到你這傢伙竟然在這裡。」
「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菲利斯笑道：「這裡前幾年打了場內戰，我就來推銷一下火炮，還好，賣了一百多門，不過這個國家太窮了，金子銀子都少的可憐，我就要了他們吉大港的一半所有權還有礦山。」
「真夠狠的。」馮成撇著嘴：「一百多門炮才多少銀子，你們這群戰爭販子啊，心他媽比煤炭還黑。」
「嘿嘿，見笑了。」
菲利斯笑著聊了兩句，隨後衝著蘇萊曼躬身行禮：「尊敬的蘇丹閣下找在下有何事？」
蘇萊曼這個時候已經通過菲利斯對馮成的態度揣摩了七八，但還是要做最後的求證。
「菲利斯先生，本王想要問一下大明的情況。」
「啊？」菲利斯有些反應不過來：「馮就是大明人，您想問可以直接問馮，為什麼還要找在下。」
「他不相信我。」馮成冷笑一聲：「尊敬的蘇丹閣下覺得我在吹牛。」
菲利斯明白過來，於是看向蘇萊曼：「尊敬的蘇丹閣下想要了解什麼？」
「本王想知道，大明現在和貴國比起來，孰強之？」
菲利斯微微一笑：「那要看蘇丹閣下問的是哪個方面。」
這句話讓蘇萊曼心中頓時升起希望：「大炮孰多？」
「大明多，具體有多少，那要看他們想要生產多少。」菲利斯答道：「不過按照我們卜加勞火炮廠來算，一個月可以生產二百門，這樣的火炮廠，大明最少現在也得有十個？二十個？具體不清楚，這畢竟是一個國家的秘密，但我想，如果大明所有力量都用來生產火炮的話，一個月最少幾千門，可以將貴國的每一寸土地全部炸成焦土。」
蘇萊曼的臉色白了三分。
「那士兵呢？」
「這還用問嗎。」菲利斯笑了出來：「他們現在的軍人就比我們整個國家所有人口都還要多，幾百萬？不確定。」
「戰船呢？就是像貴國那樣可以列裝火炮的戰船。」
「無可計量。」菲利斯搖頭：「總之像貴國的吉大港，十個二十個也裝不下他們的戰船，他們只拿出很少一部分戰船就足夠沿著貴國的海岸線將貴國完全封死，然後幾千門火炮在大海之上對著貴國盡情轟擊。」
蘇萊曼已經徹底坐不住了，他驚的站起身又發現兩條腿有些軟。
最後蘇萊曼只能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既然貴國哪裡都比不上大明，為什麼之前還要問本王是詢問的哪方面，難道貴國還有比大明強的地方嗎？」
「當然有。」菲利斯滿臉自豪。
這一刻馮成也看向菲利斯，好奇大明還有哪裡比不上葡萄牙。
只見菲利斯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國家的人打小就會說葡萄牙語，這一點就比大明強。」
在一片寂靜中，菲利斯看向馮成：「親愛的馮，你說我說的對嗎？」
「太對了。」馮成點頭：「這一點上我們大明確實比貴國差的太多了，我們要狠抓這一方面的教育，但恐怕，永遠追不上與貴國之間的差距了。」
而蘇萊曼又何嘗不知自己是被菲利斯當成猴子給耍了。
這個該死的葡萄牙商人明顯是在替這個大明人出氣呢。
混蛋！
難道就因為自己的國家強大，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欺負別人嗎！
小國家的人不是人嗎！
蘇萊曼內心將馮成二人罵了一百遍，可再開口卻是滿臉笑容。
「本王也就是隨意問問，二位快請坐，請坐，馮，咱們剛才聊到哪裡了？借兵是吧，可以，當然可以，您也說了，我們國家和貴國那是上百年的友誼，我們兩國是朋友。」
「誒。」馮成出言攔了一句：「蘇丹閣下說的不對，我們兩國，是宗藩！」
我大明說和你們國家是朋友，那是上對下的客氣，你們說是朋友那就是沒有尊卑！
「對對對，是宗藩。」蘇萊曼連連點頭：「你們想要借兵，這個忙是必須要幫的，想要借多少人儘管開口。」
「先來三萬人吧。」
馮成拿出一份契書：「當然也不是白借，我們商會會支付給貴國三十萬兩白銀的酬勞，另外會按照可能出現的傷亡另行支付賠償，同時，等我們將來在這裡站穩腳跟，貴國與我商會的任何合作可以享受到優先權以及部分優惠。」
「好好好。」
蘇萊曼忙不迭的點頭：「契書本王這就簽！」
——
「你們南印度不是有五十萬人嗎，為什麼還要從這借兵？」
走出王宮的菲利斯很是好奇的問馮成。
後者笑道：「是啊，我一開始也有這個疑問，我們的維特會長說，這是為了試探一下這些國家對我大明的態度，如果這些國家依舊尊重我大明，那完全可以發展成朋友，如果不是的話，那就連著他們一起滅掉！」
「挺聰明的。」
菲利斯聳了聳肩：「真是想不到，維特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上帝，我現在記憶中的他，還是那個十年前天天帶著我們在澳門泡在不夜城夜不歸宿的形象。」
「人總是會變得嘛。」
馮成言道，隨後駐足向後看了一眼蘇萊曼的王宮，如此說道。
「要讓這些國家牢牢記住，大明，永遠還是那個他們不可以有絲毫忤逆的天朝上國！」(本章完)
三個國家的形成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的德里蘇丹國時期，德里蘇丹國是一群突厥軍事貴族集團成立的聯邦制國家，制度形式可以參考當年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國，也就是大陸化普遍帝國體系。
這群突厥軍事貴族各自分封領地，孟加拉地區的三個國家就是這麼成立的。
三國混戰了幾百年，最後於嘉靖七年走向聯合，因為這一年，葡萄牙人登陸了這裡，三國為了對抗葡萄牙人於是聯合。
嘉靖十九年，莫臥兒國統治印度斯坦大片地區，孟加拉國迫於莫臥兒國的軍事壓力宣布臣服，由此孟加拉地區改名為孟加拉蘇巴，不過孟加拉蘇丹國仍保留獨立的國家體系，僅允許莫臥兒國在本國內設置福吉達爾，即稅務官和其領導的一支稅務軍事隊伍。
這一時期的世界局勢較為特殊，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形容，就是有三個國際組織存在並且影響和主導國際局勢。
第一種是大明的宗天下政治化組織，孟加拉國存在於這個以大明為主要領導國的國際組織內，這個國際組織的總部在南京。
第二種是蒙古——突厥的軍事化組織，其領導國是目前的莫臥兒國，總部在德里，孟加拉國同樣加入了這個國際組織。
第三種則是完全新興的泛大洋經濟化組織，沒有領導國只有成員國，組織結構鬆散，沒有總部，由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歐洲國家發動的大航海運動所締造，孟加拉國屬於是被動成員國，因為加爾各答港對歐洲這些航海國家來說，是其開拓亞洲航海事業的核心中轉站。
對孟加拉這種小國來說，加入任何一種國際組織都不是他們所能主導和控制的，因為他們想要存世並獲得政治待遇、經濟價值、國家安全保障就不得不加入一些國際組織中，並承擔相應的責任和付出相應行動。
在鄭和下西洋時期，也是孟加拉國和大明的關係最緊密的時期，可隨著明朝的海禁政策頒行，孟加拉國便脫離了大明作為領導國的國際組織，其和大明的最後一次聯繫是成化年，所送禮物為一對長頸鹿。
這裡把這些情況簡單介紹，後面就不多贅述了。
現任的孟加拉國蘇丹叫做蘇萊曼·卡拉拉尼，他並非是這個國家合法繼承的蘇丹，而是靠著發動軍事政變篡位而竊權的國君，他同樣是一名突厥人，但是和莫臥爾國的阿克巴卻並非出自一支，簡單來說，就像遼東的各部女真那樣，大家一個種族，但不是一個部落。
達卡索納爾是如今孟加拉國的首都，蘇萊曼就在這裡接見了兩位自稱來自大明南印度商會的客人。
只能叫客人，不能叫使者。
「來自大明的商人？」蘇萊曼坐在王座上，滿面狐疑的看向下面站立著的兩名男人，一名年長些的主事人，一名年輕的翻譯。
馮成微笑欠身：「是的，在下確實是來自大明，目前在我國一個叫做南印度的商會工作。」
「你們大明的生意做到這裡來了？」
「半個月前，我們的船隻剛剛登陸加爾各答港。」馮成答了話，隨即說道：「尊敬的蘇丹閣下，難道貴國的待客之禮就是讓客人站著聊天嗎？」
王宮內一群蘇萊曼手下的貴族面露不悅，如果是大明國家派來的使者，那他們自然要客氣些，但只是一個商人卻都如此驕傲，實在是有些太看不起他們了。
蘇萊曼能夠竊權謀國，那自然是梟雄，這點雅量還是有的，因此抬手示意。
「二位請坐吧。」
「多謝。」
坐在侍者搬來的椅子上，馮成道了一句謝。
蘇萊曼於是繼續出言詢問：「你一個商人來見本王做什麼？」
「無他，借兵。」
馮成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我們的商船在加爾各答遭受到了當地稅務官穆尼哈桑的野蠻對待，為了捍衛我們自身的合法權利我們不得不進行武裝自保，所以希望尊敬的蘇丹閣下可以派些軍隊來保護我們。」
聽完翻譯之後，蘇萊曼差點被逗笑了。
「你說你來這裡是為了從我們國家借兵，然後對抗莫臥兒國的稅務官？」
「是的。」
「本王憑什麼要幫助你。」
蘇萊曼搖頭言道：「你們做生意做到這裡來，於情於理都應該接受這裡稅務官的管理，可你們反而要進行武力對抗，甚至還想從我們國家借兵，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馮成面色不改的說道：「我大明和貴國是友睦近鄰，且有長達百年的宗藩關係，可以說是國家層面的好朋友，希望尊敬的蘇丹閣下可以看在這一點上，對好朋友的國民進行力所能及的幫助。」
「借兵已經超出了力所能及的範圍。」蘇萊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如果貴國的商人存在危險，需要保全性命，可以來到這裡進行避難，本王可以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並且派出使者去往貴國的北京通報這件事，讓貴國來人將你們接走，不過本王擔心，貴國怕是沒有船來接你們。」
說到最後，蘇萊曼已經笑了出來，笑聲中略有些嘲諷的味道。
宮殿內的王公貴族也笑了出來。
馮成一樣笑了：「看來蘇丹很多年沒去過我們國家了。」
稱呼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從之前尊敬的蘇丹閣下簡便成了寥寥蘇丹二字。
蘇萊曼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
「本王不是很多年，本王是壓根就沒有去過。」
「不僅蘇丹你沒有去過，貴國也沒有派個使團去過。」馮成身子向後一仰，倚在靠背上神態竟然比蘇萊曼還要倨傲：「首先，我國的國都如今已不在北京而是南京，另外，我國有很多船，每一艘都比蘇丹你這個宮殿還要大，具體有多少沒計算過，但單單一個廣州就有上千艘。
哦對了，廣州只是我們國家很小的一座城市，這樣的城市我們國家有幾百個。」
「胡說八道。」
「吹牛。」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一群王公貴族當然不信，蘇萊曼也是滿臉的嘲諷：「你這口氣太大了，編造的也太假了，你覺得我們都是你們國家書中蔑稱的未開化蠻夷可以隨意欺騙嗎？
事實上本王對你們大明還是有些了解的，你們大明早就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大明了，你們早就窮的沒飯吃，早已窮的連一塊下海的舢舨都沒有，三十年前，西方一個叫做葡萄牙的國家來到吉大港，那個時候我們曾派出過使團到你們北京求援，可是，你們卻連一艘船的援助都派不出來，早就不是所謂的天朝上國了。」
馮成對此只是微笑：「所以，蘇丹你還活在三十年前是吧，襁褓里孩子三十年會成長為勇猛的戰士，難道一個國家三十年還在原地踏步嗎。
在我們國家有個典故叫做夜郎自大，我看貴國不是夜郎自大，完全是夜郎無知。」
「你大膽！」
「放肆！」
「莫非不想活著離開了。」
「還自以為是的覺得是天朝上國嗎！」
「這裡不是你們大明。」
蘇萊曼怒而起身，眼神不善的盯著馮成：「你不要覺得你是大明人就可以出言不遜，在我們國家不管你是哪裡人都要遵守我們國家的法律，你如此出言不遜，本王可以割下你的舌頭。」
「我就是不打算遵守你們國家的法律，你又能如何？」
馮成突然站起身盯著蘇萊曼：「你我兩國乃是宗藩國，我乃上國子民，你下國律法管不到我，你若敢以刀斧之利加於我身，在我國就叫謀反，你敢嗎！」
所有貴族全部氣炸了肺，更有不少人紛紛拔出刀來，打算立刻將馮成兩人全部砍殺當場，蘇萊曼反而冷靜了下來。
這個馮成如此膽大可蔑視自己，反而讓他有些沒底氣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都敢如此不給自己這個國君的面子，難道現在的大明已經強大如此了嗎？
「都安靜！」
蘇萊曼厲喝一聲止住吵雜的貴族，同時叫住那些拔刀之人：「都把刀收起來，本王還沒說話，誰許你們拔刀的。」
制止住手下，蘇萊曼又盯著馮成，換來的是後者毫無懼怕的對視。
「請菲利斯先生來一趟。」
蘇萊曼看向自己的侍衛長，他口中的菲利斯是一名在索納爾經商的葡萄牙人。
他需要通過這個菲利斯來了解一下大明的情況。
侍衛長很快安排手下去請，很快帶來了菲利斯。
而菲利斯一進入宮殿就把蘇萊曼扔到了一邊，熱情的走向馮成。
「哦，親愛的馮，你竟然來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的破地方。」
他說的是葡萄牙語，蘇萊曼聽不懂，只能看向自己身旁的翻譯官，而當翻譯官向他翻譯後，蘇萊曼的臉色難看的像是吃了屎一樣，但忍住沒有發作。
蘇萊曼能夠政變成功，完全是靠著從這些葡萄牙人手中購買的火炮，而這個菲利斯，就是來自一個叫做卜加勞的火炮廠。
所以，他得罪不起菲利斯，他太清楚這些火炮的威力了，而這些葡萄牙人完全能拿出幾百甚至上千門火炮來毀滅他的國都和他的一切。
「你是菲利斯？」
馮成看向菲利斯，隨後笑道：「沒想到你這傢伙竟然在這裡。」
「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菲利斯笑道：「這裡前幾年打了場內戰，我就來推銷一下火炮，還好，賣了一百多門，不過這個國家太窮了，金子銀子都少的可憐，我就要了他們吉大港的一半所有權還有礦山。」
「真夠狠的。」馮成撇著嘴：「一百多門炮才多少銀子，你們這群戰爭販子啊，心他媽比煤炭還黑。」
「嘿嘿，見笑了。」
菲利斯笑著聊了兩句，隨後衝著蘇萊曼躬身行禮：「尊敬的蘇丹閣下找在下有何事？」
蘇萊曼這個時候已經通過菲利斯對馮成的態度揣摩了七八，但還是要做最後的求證。
「菲利斯先生，本王想要問一下大明的情況。」
「啊？」菲利斯有些反應不過來：「馮就是大明人，您想問可以直接問馮，為什麼還要找在下。」
「他不相信我。」馮成冷笑一聲：「尊敬的蘇丹閣下覺得我在吹牛。」
菲利斯明白過來，於是看向蘇萊曼：「尊敬的蘇丹閣下想要了解什麼？」
「本王想知道，大明現在和貴國比起來，孰強之？」
菲利斯微微一笑：「那要看蘇丹閣下問的是哪個方面。」
這句話讓蘇萊曼心中頓時升起希望：「大炮孰多？」
「大明多，具體有多少，那要看他們想要生產多少。」菲利斯答道：「不過按照我們卜加勞火炮廠來算，一個月可以生產二百門，這樣的火炮廠，大明最少現在也得有十個？二十個？具體不清楚，這畢竟是一個國家的秘密，但我想，如果大明所有力量都用來生產火炮的話，一個月最少幾千門，可以將貴國的每一寸土地全部炸成焦土。」
蘇萊曼的臉色白了三分。
「那士兵呢？」
「這還用問嗎。」菲利斯笑了出來：「他們現在的軍人就比我們整個國家所有人口都還要多，幾百萬？不確定。」
「戰船呢？就是像貴國那樣可以列裝火炮的戰船。」
「無可計量。」菲利斯搖頭：「總之像貴國的吉大港，十個二十個也裝不下他們的戰船，他們只拿出很少一部分戰船就足夠沿著貴國的海岸線將貴國完全封死，然後幾千門火炮在大海之上對著貴國盡情轟擊。」
蘇萊曼已經徹底坐不住了，他驚的站起身又發現兩條腿有些軟。
最後蘇萊曼只能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既然貴國哪裡都比不上大明，為什麼之前還要問本王是詢問的哪方面，難道貴國還有比大明強的地方嗎？」
「當然有。」菲利斯滿臉自豪。
這一刻馮成也看向菲利斯，好奇大明還有哪裡比不上葡萄牙。
只見菲利斯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國家的人打小就會說葡萄牙語，這一點就比大明強。」
在一片寂靜中，菲利斯看向馮成：「親愛的馮，你說我說的對嗎？」
「太對了。」馮成點頭：「這一點上我們大明確實比貴國差的太多了，我們要狠抓這一方面的教育，但恐怕，永遠追不上與貴國之間的差距了。」
而蘇萊曼又何嘗不知自己是被菲利斯當成猴子給耍了。
這個該死的葡萄牙商人明顯是在替這個大明人出氣呢。
混蛋！
難道就因為自己的國家強大，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欺負別人嗎！
小國家的人不是人嗎！
蘇萊曼內心將馮成二人罵了一百遍，可再開口卻是滿臉笑容。
「本王也就是隨意問問，二位快請坐，請坐，馮，咱們剛才聊到哪裡了？借兵是吧，可以，當然可以，您也說了，我們國家和貴國那是上百年的友誼，我們兩國是朋友。」
「誒。」馮成出言攔了一句：「蘇丹閣下說的不對，我們兩國，是宗藩！」
我大明說和你們國家是朋友，那是上對下的客氣，你們說是朋友那就是沒有尊卑！
「對對對，是宗藩。」蘇萊曼連連點頭：「你們想要借兵，這個忙是必須要幫的，想要借多少人儘管開口。」
「先來三萬人吧。」
馮成拿出一份契書：「當然也不是白借，我們商會會支付給貴國三十萬兩白銀的酬勞，另外會按照可能出現的傷亡另行支付賠償，同時，等我們將來在這裡站穩腳跟，貴國與我商會的任何合作可以享受到優先權以及部分優惠。」
「好好好。」
蘇萊曼忙不迭的點頭：「契書本王這就簽！」
——
「你們南印度不是有五十萬人嗎，為什麼還要從這借兵？」
走出王宮的菲利斯很是好奇的問馮成。
後者笑道：「是啊，我一開始也有這個疑問，我們的維特會長說，這是為了試探一下這些國家對我大明的態度，如果這些國家依舊尊重我大明，那完全可以發展成朋友，如果不是的話，那就連著他們一起滅掉！」
「挺聰明的。」
菲利斯聳了聳肩：「真是想不到，維特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上帝，我現在記憶中的他，還是那個十年前天天帶著我們在澳門泡在不夜城夜不歸宿的形象。」
「人總是會變得嘛。」
馮成言道，隨後駐足向後看了一眼蘇萊曼的王宮，如此說道。
「要讓這些國家牢牢記住，大明，永遠還是那個他們不可以有絲毫忤逆的天朝上國！」(本章完)